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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文/萨谬（知乎）

本文系作者授权“清南”发布，如要转载请与作者本人联系。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江淹《别赋》

庞麦郎的滑板鞋流行了一段时间，终也离开了我们的歌单，或被我们删除，或被我们遗忘在歌单的某个角落。那不算一首特别好的歌，歌词写得也绝说不上好

但我尤喜欢一句歌词：我想我必须要离开

必须要离开，已经是令人非常悲怆的了。毕业季，我们必须要离开自己生活学习了数年的学校，必须要离开那未曾表白默默暗恋的女孩子，必须要离开学校里每一把坐过的椅子，每一处躲雨的屋檐，每一个可爱的人

被推着走，跟着生活流的无奈，已让人难受无比。真是多情自古伤离别

而我想我必须要离开，有一个“我想”，就更添了一分悲剧色彩，那是多么痛的觉悟！

我奶奶离开人世时，家人们固然悲痛唏嘘，但我们知道我们尽力了。自然的生老病死，不可抗拒，我们只能认命，我们明白，一些命运是必然规律，人人都要遭遇

假如有一个无限大的健身房，里面有永远打开开关的跑步机，我们就是跑步机的上的人，我们不得不拼足力气向前奔跑；无限大的健身房中有无限个这样的跑步机，身边全是和我们一样拼足力气奔跑的人；跑步机的跑带以固定的速度无限循环地划着类似椭圆的轨迹，所以我们在生活中总是要重复很多事情，常常觉得生活很单调、乏味、枯燥；直到有一天，我们累死在跑步机上，跑步机的跑带才停止那种无限循环，显示屏上显示着我们这一生跑过的路程……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必须要离开

然而，必须要离开的更深一层的悲剧，便是我想我必须要离开。说到我想我必须要离开，不禁又把回忆拉回到两年前，那是我一生最痛苦的回忆之一

那是我研究生毕业答辩的前夕。答辩并不令我烦恼，我在校期间相当努力，要过答辩，我是很有信心，一切准备妥当

那天晚上，我约了一个女孩子一起吃饭。那是我的一个学妹

我们在一次文学聚会上遇见，她活泼美丽，浑身散发出青春的活力。我呢，那时我已经读研，我醉心于学术的研究，木木讷讷，我的朋友常嘲笑我是块木头，明明年轻的很，却总是老气横秋，死板得不行

两个性格、气质浑然不同的两个人遇见了，发生了奇妙的光合作用。对，光合作用。她就像是个小太阳，发出耀眼的光；我就像安静的大树，沉默安然。就在那一刻，大树明白，他离不开太阳，大树浑身舒畅

我喜欢她。而她也很亲近我，觍着脸说，当时在学校的文学圈子里，我是颇有名声的。古典文学、现代文学、电影音乐，都有一定的了解，博闻强识的名声一直在外

那次聚会后，我们第一次在网上的聊天就十分愉悦。我喜欢她的俏皮可爱，她倾慕于我的学识，不断提着各种问题，我耐心地解答。每次她获得了解答那欢快愉悦，醍醐灌顶的样子，都让我沉醉无比

有的时候，聪明的她提出的问题十分刁钻，我就花大量的时间去图书馆翻找资料，或去问相关专业的老师，以求获得问题的答案

我们越来越亲近，人走得太近，必然发生矛盾。她是那种十分时尚的女性，家庭环境也想当优越；我属于寒窗苦读那类型。我们俩在现实中的许多观念上产生了矛盾。再加上后来我的研究生任务越来越重，我成天把自己关在图书馆中、出租屋中、电脑屏幕中，我不否认，在那时，我认为学术比她重要得多，学习是第一要紧事

她请我出去玩，我拒绝多次，到了后来，她邀请我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我们俩拌嘴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讽刺的是距离开始拉远，我们俩关系反而好了很多，她依然找我问问题，我依然解答，只是再也不会花许多天去帮她解答刁钻的问题了

毕业前夕，对于将要离开学校，我已然认命，所以我舍不得这个学校，舍不得可爱的人们，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无奈的认了命。我很少抽烟，那天没见她之前，我向朋友要了两根烟，一次抽烟，一根代表我的青春，一根代表学校里的人和事。我凝视烟草上的火星越燃越短，最后化作青烟消失于空气中，就像我的大学生涯，我的青春

我怅然若失，内心中，一个太阳缓缓升起，太阳的热度使我血液沸腾起来，流速加快。那个耀眼的身影，在沉寂了许久过后，从我内心中爆发了

我突然决定做点什么，我突然明白，我不是喜欢她，我是那么的爱她，我不舍得离开她，我想要陪在她的身边。我突然很后悔，说什么老成，自己从来没体谅过她；说什么学业第一，若是她能是我的女朋友，我愿意放下学业

我决定请她吃一顿饭，鼓起勇气向她告白。若告白成功，我甚至下定决心准备第二天答辩故意出状况，使得自己毕业延迟，好陪在她的身边

约定的地点，我们见面了，映入眼帘的，还是她一如既往迷人的微笑，她很爱笑，我喜欢她的笑容

店里坐下，我很紧张，坐立不安，点菜都出了状况，点了一份有点辣的菜。我知道她不爱吃辣，以前一起吃饭，我从来不会点辣的

我本想表白，现在却不知如何开口，之前的决心、勇气，都化为了惴惴不安与紧张，那感觉真讨厌，我开始愤恨起自己来，觉得自己很无能

她表现得很自然，有的没的，我们聊了起来。她说她最近看了什么什么书，看了看了什么电影，想听听我的意见。我心不在焉，逻辑缜密的我在分析书和电影时，犯了不少错。她咯咯直笑，说我算什么才子，这么蠢，已经不如她了。我无奈的苦笑，两只手的手指交叉放在桌上，大拇指不停地绕着圈，以掩盖自己的内心

