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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9-07 18:3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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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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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让你一个人
文/若非
本文系作者授权“清南”发布，如要转载请与作者本人联系
“沈昭仪，我爱你！”
当昭和站在楼下，撕裂嗓子喊出来的时候，昭仪在楼上泪流满面。
没有人知道，站在楼下捧着鲜花的那个帅气的男孩，是自己弟弟。
1
1987年12月。寒冬。冷清的下午。西南边陲的一个小镇，一家条件简陋的乡镇卫生所。沈家喜事临门，生了一对龙凤胎，昭仪和昭和先后来到人世。昭仪是姐姐，昭和是弟弟。名字是曾当私塾先生的祖父所取。
作为小镇卫生所成立以来接生到的第一对龙凤胎，昭仪和昭和姐弟俩的出生，在当地一石激起千层浪，被传说了很久。而一家子对这对可爱的龙凤胎，也是百般疼爱。
从很小的时候，昭仪和昭和，就开始了相互斗争的生活，这种斗争至少持续到了初中。
妈妈喂奶的时候，先喂谁都是个麻烦，因为后面喂的那个，会哭得尤其大声。这都是爸爸妈妈口头传说的事情。
姐弟俩有记忆的，不止一次为了同样的玩具大打出手，也不止一次为了争喝一瓶饮料而让妈妈头疼。
小学一年级，背着同样的新书包，昭和怎么都觉得姐姐昭仪的要好看点，两人在教室里说着说着，就打了起来，结果新书包都扯破了。
学期结束的时候，昭仪成绩比昭和高，路上昭和就趁昭仪不注意，撕了她的成绩单。作为报复，昭和的肩膀上留下了不少指痕。
他们之间的所有东西，都要相互拿来比较。衣服不一样新，玩具不一样多，都会引起矛盾。甚至为了妈妈的怀抱，两人也都费尽心思，大哭大闹，一样也没落下。
四年级，昭和贪玩，带了弹珠去学校，放在课桌里。上课的时候，昭仪故意将弹珠碰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被老师听到，导致昭和的弹珠被老师没收。
六年级，昭和学会抽烟，躲在学校厕所旁边的角落抽烟，是昭仪亲自跑去老师办公室告状。
而昭仪，也总是会发现自己的作业本不知去向，绑头发的橡皮筋被人做了手脚一拉就断，铅笔刀只剩下空壳，或者是文具盒里突然多了一直蟋蟀，衣兜里总留下毛茸茸的草……不用说，她知道是昭和干的。
昭仪说，我恨透他了，他不是我弟弟，他是我敌人。小伙伴们就说，我们帮你揍他。这些小伙伴里，有不少是调皮捣蛋的野孩子，他们经常说，好看的昭仪以后要做他们的媳妇。昭仪不答应，说虽然是敌人，但他也是我妈妈生的，只能我来揍。结果一出手，就反被昭和揍了一顿，毕竟是男孩子，体力什么都比姐姐好。
昭和也说，如果我早生几分钟，她就是我妹妹，什么都得让着我，原本我们俩也没啥大小之分，可她偏偏什么地方都压着我，我要翻身，我要解放。
终于那一次，昭仪要揍昭和，反被昭和揍了。同龄的孩子们都围观者大喊加油，昭仪抹干眼泪，和昭和一起，追打喊加油的孩子们。
那似乎是姐弟俩第一次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两人揍了几个人，心情畅快地坐在路边休息。等休息好了，姐弟俩又一次扭打在一起。
整个小学里，昭仪和昭和唯一一起那么团结，但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2
进初中，第一次班会，班主任要求每个人起立自我介绍。昭仪在先。她说，大家好，我叫昭仪。
