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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8-26 18: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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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我，就忘掉你走过的路
文/小令君
本文系出版方授权“清南”发布
大学时候开始做不同的兼职，虽然说没有什么对自己成长太大帮助的工作，倒是长了一份自得，这是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变化。
直到我研究生的时候去Z公司实习。
Z公司是一家投资公司，但是在投资领域并不算是最好，仗着自己也去过几家不错的投行和投资公司，我进去的时候一点都不怯，毕竟不是一张白纸，也算攒了不少经验。
钟先生是我的上司，投资策划部总监。
第一天进公司就被他梳得油光的头发、锃亮的皮鞋，严峻的眼神和会议上绝佳的气场所拜倒，跟着叫他钟先生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他年纪不大，却坐到了这个比他年长的公司老员工之上的位置。
哦，对，我并不是来夸钟先生的，其实我想说的是，在Z公司待了四个月，仅仅第一个月内，我就“成功”地被钟先生训了好几次。
第一次是因为他交给我一个case（案件）让我去准备好所有的基础文件，第二天交给他。第二天早上我按时交给他了，他看了两眼后说：“你这是个什么方法？什么框架？怎么没有准备保密协议和对赌协议？”
我理直气壮地回答他：“不需要啊，还没有谈到那一步啊！我们以前都不需要准备的啊！”
我话音刚落，钟先生啪地一把那沓文档摔在桌上说：“我管你们以前以后！我让你准备的你就准备！”
出办公室的时候，我愤愤地嘟囔出刚才没敢说出口的话：“你这样不是浪费时间吗！”
第二次是一次会议。会议是头一天下班后对方公司临时邀请的，我以为供应商会给我们公司的所有与会人员发邮件确认，自己也没去查看邮箱，结果第二天会议时间已到时，钟先生因为没有接到任何通知而出去办事了。
等他赶回来，对方已经是满脸怨气。我自知这下是难辞其咎，整场会议都低着脑袋。
会议一结束，钟先生把我叫下。偌大的房间，他坐在我正对面，看着我。我张嘴就要为自己申辩，毕竟这也不全是我的责任，对方怎么这么不按正常章程办事呢？
我还没开口，钟先生一句话先把我堵回去：“你是不是又想说人家不应该这样？你们以前都是什么样？！为什么我每次说你之前，你心里总都有以前、以前在等着我呢？”
我被他一句话拆穿地忘掉了早已想好的解释。
还有一次，要做公司项目汇报的展示，PPT的任务自然交给了在面试时就因为PPT而过关斩将的我。
我按照我自己之前做项目的思路，花了大力气，做了一份自认为简洁明了又酷炫鲜艳的欧美范儿PPT，并且很自信地在展示的前一天发给钟先生看，觉得不得个表扬怎么着也绝对不会有问题。
谁知道，钟先生分分钟把我喊进了办公室，一进门就大发雷霆：“你要干什么？你不知道我们Z公司一贯的风格吗？你做成这样是要去选美吗？”
我委屈地说：“一贯的风格没有新意啊，这样才吸引人眼球啊。我以前那个项目投标也因为做得跟别人不一样才得了呢。”
钟先生叹口气：“你怎么还是以前，以前的！别把你那自以为是的一套经验拿来跟我说事好吗？人家选我们来谈合作，就是因为看重的我们严谨务实不浮夸，你搞成这样，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回去！重做！”
他很不客气地把我打了回去。
那个晚上我熬了个通宵，做了新的商务简洁风格的PPT给他。
再后来，我又有一两次按照自己认为是常规或者对的方式去做了一些事情，钟先生无一不是大发雷霆：“别又跟我说以前以前！你以前那些都给我忘了！”“你到底是不是北大毕业的？脑子呢？”“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审美？”
每一次都说得我脸上发烧，接着就是不得不面对的苦到深处人艰不拆的将功补过，但最气人的是他永远是对的。
有一次钟先生单独约我吃饭。我很忐忑地去了，心想着该不是要让我提前走人吧？谁知道他竟然出奇的温和。
钟先生说：“别怪我平时对你凶，那是因为我对你有希望有要求。那些我看不上的人，我连凶都懒得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机会。今天你可以把我当作职场上的一位比你多混几年的兄长，而非上司，听我几句劝。”
我受宠若惊地点点头，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他喝一小口红酒，接着说，“说实话你和我当年很像，你有自己骄傲的资本，也有那股执着的劲儿，你的小宇宙很能感染人，甚至我都羡慕你的灵气和天资。我知道你有着不少的经验和能力，但是，就目前的你而言，你应该忘掉你以前所学到的，所拥有的，不要再抱着我以前是怎样怎样的心态。你以前做成功了，不代表它就是对的，就是可以一直成功的。你这样的心态让你成了一个拒绝接受拒绝改变的老人，可你明明是一只小海绵，别管自己有理没理，你就去吸收，什么都吸收，吸进去，不好的吐出来，吸进去，再吐出来。你才能真正学到东西。”
他很真诚地看着我，而我第一次觉得在工作的路上，可以遇到这样的良师，是多大的幸运。
我开始淡化我拥有的东西在心里的地位，这意味着我之前所有的经历真的都成了狗屎。我变得与其他所有人一样，是张白纸。
我开始学会把自己的棱角交付出去，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做一只不断吸收吐出来再吸收的海绵。
渐渐地，我学会了从说话到做事都逐渐考究与谨慎起来，学会了像钟先生一样对报告里的一字一句包括语气都再三斟酌，学会了对服务客户的每一个细节都洞若观火，也学会了真正地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我也切实地发现了，往往这些事情出来的效果都要比我以前来得更好。
这一发现和整个蜕变过程一样地让我心里难堪。
我身边的朋友和同学是最明显感受到我变化的。那个经常拿着之前的经验来说事的孩子，开始学会把每一次的任务都当成不一样的新事物来全力对待。
我曾经在听完钟先生的话后天真地想，我把自己当成小海绵，不断地吸纳，吐出，再吸纳，总会有吸饱水的那一天，那一天我就可以蜕变完成了。
但是事实远非如此。小海绵会变成大海绵，永远没有吸饱水的那天。这个过程，充满惊奇与欣喜。
我记得我在四个月后离开Z公司时，钟先生他对我笑着说：“再见了，小海绵，记得你是会头顶着小太阳的海绵，除了不断吸纳，还要不断照耀。”
到现在为止，我都特别感激钟先生。
我一直如他所说的提醒着自己，忘掉那些你自以为是的以前，把每个此刻当作全新的现在去努力，发光发热，影响别人。
很幸运，这几年来，也慢慢地从一只小海绵成长为了一只中海绵，我想以后的若干年，还要成为大海绵，巨大的海绵，直到自己已经无法吸收的那一天。
上礼拜赶飞机去机场。上了车以后对司机说：“师傅您开快点，别走这条路啊，这条路我以前走过，特别堵。”
司机慢条斯理地回答我：“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这世上那么多条路，既然你现在选择我，那就忘掉你走过的路。”
我一怔。突然有种冲动想要从后座换到前面，看看这个握着方向盘的男人是不是钟先生。
回过神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后，也有点庆幸亏得不是钟先生！不然这两年没见，他肯定又是瞪着眼睛冲我吼：“以前以前！以前都是个狗屎！”
我想，这个司机应该也是个大海绵吧？
不过我倒是开始期待下次回北京去看钟先生，然后告诉他，其实你那句话有更文雅的说法呢：“这世上那么多条路，你现在选择了我，那就忘掉你走过的路。”
连出租车司机也懂的道理。
来源图书：小令君《拼了命，尽了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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