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观主义没有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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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观主义没有花朵
文/孟橘昭
本文系作者授权“清南”发布,如要转载请与作者本人联系。
悲观主义是不会开出花朵的,有的不过是自甘堕落,蓄意自毁的哀愁。
一
张乖乖23岁,2013年冬,结婚。嫁了个十分闹心的老公,半年前戒掉抽了8年的烟,准备怀孕生娃,酝酿了几个月,验孕棒依旧只有一杠红线,按照她的话说,生活无趣,又生不出孩子来玩儿,只觉活得跟蛆虫一样,恶心又肮脏地苟延残喘。
三年前,她双十年华时,并没有想把生活过得这般糟糕。换一种方式说,既没想过多糟,也没想过多好。
她的生活就是一轮僵硬老化的车辙,被有形或无形的人事推攘拖拽着往前走。她将这一切称为悲观主义的情绪,生长在骨子里,源于幼年曾被抛弃给乞丐收养的遭际。
她说:“父母在每个人的生命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你的生命,你最初对于世界的认知与信赖都来自于他们,如果在你尚且懵懂时,便遭遇了他们的背叛。那样的伤害足以让你对这个世界的信任感彻底崩盘,你很难再重拾曾经的热情与好感,所有的美好都与你无关,你放在这人世间的知觉感官已经木然。”
张乖乖神色惘然,娇俏玲珑的好皮相,从头到脚的时尚装扮虚假而黯淡。而内里住了个孤僻而别扭的四岁小女孩儿。
即使已经长成了二十岁的美丽女子,心还在童年的阴影中不断沉沦,仿佛她还在那个落后的山村,终日望着吹风漏雨的灰色瓦砖,辨不出颜色的脏手摸着干瘪的肚子,巴巴唤着身旁衣衫褴褛的妇人:“娘,我还饿,想再吃半个馍。”
妇人正在烧火,随手抡起掏火棍都往女孩儿身上招呼,嘴里骂道:“饿饿饿,整天都喊饿,找你亲爹亲娘要吃的去啊,他们都不要你了,你饿死也活该。他们把你扔给我,我一个乞丐婆养得了谁呢,这年头,我连自个儿都养不活!”
铁制的烧火棍落在皮肤上,幼童凄厉的尖叫与哭喊,红到发黑的烙痕,背脊纵横,尾随一生。
“妹妹的背好吓人。”那个叫姐姐的女孩儿离她远了些,趴在浴缸沿,拉着妈妈的手撒娇,眼神楚楚可怜。那个叫妈妈的人看了眼她的背,皱了皱眉,神情复杂地伸手抚上那陈年的伤痕,她下意识地躲开,屈了屈膝,把自己往浴缸深处埋去。
那个叫妈妈的人有些生气,一把扯过她,三下五除二给她擦了身,把她抱了出去。
冰冷的眼泪滴滴落在她的脸上,那个叫妈妈的女人哭着说:“我知道你恨我们把你扔给乞丐,可我和你爸也有苦衷,你也该懂事点,谅解我们的。”
那是张乖乖幼年时期,想破脑袋也想不清楚的莫大“苦衷”,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可以狠心到送亲生骨肉去过人下人的生活。
原来电视剧真是纯属虚构,不是所有无力抚养孩子的父母,都会把孩子放在大富人家的家门口的。与之相应的,也不是所有被抛弃的孩子,都有那样的“幸运”在受尽人间疾苦之后,被飞黄腾达的亲生父母接回家中。
张乖乖八岁,跟在乞丐养母的身后,捧着破碗颤巍巍地向路人开口:“我很饿,能不能给我点钱,我和我娘好几天都没吃的了……”
美丽的妇人没有开口,动作迟疑地伸出了手。张乖乖看着她,是疑惑,也是冷漠。
已经认命地堕落,忽然被开了扇窗口,以为爬出窗就是新生活。原来人性的残酷,从来无关富贵贫贱的无处不在着。
张乖乖被清洗的快脱掉一层皮,僵硬地任由那个叫妈妈的女人抱自己,抬起澄澈的眼睛,看着哭泣的女人,天真地问:“如果我是个男孩,你们就不会把我丢掉吧?”