班主任就接着说，你和昭和是龙凤胎吧，昭仪是你弟弟？
还没等昭仪否定，昭和就站了起来，说，不是。
他说得很大声，全班人都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哄堂大笑。
班主任无奈，只好把家长叫来，说，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这样，一个不认一个，还是同一胎生出来的，像一对敌人，天天斗气，还动手打架，你们做父母的怎么教育孩子的？
在班主任面前一阵低声下气，完了把昭仪和昭和叫来，开始进行家庭教育，什么姐弟俩要相互照顾，要相亲相爱云云。结果，昭仪和昭和现场直播，打了起来，谁也不让谁，看得大人们直摇头。
昭仪愈发显现出自身的美来。妈妈本身就是个美人胚子，年轻时远近闻名，孩子长到十多岁，但她看起来依旧那么美丽动人。昭仪算是深得遗传，刚上初中，就开始变得楚楚动人。作为她的胞弟，昭和也差不多哪里去。
有不少男生喜欢昭仪，自然也有不少女生暗恋昭和。在那个还不够开放的年代，和那段懵懂的年岁，孩子们对内心喜欢的表达，还不如今天这么大胆和直接。情书几乎是唯一的表白渠道。
喜欢昭仪的男生们，希望昭和帮忙送情书。因此他们少不了昭和的好处，送好吃的，送好玩的，逃课的时候帮忙打掩护，考试的时候帮忙作弊。
喜欢昭和的小女孩们，也希望昭仪帮忙转达写满他们的喜欢的情书。于是他们哪里都昭仪姐昭仪姐交换不用，最新的言情小说一定先给昭仪阅读，最新的八卦新闻也绝不会忘掉昭仪。
但是，昭仪和昭和，都同事扣下了别人给对方的情书。一个学期下来，两人的小书柜最底层，都堆了好厚一层，直到妈妈来收拾房间，他们相互拦截扣留情书的事情，才败露出来。直到对方扣了自己的情书，姐弟俩再一次大打出手。
这倒好，至少对于妈妈来说，是好事情，更好地避免了两人早恋。因为，两人早恋的路，都会被对方堵死。
昭仪喜欢隔壁班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昭和就天天说那个男孩的坏话，甚至扬言如何昭仪再喜欢他，就要揍他一顿。课间昭仪偷偷跑出去，往校门口的邮筒里递给那个男孩的信，真个中午昭和饭都没吃地守在邮筒边，等到邮递员来的时候就谎称自己寄信弄错了把昭仪的信骗来，拿回家给爸爸妈妈看。
几天后，昭和正在小镇上一家昏暗的录像室看录像，突然房门洞开，爸爸提着一根鞭子走了进来，而昭仪正一脸得意地跟在身后。昭和为此被挨打一顿，好几天都想生病的小公鸡一样无精打采。
3
昭和第一次为昭仪打架那天，昭仪第一次来月经。她被吓坏了。虽然那边穿了条灰色的裤子，但血还是流到了板凳上，裤子上也隐隐约约看得出来。
放学的时候，昭仪动也不敢动，想等同学们走完再走，可是有几个坐在后排的男生，一脸得意地看着昭仪，就是不离开。
昭和原本已经走了，到校门后也没看见昭仪，心想昭仪肯定去干嘛了，想回去看看，好去家里告状。却看见昭仪一脸尴尬地坐着。
昭和大声喊，沈昭仪，你还不回家，我要告妈妈的，说你在学校里玩，不回家。
要是往常，昭仪听到这话，赶紧跑了。可那一天，没有。
后面的几个男生，嘲笑起来。沈昭和，你姐姐出血了，她不敢起来，从屁股里流出来的。
昭和想，那些男生一定是骗自己的，怎么会这样呢。他说，她不是我姐姐。
昭仪突然就哭了起来。
他们打过那么多次架，昭仪也不是第一次哭，可这一次，昭和慌了。他跑过去，推了一把昭和，果然发现她的凳子上有血印子。看着昭仪一脸委屈和痛苦，昭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更慌了，赶紧脱下校服，给昭仪系在腰上。
再看后面那几个男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分说，就扑了上去。
一番搏斗，昭和虽然不顾一切，但终究寡不敌众，上了对方的同时，自己也被伤到了，鼻青脸肿不说，鼻血还止不住地往下流。