她问我是不是要答辩了。我回答是。活泼的她，却只回了一个“哦”，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我们冷场了，以前我们从未冷场过，这次冷场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幸好她打破了沉默，笑容也回到了脸上

“你别总皱着眉头，以前都不这样，今天一见面就皱着眉头，一直皱着，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这样告诉我

我就像被人发现了我最羞耻的一面，慌张得不行。连忙转移话题

“你最近过的怎么样？”我问

她立马来了精神，说她最近又买了什么衣服，室友又做了什么蠢事，某个女生好讨厌，老跟她对着干，某个学科学得不好……

“哦，对了，我有男朋友了。”她话锋一转，说到了这个

“轰隆！”一道闪电批中了我，我浑身灼痛，眼冒金星。不自然地抓住水杯，一口气把里面的白开水给喝完

“是，是吗？真是恭喜你了。”顿了顿，为了掩盖自己的不自然，我尽量舒展眉头，露出笑容。“是谁呀？”我本不想问，但太想知道了，不知道是什么优秀的男人俘获了她的芳心

她笑着告诉了我

那是我的一个朋友，是学弟，他富有，人品也不错，也喜欢文学，是文学圈子里的人，他的文学水平虽然不怎么好，却一直充满热情

她开始说她男朋友的事儿。我感到特别悲伤，她能肆无忌惮说她的另一半，我也想说说我认定的灵魂中的另一半，也就是她，但我不能说

之后的事儿，我就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总是她在说话，我就跟着附和。菜上来了，她和我都没吃多少，我当时浑然没注意，今晚我和她的食量，都远远低于正常水准

在一个路口，我们说了再见。在以前，都是我送她回的寝室

我在回住处的路上走着走着，回头望了望，确认看不见那个身影了，我怅然若失，我多想再看她一眼，我又觉得是那么安心，因为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哭了，她肯定看不见我哭

回住处的路上，我买了一包烟，回到住处，我一根接一根，拼命的抽。我不常抽烟，所以住处没有烟灰缸，我用一个瓶子装了点水，代替烟灰缸。不一会儿，瓶子里就满是烟蒂，瓶子里的水就像我的泪，浑浊无比

我开始反省自己，但这些都没有用。我觉得自己懦弱、无能，是个人渣。我觉得她现在的男朋友很好，比我好多了，我除了埋头学习什么用都没用

虽然我很不甘心，但我认为她跟着我那个朋友，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我是个无趣的人，那个朋友和她很合适

我打开电脑，登上QQ，看见她的头像，觉得很心烦。手一抽，就把她的QQ拉黑了

没想到还没过3分钟，我的手机就想起来，那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我打开一看，内心抽搐，是她的消息

“别再伤害我了！”我内心咆哮

我还是打开了那条消息，是条语音消息，我打开免提，听了起来

“为什么拉黑我，你到底怎么了！”声音竟带着哭腔，在空旷的屋子里不停的回想

我眼泪止住不住的流下，无数记忆涌上大海。我突然明白了，她是喜欢我的，她一直暗示过我，我却一直没开窍，一直没珍惜，一直没为她着想过

我觉得我很自私。前面的很多想法，比如我觉得自己的懦弱，觉得她跟他在一起是幸福的，大概是出于一种自我安慰和自我保护。但现在，我真的觉得自己很自私，我真的觉得自己一直在为自己着想

我想我必须要离开

我突然有了觉悟。我这样的人真的不配跟她在一起。之前说过，我就像树，她是太阳。太阳和树，相互吸引，却永远隔着地与天的距离。作为一棵树，我只能永远抬头憧憬着太阳，无论枝干再怎么高大，枝桠再怎么延伸，我也永远触碰不到她

我心一横，把她的微信，手机号全部拉黑。我知道时间久了她会习惯，她也有男朋友，自然而然的，她会渐渐忘掉我。祝她幸福

第二天，答辩顺利，我毕业了。收拾行李，离开了这学校。再之后，我进入社会闯荡，见过许多优秀的女人。但总有一个身影在我的脑海中晃动

每当夜深人静，我就心痛，就会想她。我开始后悔，当时就不该在乎学业。但后悔没什么用

至少，我不后悔我做出离开她，永远消失在她的生命中这个决定。我想我必须要离开，这是个痛苦又无比正确的觉悟

这两年来，我一直没忘记她。我没有她任何联系方式，没有她的照片。我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但我希望她过得很好

说到底，她还是留给我一些东西的

记得那时我们才认识不久，她告诉我她很喜欢法国文学。我笑问她喜欢哪些作者。她说她喜欢存在主义，喜欢加缪，喜欢萨特。她跟我聊《局外人》聊《自由之路》

我却对存在主义都不了解。为了他，之后的几个月，我恶补存在主义文学。把萨特和加缪的作品以及相关论文看了不少

之后一次机会聊萨特和加缪，她惊讶于我对存在主义的文学这么熟悉。我感到无比开心，就像小孩子受表扬一样

我忘不了这事儿。我以前从不喜欢萨特和加缪，到了后来，我也成为了萨特和加缪的粉丝

直到我来到知乎，取ID名时，我犹豫许久，脑海中不禁涌上了这段回忆

我默默地在键盘上敲下了“萨缪”

萨特和加缪……我和她，荒谬的记忆…

来源邀稿：萨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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