那个叫妈妈的女人停止了哭泣,满脸通红,怒不可遏,愤愤地摔上了她的房间门。
黑暗中,张乖乖从床底拖出一个纸箱子,快要满出来的零食也分不清品种,她胡乱拿着,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在渐渐升腾起来的饱腹感中,张乖乖又觉得后背在隐隐作痛,痛与快感同时存在,这是不同于生理其他需求的另外一种存在,更是区分于性爱的激情,那种存在来自于内心深处最真切的痛楚与满足,被附着于肌肤之上的空虚与悲哀紧紧包裹住。爱恨与疼痛被围困其中,相互冲撞,直至完全抵消,什么也没剩下,灵魂渐渐稀薄,最终只剩下空壳。
神的孩子会被祝福,而不被祝福的孩子就被放逐。
二
在床底下藏零食的习惯被姐姐揭发了出来,住在一个房间的姐姐跑去跟妈妈告状,说半夜总是会听到老鼠咔嚓咔嚓吃东西的声音,她觉得十分可怕。
那个叫妈妈的女人亲自拿着扫帚到了她们姐妹的房间,四处乱搜,最终从她的床底下翻出了一大箱子的零食。
气质高雅的女人面色铁青,声音就像尖锐的东西摩擦着玻璃,刺耳的噪音剐蹭耳膜。
“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副乞丐的穷酸相,你回家这么久,谁苛刻你了?用得着你这么偷偷摸摸?”
张乖乖咬着唇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箱零食,她以为早被这世界伤透了心,应该不会有眼泪了,可听到那个叫妈妈的人这么说的时候,张乖乖还是没来由得觉得委屈难受,眼泪淌了一脸,却不说一句话为自己辩解。
为什么要辩解?有什么好辩解。难道要像姐姐那样撒娇,还是诚实回答,小时候挨了太多饿,到了半夜做梦总是被饿醒的,又倔强怯弱地不愿跟爸妈开口要零食,只好偷偷将平时叔叔阿姨们给的零食一一藏起来,饿了就躲起来吃。
张乖乖心里堵了一口气,她很想大声地吼出来:“我饿有什么错,我已经活的这么小心翼翼了,你们还要我怎么做?我只是太过害怕……害怕你们再次丢了我,我再也不要过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
可她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哭着哭着突然就笑了,想起姐姐口里莫须有的“老鼠”,这未尝不是个巧妙的巧合,像她这样畏畏缩缩的生活,不就是那见不得人的老鼠吗?即便和姐姐打一个娘胎出来的,命运却迥然不同。
那个姐姐比张乖乖美那么多,举手投足都昭示养尊处优,是开在阳光下万众瞩目的雍容牡丹。相比而言,张乖乖是阴沟里洗刷了的野蔷薇,美的那么卑微,活的那么污浊。即便被带到了御花园,也不是真能跻身其中。
庞大家族,家境殷厚,又是电视剧里的桥段,可身处其中也如同置身事外,她不过是冷眼旁观着别人的热闹,又在这热闹中逐年演变着自己的悲观,直到悲观主义占据了三观,直到罂粟般的哀愁如烟散开。
抽烟是张乖乖不能偷藏零食以后的新爱好。她在走廊边角拦住点火的男孩,将手掌沉默摊开。
叼着烟的男孩愣愣看着她,她不耐烦地一把扯过男孩嘴边的烟,一口一口,慢慢抽了起来,熟练而老道,深呼吸,长叹气,活着既残酷又让人痴迷,张乖乖的恋爱之旅也由此开启。
三
恋爱是什么?一个人怕寂寞,两个人怕伤害。
张乖乖畏首畏尾的性格已经根深蒂固,在恋爱的关系里,她也是不断妥协的那个,即便她明明拥有“家富势足,目指气使”的傲娇本钱,可她总是要让自己低到尘埃里去,又因了尘埃的刺激幡然醒悟一阵,接着继续义无反顾地往尘埃里去。
在张乖乖印象里最难忘的那场恋爱,是发生在大学。她将过去小打小闹的恋爱全部否定,将这一次奉为真正的初恋。
用她的话来说,每个人生命里真正的初恋,必定是那个彻彻底底占有过你,跟你有过肌肤之亲的人,你们曾经亲密无间到恨不得合二为一,你们相爱相许,连胸口脖颈的印记都记得清晰,而最终的结局也都无一幸免地走向了分离。
或许是是非非牵扯不清,张乖乖也已搞不清,分手的始作俑者是他还是自己。能时常想起的还是那些曾经美好的事情,因着遗憾与悲剧,它们在回忆里就越发美丽。
他啊,好像是一个懦弱的男孩子呢。第一夜他拥着她的身体,筋疲力尽后,竟开始抽泣,他说:“我觉得好不真实,这么美好的你,这么好的你……怎么会跟我在一起,我好害怕好害怕你会离我而去。”