事后，昭和心里想，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因为昭仪打架。他是那么讨厌这个叫昭仪的女生啊，很多时候，他甚至对父母怀恨在心，觉得他们不应该生下昭仪。可是，现实是，为了昭仪，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打架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什么话都没说，昭和扶着昭仪，昭仪也破天荒地拿出自己的零花钱，两人在路边买了些零食。
也许是因为昭和为自己大家，回到家爸爸追问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昭仪毫不犹豫地说，是因为那些人嘲笑自己，昭和才跟人打架的。也许是因为昭和为昭仪打过架，也许是因为昭仪为昭和说过话，总之有差不多一天时间，家里都很平静，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争吵斗嘴。看得出来，两人都在尽力地避让着对方，终于有了点姐弟的模样。
好景并不长，几天后，他们又吵开了。那时候昭仪第一次遭遇月经，肚子的疼痛让她痛苦不堪，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偏偏昭和要跟她吵架。起因是，昭仪要看电视剧，而昭和要看篮球赛，两人显示嘴斗，然后开始抢遥控器。昭仪本身弱一些，加上肚子疼，很快就败下阵来。
沈昭和，我都要死了，你还跟我吵，你到底是不是我弟弟？昭仪有气无力地说。
昭和毫不示弱地说，沈昭仪，我从来就不承认你是我姐姐，我也不是你弟弟。
4
初三下学期的时候，爸爸问昭仪和昭和，高中想考哪里。
昭仪说，我要考市一中，因为那是全市重点高中，我要读重点中学。昭仪成绩好，考全市重点高中，也是老师们的共同期望。
昭和说，我也要考市重点。
哟，有志气，你小伙，那你怎么不好好学习？爸爸问。
你考得上吗你？昭仪趁机打击昭和，就你那个成绩，那个排名，不自己打量打量自己，你呀！
就要考，你算什么，不就是学习吗？我是不想学，不屑于学，不然，你算老几？昭和说。
昭仪得意地说，我算老大，我在你之前生，我算老大。
眼看两个孩子又要吵起来，爸爸赶紧说，好好好，都考市重点，昭仪不要放松啊，昭和，你好好努力吧。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了。
是从那一天开始，昭和下定决定要考市重点的。他的目标并不是和昭仪在一个学校，而是要比昭仪还要好。就不相信我比不过，沈昭仪。昭和心想。
快要中考的一天下午，正上着课，昭和突然一头栽在课桌上，晕倒了。
昭仪吓坏了，赶紧请人帮忙把他送到了学校医务室。
等昭和醒来，昭仪生气地吼着，沈昭和，你想死啊，中午不吃饭也不休息，你至于吗？你是想累死吗？想累死麻烦你远点，别让我知道！
昭和虽然全身无力，但回嘴的力气还是有的。沈昭仪，要你管我，我是你什么人，我是死是活你管不着啊沈昭仪。
昭仪差点就此气吐血。气冲冲走了。
昭和很努力很努力了，可是成绩还是没多少起色。
没过多久，就是中考。昭和心知自己考不了好学校，心里想，这一次输定了，关键的一次输了，以后还不都得输，越想越紧张。
那次中考，昭仪和昭和都没考好。昭和成绩平平，只够县里一个普通中学。昭仪呢，考试前一天就闹肚子了，考试的时候身子虚弱，成绩和预想矮了一大截，市重点落空了，录取了县重点。
即便这样，昭和还是输给了昭仪，不管他怎么考，也没有考过昭仪。
哈哈，有些人，口口声声要考市重点，落空了吧，牛吹大了吧！昭仪拿到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时，昭和讽刺地说。
昭仪学着昭和的语气，大声说，我是那时候生病，即便这样，还不是考得比某人好，我们呀，随便，都能考超过某些人，不像某些人，学晕倒了都赶不上我！
这话戳到了昭和的痛处，大气急败坏地说，沈昭仪，你不要得意，信不信我揍你。
你来揍呀！正好是昭仪心伤的时刻，昭和点燃了她内心的火。
然后，昭和失手将昭仪推倒在地，敲破了头皮。
