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郑海子（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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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以前，也是这个季节，我在一株茂密的大树下捡到一只刚孵出来不久的灰喜鹊。小家伙又饿又害怕，只会把自己深深地埋在草丛里，无力地啾啾鸣叫。我不忍心看着它就此死去，于是捧回家，悉心照料。

　　之前就听说鸦科的灰喜鹊是非常聪明的鸟，可是我真的没想到它是如此的通人性。刚带回家的时候，我不知道应该喂它吃什么。于是我让它站在自己的食指上，大白天的大摇大摆坐上公交车，带它去了北京的西苑菜市场。它不吵不闹不飞不跳，一声不吭的跟我去了市场。我让它自个儿挑愿意吃啥。它感兴趣的我就掏钱买回来。

　　雏鸟是不会自己吃食的。所以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每天无数次拿着小镊子，学着亲鸟的样子，一口一口地细细喂它。直到它慢慢学会用自己的尖嘴，自己啄起食物吞下为止。

　　后来它慢慢长大。我开始教它飞行——其实我也没教什么，主要靠它的天性，我只是一遍一遍地带着它振翅，一遍一遍地把它轻轻抛到空中。于是有一天，它会飞了。

　　那时，和绝大部分大学生一样，我热衷于睡懒觉。可是自从有了这只 灰喜鹊，我开始早起。因为每天天刚亮的时候，它就很兴奋跳上来拧我的耳朵和鼻子，非得看着我起床，它才头也不回的飞出窗外，开始一天的生活。

　　是的，我从来没有把它关起来过。我家的窗户随时都是打开的，它随意进出——只是，它似乎从来没想过要离开，每次天黑就会回家。

　　那一年是2006年，法国在决赛被意大利淘汰。惋惜之余，我给它取名齐达内。每次在花园里走着的时候，我呼唤一声齐达内，这只灰喜鹊就会不知从那个枝头猛冲下来，一脸兴奋的站在我肩头。

　　7月的最后一天的傍晚，我回家。推开家门，我看到了血腥的一幕。一只野猫坐在书桌上，捧着齐达内还剩一半的身躯，津津有味的嚼着。地毯上纷落着无数亮蓝色的羽毛。浅色墙上、电脑屏幕上全是殷红的鲜血，甚至，连天花板上都有溅射的血迹，看上去和凶杀现场别无二致。我愣住了，窒息了。这只野猫却警觉的抬起头，护住食，充满威胁的呼噜起来，双瞳闪烁着绿光——我能认出，那是常年在野外，以捕食为生的野性。那一刻的场景实在是远远超过了我的接受能力，头脑完全是一片空白。唯独只有那种盛怒，这么多年过去，我依然记忆犹新。

　　我悲恸的关门，关窗，然后扑了上去，当场杀死了它。具体过程我不忍细讲，总之，我没有虐杀它，但也没放过它——客观的说，甚至称得上残忍。说起来，我还曾经短暂地学过生物专业，做过野外生态调查，和野生动物贩子斗过周旋过。平时，我自以为自己还算是一个理性尊敬生命的人。但真的很惭愧，那一刻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这么多年过去，当时血腥的场面在我脑海里依然栩栩如生，深深地刺激这我，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这件事情我真的是做错了，悔恨之余，却再也无法补救。每过一段时间，想起此事，我就两眼一片黑，后悔、内疚就揪着心头。我不知道这种负罪感还要跟随多久。

　　敢作敢当。这是七年来我第一次说出此事，心里好受多了。

　　这是齐达内被我带回来三周以后的照片。羽翼日渐丰满，胃口奇大，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细声细气的啾啾鸣叫，然后扑扇翅膀。

http://www.changweibo.com/ueditor/php/upload/20150427/14301161622688.jpg　　齐达内还是雏鸟的时候，需要喂食。它饿起来的时候，对食物的欲望，可以用“丧心病狂”四个字来形容：

http://www.changweibo.com/ueditor/php/upload/20150427/14301161915766.jpg　　故事的结局总是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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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遗憾，关于那只野猫，我没有照片可以贴在这里。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不知道它自己的生活是怎么样——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对不起。其实它们都没有错，真正错的，只有我自己一人而已。

　　剧终。

来源邀稿：郑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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