张乖乖浑身都痛,但听到这话也哭了,她像抚慰一个小孩子,轻轻摸着他不算柔软的短发,有气无力地说:“不会的,我绝不会那么做的。我向你保证。”
男孩大受触动,更加用力地抱紧她,仿佛这一刻不松手,也就一辈子不会松开了。
当然,仿佛只是仿佛而已。激情褪去后,眠沉梦酣时,谁都记不清前一刻,以什么样的心情,许下了什么样的承诺。
几年后,张乖乖想起这段插曲,最深的情绪并不是伤感,而是悲悯,她真真切切地悲悯着那时候无助而缺乏安全感的男孩,也实实在在地悲悯着自己,她从那个男孩的身上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个担惊受怕,时时提防被最亲的人打入地狱的女孩儿。她似乎还蹲在黑暗里,一把一把地吃着碎嘴零食,像只贼头贼脑的过街老鼠,害怕被洞穿内心的隐秘。
即便如此,在每一段恋情里,都一定会有感情笃厚,如胶似漆的日子。在她最爱他的时候,她拿出她每个月的大半生活费为他还信用卡债。他辍学回老家开铺子,她二话不说,背着父母收拾了行李逃课去他家乡为他煮饭洗衣。
他深受感动,摸着她的脸,喃喃说:“我一定会赚一笔钱,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新生活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俩都欢天喜地谋划以后的生活,躲在被窝里幻想着未来数着大叠钞票,他风风光光财大气粗地找上她家的门,摔一叠钱在她爸妈面前,理直气壮地说是她男朋友,这点钱拿给两位老人家打零用。
越是幻想,越是兴奋,就连脚趾头都溢满了幸福,两张年轻的面孔上是掩饰不住的幸福与甜蜜,被那一夜的月光尽收眼底,又在经年以后一一碎在了渚清沙白间。
天真的男孩生意并不顺利,前三个月几乎每月亏损,她待在他家里,无怨无悔地做家庭主妇,刚开始还觉新鲜,只要一想到他,满心满眼都只有爱情所营造的甜蜜与幻想。
日子一长啊,现实终于开始昭示它残酷的本性。她开始发现很多很多的问题,那些让她忐忑到恐惧的问题。
他因为事业上的不顺利,脾气越来越暴躁,刚开始只是不跟她多说话,时间长了就嫌她话太多,太啰嗦。
女人啊,在爱情里总是会傻的比较可爱,更何况是张乖乖那样逆来顺受的性格。她受了委屈也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忍受,忍到身心俱疲,忍到无力反击,忍到失去理性。
最终爆发的一次大吵让他摔了手机,她夺门跑了出去,起因是他前一夜凌晨才回,而她早起收了他脏衣服去洗,从口袋里掉出来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她慌忙去看,隐约只看到了一个名字。他突然醒过来大力夺过手机,劈头盖脸就对她骂:“你懂不懂尊重人隐私?你偷看我短信?你怀疑我什么……你怀疑我大可以走啊,偷看算什么,这是没家教,是小偷行径!”
张乖乖怔怔听他的话,心一点点的凉透了去,记忆又追溯到很多年前的某一天,那个叫妈妈的女人和如今她最爱的男人都说了相似的话。
也以相似的方式将她的心碾成粉末,历史常在重演,悲剧总是不谋而合。
这次,她并没有再忍受,发疯般地去夺他的手机,他被她的失控震慑,一时间竟松了手。
张乖乖拿着手机,翻开短信,笑了笑,泪水在眼眶打转,此时她也镇定了许多,轻轻摇了摇头,手一松,手机砸在了他的额头,她捂着嘴转过身,跌跌撞撞往外走,眼泪终于如岸决堤。
他被砸的醒过神来,她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他恨恨摔了手机,扯着嗓子喊:“我是去见她了,跟她睡了,怎么了?她比你温柔懂事多了……”
那个懦弱的男孩儿在欺负伤害她这方面极其擅长,哪怕她把一切都给她,他也能狠下心伤的她遍体鳞伤。
四
2012年冬,张乖乖退学两年,返乡两年,那个叫妈妈的女人和那个叫爸爸的男人整天在她耳边念叨她年纪不小,要么找个工作,要么就该嫁人了。那个叫姐姐的已经出嫁一年,孩子刚刚满月,那个叫妈妈的女人和那个叫爸爸的男人一面温柔地逗着粉嫩嫩的外孙,一面挑着张乖乖的错。
“你性格这么别扭,又不爱听我们说,我知道你还是恨我们,可我们这些年也为你付出了这么多,该还的都还清了,谁都不欠谁的了。”
“别总那么小家子气,我们家养出来的闺女,别平白让人看轻……”
“不读书就嫁人,要么你自己选,要么就去相亲!”