当妈妈搀着昭仪出门去医院的时候，昭仪回头狠狠地对昭和说，沈昭和，我恨你，恨你。
在医院里，昭泪湿眼眶，问妈妈，为什么要多生一个沈昭和？
妈妈无言以对。你们是同胞姐弟呀，为什么人家姐弟都能和睦相处，就你们俩会这样？说这话，眼泪掉下来。你要去相信，你弟弟，沈昭和，他只是不懂事，今天发生这些，都是意外，意外，没有谁会去想伤害自己的姐姐，你要相信。
5
高中，昭仪读县城一中，县重点中学，夸张的家长会说，进入县一中就一只脚踏进了大学。她住校，到了周末才能出校玩。
昭和就读县城三中，独自在学校附近租房，一间不大的房子，家具简单。
搬进学校寝室的那天，昭仪开心地想，从此再也不用见到那个叫沈昭和的人。而同样想法的，还有昭和，自从上次将昭仪弄伤后，他们在没有说上一句话。
几个月后，昭仪去找昭和。这段时间昭仪是落得清净，却又渐渐地有些想昭和。沈昭和会怎样的？正好周末是她的生日，她决定去找昭和，理由都想好了，就是去看看沈昭和死了没有。
昭和没在租房里，门敲了半天没反应，昭仪正想着沈昭和是不是看到自己了故意不开门的时候，有人从隔壁开门出来，问你找沈昭和吗？
昭仪问，我是他姐姐，沈昭和他人呢？
那人说，中午的时候还在，后来说有事情出去，再没回来。
那你知道他会去哪里吗？昭仪问。
那人说，不知道。说完关了门。
昭仪寻思着要回去的时候，那人又开了门，说你可以去飞翔网吧找找他，也许会在那里，我们平常没事，都去那里上网。
昭仪往回走的路上，真想回去算了，却不由自主地去找那家叫飞翔的网吧。在键盘声四起、怪叫声脸面、空气中弥漫恶心气味的网吧里，昭仪老远就看到昭和的背影，头上戴着大耳机，头戴晃来晃去，电脑桌面上正是游戏界面。
沈昭和，沈昭和……
昭和吓了一跳，摘下耳机，你怎么在这里？你也上网？
昭仪没好气地说，我去找你，你没在，你旁边住的人让我来这里找找，你真是不学好，还学会上网打游戏啊？
要你管啊？昭和说着戴上耳机。
昭仪扯下他的耳机，大声说，你今天就上网啊？
没有啊，我还去找你了。
胡扯。
去了，但门卫不让我进。
那你不会打电话啊，我寝室电话爸爸上次来不是给了你吗？
我哪有钱打电话？
没钱打电话你还有钱上网？
我——
你什么你？赶紧走。
去干嘛？
吃饭啊，过生日？
哦，对，忘记了。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过？
好，那你继续玩。
昭仪走出网吧，昭和追了出来，大声说，过就过，谁怕谁！
他们在一家小炒店吃了饭，下午五点多的样子，冬日里天黑得早，天色已经呈现灰暗神色。昭仪问昭和吃不吃蛋糕，昭和想了想说，你买，我吃。小气鬼，昭仪咕隆着，走在前面，去寻找蛋糕店。
在路边买蛋糕的时候，突然有几个红发少年走过来。沈昭和，你欠我们的钱，还不还吗？
我什么时候欠你们的钱了？别冤枉人。昭和说。
昭仪生气地质问昭和，沈昭和，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给人借钱？对于这个和自己一直做对的弟弟，沈昭仪气不打一处来。
而昭和则一脸无辜地看着昭仪，说，我没有，他们骗人的，他们经常这样欺负人。
昭仪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了。
那几个人围着昭仪，问，你是谁？
我是他姐姐。昭仪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要怕不要怕。
那你还钱，快点，两百，哦，不对，是三百。其中一个人是说。
骗子，我没有欠你们的钱，别欺负人。昭和大声说，你们这帮混蛋。
那帮人被昭和激怒了，冲过去打昭和。昭仪眼看昭和被推倒在地，也不知道一时间哪里来的能力，赶紧扑过去，趴在昭和身上，任由那帮人拳打脚踢。
等到那帮人骂骂咧咧扬长而去，昭仪才艰难把昭和拉起来。因为冬日潮湿，地面都是积水，他们的身上都沾满了污泥。蛋糕店的店员看他们可怜，跑出来递给他们一坨纸巾。
沈昭仪，你装什么老大，你知不知道被打很痛的？谁要你管？昭和说这话的时候，眼泪掉落下来。
昭仪头也没抬，擦着裤子上的污泥，闷闷地冲昭和说，拿蛋糕，走人。
这一天，昭仪和昭和都是十六岁。
6
十六岁生日那天晚上，在昭和的租房里，昭仪和昭和，打开一个不大的蛋糕。
沈昭和，我们是双胞胎姐弟，我是姐姐，你是弟弟，为什么我们总是要吵架，为什么不能相其他的姐弟那样和睦相处呢？昭仪边插蜡烛边说。
昭仪插一根，昭和就用打火机点燃一根。昭仪插满十八根，昭和也就点满了十八根蜡烛。我也不知道。
要不要唱歌生日歌？昭仪问。
昭和说，不唱了，难听，再说脸上肌肉很痛，唱起来，难受。
那就许愿吧！吹灭蜡烛，昭仪问，你许的什么愿？
不说。
说不说？
不说。
沈昭和，蛋糕我买的，今天吃饭我付的钱，路上我还帮你挨了一顿打，你怎么还这样小气，以前我没当好姐姐，可今天一个姐姐该做的，我都做了，你还这样。
好吧好吧，看在你今天表现这么好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我许的愿是，沈昭和和沈昭仪不要再吵架啦！
昭仪开心地笑起来，看到昭仪笑，昭和也笑了，但很快就“哎哟”一声止住了笑，捂住嘴巴说，疼死我啦！
对了，你的愿望呢？昭和有手指勾了一块蛋糕放在嘴里，边吮吸手指，边问。
这么大的人，还吸手指，你恶心不恶心啊？昭仪拉开昭和的手，说，我们的愿望一样。
对了，姐，有个事，我隐瞒很久了，得给你说说。这似乎是昭和懂事后，第一次叫昭仪姐姐。
啥事，会不会让我生气？
也许，可能，应该会吧！
那就别说，省得又吵架。
蛋糕吃到一半，两人都有着撑。昭和说，姐，不行，我还是想说出来。
那快说。
你中考前拉肚子，是因为我往你的杯子里撒了泻药。
天——
昭仪惊呆了，原来自己中考前莫名其妙闹肚子，是她搞的鬼。
唉，算了。昭仪想了好一会儿，说，现在也没办法，已经进了县重点，算了。
对不起啊姐，你不生气我的气吗？
谁说我不生气？昭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剩下的半块蛋糕，扣在了昭和的头上，大声说，沈昭和，我要你记住，就以给我放泻药这事，把我们之间的矛盾都扯平了，以后别再给我闹，哪有我们这样的姐弟？边说着，边泪流满面。
昭和像个知错的小孩，傻傻地蹲在地上，小声说，对不起，姐，我以后不跟你吵架了，什么都让着你，一定一定。
昭仪好一会儿才止住哭声，擦干眼泪，说，你傻呀，还不把头上的蛋糕擦了，我给你烧水洗头。
十六岁，对于昭仪和昭和，都是一条分水岭。
好像过完十六岁生日，他们都长大了。
在电话里，妈妈问昭仪，你们一起过生日的吗？有没有吵架？
昭仪开心地说，没有，感觉沈昭和懂事了。
昭和则在电话里对爸爸说，我感觉沈昭仪会照顾人了。
什么沈昭仪？是你姐！爸爸大声说。
哦，对，我姐。昭和赶紧改口说。
后来的数年高中生活，每个周末昭仪和昭和都会见上一面，有时候，是昭仪去找昭和，有时候相反。他们依旧为一些小事情斗嘴，但很快就和好。昭仪不止一次地说，沈昭和，我们绝交，绝交。昭和问，真的吗？真的吗？姐。昭仪说，算了，不绝交。
高中快毕业的时候，昭和在QQ动态上写：我们是同胞姐弟，你总是以早比我出生为友来打压我，我也不止一次和你作对，但终于时间让我们成长，让我们懂得对方都是我们血肉相连的亲人，这关于甚于一切，数年前中考是我害了你，而现在，即将新一轮考试，我愿上天保佑你，达成你的愿望！
昭仪拿着手机，看到那条动态，感动得哭了，她打电话去找昭和的房东家，请他叫昭和接电话。在电话里，昭仪边哭边说，沈昭和，你有病啊，发那么煽情的动态干什么，你想让我哭死。
高考后填志愿，昭仪说，沈昭和，我希望你和我考一个学校，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弟弟，我们在一个学校，可以相互照顾。
昭和说，学霸姐姐，你要考的学校，我怎么考得上嘛？
那我和你考一个学校得了，我考你要考的学校，一点也不难啊。昭仪说。
昭和问，你倒是告诉我你想考哪里？
昭仪说，原本是要考北X大学的，不过为了你，我可以假装委屈一下。
昭和斩钉截铁地说，我也要考你的学校。
真的吗？昭仪问，万一考不上呢？