在这样无休止的碎碎念中,张乖乖作出了选择,她的内心已然绝望,对于爱情,对于亲情都已不带任何期盼,取而代之的是极端而隐秘的愤恨与自我厌弃。她选择了一个小混混一起过后半生的生活。
那个人什么都没有,那个人什么都不会做,甚至对她也不冷不热。可她毅然绝然地牵了他的手,迫不及待地奔向自己亲手挖下的青春坟冢。
她急于想要用有一种方式报复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她以为她过的不好能让那些人心怀愧疚。可她没有想到,我们所能报复伤害的不过是在乎深爱我们的人,如果他们根本都没在乎过,那她毁了自己,唱了独角戏,也没有任何意义。 也确然是可笑的行径,她终究只是害了自己。
五
2014年冬,张乖乖来找我玩,告诉我她在酝酿一个新生命。我好奇地看着她的肚子,她笑着说:“等着,这一次肯定怀上了。”
我不置可否,摇摇头:“说心里话,我还真希望你怀不上,没有孩子你就更有机会重新选择,那个人不好,你为什么不肯重头再来呢?”
张乖乖还在笑,原本尖削的脸悄悄堆上了肉,轻轻一笑,一条心酸的线条划出了分明的双下巴,眼角微微耷拉,褶皱细小,记忆中娇艳美丽的女神已初现了衰老的迹象。
张乖乖说:“你们都说人有重来的机会,可很少人能真正重来,因为重来需要力量,像我现在这样,光是活下去就已经很费力,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再将过去经历过的再来一遍。橘,其实你也没有这样的力量,只是你比较幸运,有很多很多人愿意借力给你,助你一臂之力,所以你才有了改变现状的可能。”
这一刻,我觉得很惭愧,我想我根本没资格去劝她改变什么。我们都是悲观主义者,心底早已荒芜干涸,无法再开出美好的花朵,有的只是自甘堕落与蓄意自毁的哀愁,而我比张乖乖幸运,总有人拉扯着我不让我得逞,可张乖乖则是孤立无援的。自身难保的我,什么都不能够为她做,在命运面前,我们始终是弱者。
多少人跟我一样,怀着悲天悯人的上帝心,却只有蝼蚁不如的行动力。
张乖乖拍拍我的头,像个长辈一样,用眼神告诉我,她原谅我的无力。良久,眯起眼睛,叹了口气:“说起来,我还是有些后悔遗憾的,为什么我没有嫁给那个人呢?如果是他的话,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谁?你的初恋?”
张乖乖摇摇头:“是另外一个人,我十五岁递给我第一支烟的人,我辍学以后,在市区逗留工作了三个月,当时他也在那里,听说我辍学工作,就过来帮我找房子,买生活用品,请我吃饭,还经常来接我上下班……想来他真的是一直对我很好,只是我啊,不懂珍惜。”
我也笑:“得不到的永远最好,你得不到他,他得不到你,这样你们都会觉得对方很好了,要是得到了,谁知道会怎样,毕竟最开始都是好的……”
张乖乖了然,不再言语,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了上去,跟我挥了挥手:“应该很久都不会见了,把握好机会,别学我。”
她的话言简意赅,深意耐寻。
看着扬尘而去的的士,我想起了很久以前,张乖乖告诉我,她为什么放弃她深爱的男孩。不仅是因为他跟前女友的暧昧出轨,还因为她忽然的清醒。
争吵后,他们冷战了一些日子。在一个很平常的早晨,张乖乖从只有一个人的床上睁开眼,感觉身下冰冷又粗糙的触觉。
在他的家里,简易的木床甚至没有床垫,和大部分乡下人一样,竹编凉板作底,再铺上薄薄一层干稻草,稍稍一翻身,便沙沙作响,令人烦躁,舒适感自然也比不上家里的席梦思,张乖乖没来由的心慌,想到未来的很多年都要在这张床上渡过,只觉得害怕。
如果只是一张床,还不足以促成她痛下决心,毅然分手。那么当她看到他的母亲卑微而肮脏,穿着破破烂烂,不修边幅,正在为不能去附近的小学当清洁工而分外忧愁时,她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为之一震。
她自嘲,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孽缘,兜兜转转,竟然又将她带回了最初噩梦的起点。她感觉后背的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痛得她直冒冷汗,那掏火的铁钩似乎再次被烙红,被无形的力量高高举起,悄无声息地逼向她命运的咽喉。
逃了那么久,拼命要逃离的卑贱生活,竟然以这样潜移默化的方式,差点将她再次捕获,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翻涌,收拾了细软,拖着箱子没命地往村子外逃走,虽然也不知该往哪儿逃,只是下意识地不愿去接受……
永远无法坦然接受,这天意的无情与捉弄。
来源邀稿:孟橘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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