真的，考你的学校。昭和说，考不上，那我补习得了，补习一年，反正都是你弟弟，再去做你师弟，也不算委屈。
你确定的话，我就填我的学校？你现在成绩也不错，发挥好的话，也许也能录取的。
我确定。昭和斩钉截铁地说。
7
昭和骗了昭仪。
昭仪如愿进入自己梦寐以求的重点大学。昭和确实第一志愿填了昭仪的学校，但第一志愿在意料中落选，录取平行志愿里面的南方一所普通院校。
去学校的时候，是昭和送到省城火车站。临行时分，昭仪说，沈昭和，回去好好补习，按照你今年的分数，明年一定能来跟我一起读，我不在，你不要老是去网吧，也不要和那些混混混在一起。
昭和一边把昭仪往检票口推，一边说，哎呀，快走快走，快没时间了，你真啰嗦，像老妈一样。
十多天后，昭和独自上了去大学的列车。昭仪在给家里的电话里得知昭和没有补习而是选择了去他录取的那所普通大学，生气地给昭和打电话，大声质问昭和，昭和，你个骗子，是你说的一定要来我的学校我才报这里的，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
昭和笑着说，姐，你那个成绩，跟我一个成绩，多浪费啊，我不想你为了我放弃自己的学校。
昭仪说，可是，昭和，你说的你要补习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姐姐，我是真的怕了高三那种生活，我不想再走一遍，对不起，原谅我。昭和说。
昭仪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会儿，才说，可是以后你一个人怎么办？谁照顾你？
哎呀，真是的，我都这么大了好不好嘛。昭和说，我自己能行的！
可是我呢？我想你跟我在一个学校啊！昭仪说。
没事，我可以去找你的，我坐火车，坐火车，很快的。昭和笑着说。
你个骗子，沈昭和。
事情已经定局，昭仪和昭和，一南一北，一个是国家重点大学，一个是三流普通院校，各自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涯。
大学的第一个生日，室友们点燃蜡烛的时候，昭仪拨通了昭和的电话。沈昭和，室友们在给我过生日，今天什么我们俩的生日，过去的那么多年，我们都是一起过的，这一个是第一次独自过，我想让你听到他们为我唱的歌，我们都要快乐！
那时候，昭和在一家咖啡店里当服务生，端着盘子突然忘记了动，听着那边的生日快乐歌，默默流眼泪。那一天，离他结工资还差三天。在他的计划里，结了工资再去给姐姐买生日礼物。冬天来了，他要在北方的沈昭仪，时刻都是温暖的。
一个星期后，昭仪收到来自南方的昭和的包裹，打开来，杂乱的一大堆东西，帽子，手套，护手霜，暖宝宝，还有一套保暖内衣。
在室友们的唏嘘声中，昭仪哭得稀里哗啦，在电话里给昭和说，沈昭和，你到底有多傻，这个季节，北方早就冻死了，你买的这些东西，十月份我就备好了。
昭和傻里傻气地说，哦，我忘记北方要先冷的了。
那年寒假，昭和先回到家。几天后，昭仪下了汽车，站在小镇的街上，大声冲远处的昭和喊，沈昭和，沈昭和，我在这里。
昭和跑过去，搓着昭仪的手，冷不冷？冷不冷？
在得到不算冷的答复后，从兜里掏出一个烤红薯，递给昭仪。知道你想念家里的烤红薯了，早就给你烤好了，就等你。
看着那个瘪瘪的烤红薯，昭仪笑了出来。
昭和提起昭仪的行李，说，走回家。
到了楼下，爸爸下来接过昭仪的行李箱。那天昭仪穿着高跟鞋，一路奔忙，加上这一路十多分钟走来，腿酸酸的，兀自地说了一句，好累呀，不想上楼。
昭和听了，一下子蹲在地上，说，姐，我背你。
昭仪一乐，嘿，真懂事。说着，趴在了昭和的背上。
昭和背起昭仪，噔噔噔一口气上了四楼。
8
大二那年，昭和谈了恋爱，是同级艺术系女孩。决定在一起的那一天，他给昭仪打电话。
姐，我谈恋爱了。昭和说。
真的吗？什么样的人能收拾这样的？昭仪问。
有你这样的姐姐吗？
哈哈，那快发张照片给我看看。
昭和发了照片过去，一会儿昭仪来短信，说，沈昭和，这姑娘挺不错的。
没过多久，昭仪加了昭和的女朋友的QQ，说，你好，我叫沈昭仪，是昭和的姐姐，我们是双胞胎姐弟，你们在一起的那一天他就告诉我了，我联系你，只是想给你说一声谢谢，以前填志愿的时候，我一心要和我弟弟在一个学校，是因为我怕没有人在身边照顾他，怕他有困难的时候，没有人陪着他度过。可是，现在他有了你，原谅我如此奢望，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我的弟弟。
那女孩连连答应，说一定会的，热情地叫昭仪姐姐。
昭和一直在外兼职，一部分钱补贴生活用，一部分存起来。空闲的时候，就是和女朋友约会，在一起谈得最多的，是昭仪。昭仪怎样，昭仪怎样……不论说到什么事情，都能够和昭仪扯上。
谈多了，女朋友也会不高兴，吃了醋，说，沈昭和，我是你女朋友还是你姐是你女朋友嘛，你天天你姐你姐的，烦不烦啊？我天天跟你说我家里人了吗？
可是她是我姐姐啊，是我同胞姐姐啊！昭和说，他是我血浓于水的亲人。
女朋友看他说得动情，不好再生气下去，赶紧说，好了好了，我知道她是你姐姐，可是你也多关心我一下嘛！
生日快要到来的时候，女朋友说要和昭和过，昭和早就计划好了，要去北方找昭仪。女朋友不高兴了，说你怎么这样？我们在一起你的第一个生日，我想跟你一起。昭和说，要不，你陪我去找昭仪，坐火车。女朋友想了想，那我们得请假一个星期。没事，请吧，实在不行，我直接逃课得了。
昭和把要和女朋友去找昭仪的事情一说，被昭仪拒绝了，说，沈昭和，你贪玩就算了，还把人拉上，你不用来了，我去找你，车票都预定了，本来想去给你个惊喜的，没办法只好先告诉你了。
生日前几天，昭仪上了火车，二十几个小时的硬座后，到了昭和所在的城市，正好是生日前一天。他们在学校巨大的广场上一起倒数，听昭和的同学和朋友大声说着生日快乐。昭和的女朋友看着昭和和昭仪，羡慕地说，要是我也有个这样的弟弟，得多好呀！昭仪开玩笑说，我这么好的弟弟，现在不是你的了吗？
后来，有一个不错的男孩子，追了昭仪两年。昭仪有些心动了，打电话给昭和。沈昭和，你说我该怎么办？
姐，我哪里知道你的啊？反正你要是有感觉，就在一起试试吧！昭和说。
昭仪说，他又约我了，明天要不要去约会呢？
昭和说，想去就去吧，对了，我等下给你打一千块钱，我这里有积蓄，谈恋爱不要老花对方的钱，尤其是你这种还是试一试的态度的，不要欠人家的。
昭仪突然觉得昭和像极了爸爸。她说，谁要你的钱，我不要你的，我自己有。
挂了几分钟后，昭仪的手机提醒，她的账户里多了一千块钱。短信里，昭和说，姐姐，喜欢就去了，但是不要受伤，你受伤，我也就受伤了。
昭仪看着短信，噗嗤笑出声来，切，这孩子！
9
一年多后，昭仪失恋。原因是对方声称太累了，感觉不到爱。他提出分手的时候，昭仪忍住心痛，轻声说出再见。
失恋让昭仪第一次在这座北方庞大城市里感到孤立无援。
在电话里，昭仪说，沈昭和，我失恋啦！
昭和说，姐，我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反正他的照片我有，他的所有信息我都知道。
两天后的下午，昭仪收到男朋友——哦，不，是前男友的短信，冷冰冰地说，沈昭仪，你真的做得出来，分手有多少恨为什么不当着我来，还找人帮忙，是你新男朋友吧？沈昭仪，我们完了，彻底完了。
昭仪不知道这人疯了还是怎么了，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她并不想解释，他要求分手的时候，理由那么简单直接，为什么要就这些有的没的事情去解释呢？
晚上九点左右的样子，昭仪独自都快饿瘪了，但是毫无胃口，吃不下东西。室友们正在劝她吃她们带回来的东西。突然寝室楼下传来喧闹声，一会儿，竟有人齐声喊着自己的名字：
沈昭仪，沈昭仪，沈昭仪……
寝室里一片惊诧，有室友开玩笑说，昭仪，不错啊，这才刚失恋呢，就有人来表白啦！快去看看是谁。
昭仪趴在阳台一看，下面站着几十个人，地面有蜡烛摆成的“沈昭仪”三个字，蜡烛中间站着一个捧着花的人，仔细一看，昭仪心里一惊，你个该是的沈昭和。
只见昭和使劲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自己扯开嗓子，大声喊着：沈昭仪，我爱你！
那一瞬间，昭和泪流满面！
室友们簇拥在身边，七嘴八舌地问，哇，好帅，谁呀！
昭仪哽咽着说，什么帅哥啊，那是我弟弟，沈昭和！
室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说，你弟弟这么帅怎不早点介绍给我？有的说，昭仪，你弟弟是特地来安慰你的吧？还有的说，这下可怎么办？
昭仪擦干眼泪，站在阳台上，大声冲下面喊，哎，下面那个，你有病啊，吃饱了撑的啊，你屁颠屁颠跑来这么远来闹这么一出，好玩吗？
昭和在楼下大声回答说，沈昭仪，我那天给你说，我要来揍那个人一顿，我早就说了要来的，你忘记了吗？
昭仪这才明白了下午前男友那条短信是什么意思？想来真的被沈昭和揍了。
她心里又气又感动。大声说，沈昭和，你姐姐我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啊？
昭和说，没事，姐，嫁不出不去不嫁了，以后我们回小镇，我养你！
围观的人这才明白过来，合着这个摆着蜡烛的男生，和楼上的女生，原来是姐弟。有一会儿，现场掌声四起，有好事的人们大声喊着，喂，楼上的美女，失恋不可怕，你还有这么帅的弟弟关心你照顾你，实在不行，还有我们这么多单身的等着你呢！
昭和不知道哪里来的拿来一把吉他，自弹着，唱道：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我不愿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我不愿眼泪陪你到永恒
短短几句歌词，原本是写爱情的，却再一次让昭仪泪水涌了出来。
掌声之中，昭仪和室友走下楼来，站在昭和的面前，昭仪止不住眼泪，声音颤抖地说，该死的沈昭和，你这样悄悄跑来，小心我回家给爸爸妈妈告你状！
昭和把手中的话塞给昭仪，姐，我只是怕你独自一个人在这北方大地上找不到依靠，我想和你一起面对，你是我同胞的姐姐，你孤立无援的时候，我也会感到难过。
昭仪一时无言，只是一把一把地擦着眼泪。
10
2014年7月，昭仪婚礼上，作为同胞弟弟，昭和被主持人叫上台发言。
今天，我感觉是自己出嫁一样，很兴奋。第一句话，说得下面一阵欢笑。
因为出嫁的是我的姐姐，是我同胞的姐姐，以前要是我早一点出生，她就成了我妹妹，为此我耿耿于怀了好几年，觉得我应该是老大，这一点上，我输给了这个叫沈昭仪的人。谁知道，在往后的人生中，我很多次都输给了她。下面再一次放声大笑。
昭和接着说，可是，我愿意，谁让她是我的姐姐呢，现在想起来，即便早出生的是我，她成了我妹妹，我也愿意，输掉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她。小时候不懂事，和她吵了那么多架，也打过那么多次架，那时候我们多么不懂事呀。
沈昭仪，我曾拦截了所有男孩写给你的情书，也曾将你推到摔破头皮，最严重的一次，我甚至给你水杯下泻药，导致你中考失败。你看看，沈昭仪，幸好你不是后面出生的那一个，否则这些臭名昭著的破事，就都将写在你的人生中。
沈昭仪，这些年，我一直都没能忘掉16岁生日，在县城，我挨打，是你扑在我身上保护我。我恨过你，但我更爱你。你不知道，你不开心，我就不开心；而你高兴，我就高兴……哎呀，听着好像我要来抢婚，事实上，我爱你，如同爱另一个我。
对了，姐夫，我像现在应该这样叫你了，以前我对沈昭仪唱我不愿你一个人，以后我依旧不愿意让她一个人在这人海中浮沉，我知道你会是陪她走下去的那一个人，而我要做的，是一直守护她的那个人。曾经有个人因为沈昭仪而被我暴揍一顿，希望你以后真的对她好，因为，我并不介意再多暴揍一个人……
穿着漂亮婚纱站在旁边的沈昭仪，早就哭花了妆。
来源投稿：若非
作者简介：若非，青年作家，出版作品《你是我的未完待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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