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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没有月亮，心中也一片皎洁

文/苏听风  

本文系作者授权“清南”发布

十二岁第一次读《平凡的世界》，最喜欢看孙少平和田晓霞在一起的章节。那个时候不懂什么是爱情，只是为他们纯真的情感而感动。田晓霞不幸遇难，孙少平悲痛欲绝。我也随着孙少平的伤悲而痛哭流涕，整整一个星期都闷闷不乐。田晓霞遇难后孙少平把她所有的日记本都收起来，很快回到大牙湾煤矿继续上班生活。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是难以理解的。

“真正的爱情不应该是利己的，而应该是利他的，是心甘情愿地与爱人一起奋斗并不断地自我更新的过程；是溶合在一起——完全溶合在一起的共同斗争！你有没有决心为他（她）而付出自己的最大牺牲，这是衡量是不是真正爱情的标准，否则就是被自己的感情所欺骗。”孙少平静静的读着田晓霞的日记，十五年后在电视上再看到这一幕时，我和姐姐在电视机前泪流满面。

电视剧里孙少平也很快回到了原来的生活中。我充满着失落和沮丧对姐姐说：“他怎么能这么快就平复情绪继续上班生活？”“你是不是觉得他应该沉浸在伤痛中，不停诉说自己的悲伤？有时候文学作品中人物的遭遇和命运让我们觉得是艺术加工，其实生活中也有这样的人或者事。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我的那位白头发的同事吗？”姐姐擦干眼泪说到。我说当然记得。

姐姐的这位同事刚刚四十岁就已经满头白发。她每次带着儿子出去，别人都以为是她是孩子的奶奶，而她对这样的误解也并不生气。

她的儿子将近10岁，日常生活完全无法自理。当初快生孩子的时候，她的婆婆坚持让她回老家待产。由于当地医疗条件落后，小孩子出生时缺氧，总是一动不动的躺着。在治疗期间婆婆不但没有照料他们母子，还时常恶言相向。孩子的爸爸在外地上班没有回家，她只能拖着产后虚弱的身体在医院里奔波着。

孩子出生三个月后，四肢还是不能动，她只好带着孩子到广州治疗。检查后得知孩子是因为部分脑瘫而无法活动。医生说可以进行一些挽救措施，让小孩以后可以走路，但是智力方面无法像正常小孩一样发育。这样的治疗需要持续一年，费用大概10万元。家人劝阻她放弃这个孩子，他们说就算以后能走路了，智力依然是不正常的。为了这样的结果而毁了现在的生活不值得。

她卖掉房子带着全部积蓄和儿子到广州治疗。为了方便看望孩子，她在医院附近找了份工作。负担不起医院附近高昂的房租，她便租住在郊区的城中村里。她每天清早骑两小时自行车从住处到医院看望孩子，然后回去工作。下班后自己回家做饭，晚上又去医院给儿子讲故事。她说她时常在医院听到儿子打针时惨烈的哭叫声，她也时常独自在黑漆漆的大马路上痛哭地肝肠寸断。没有家人的支持，看不到生活的光亮，不知道第二天该如何生活。她想要放弃儿子的治疗，甚至结束自己的生命，她觉得命运对她太不公了。

有一天当她筋疲力竭地赶到医院时，她的儿子这次没有哭叫。孩子微笑地看着她，似乎是用尽全身的力量艰难地向她挥动着小手。在那一瞬间，一切消极的想法都消失了。她在医院痛哭了一场，她觉得所有的苦都值得，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田晓霞的遇难对这个世界不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对孙少平来说却意味着失去最心爱的人、意味着精神世界的崩塌。而对于孙家来说，孙少平是儿子、是兄弟、是一家人生活的支柱。如果他沉浸在伤痛中，身边的人也会随他一起沉浸在悲伤中。他来到和田晓霞生前约定好的时间地点静静的一个人坐了会，便转身投入到生活中。

姐姐同事的孩子经过一年的治疗，一岁多开始站立，将近两岁的时候能缓慢走路。她独自带着儿子工作生活直到现在。她在工作生活中都十分乐观，她也很少跟别人说她的遭遇。她总说，比起过去的生活，未来的日子更值得期待。

蚌因身上陷入细沙，就分泌出一种物质，来把沙子一圈一圈地包围起来。病好了之后，旧伤处就出现了一颗晶莹的珍珠。就其过程来看，珍珠的最初来源不过是蚌本身的痛苦。正是因为有了痛苦，才有了价值连城的珍珠。

电视剧中的孙少平，生活中的同事大姐，都是曾被这人生中的细沙所侵袭，她们都没有被这些沙所淹没。慢慢在自己心中生出珍珠来。

孙少平在其师傅追悼会上说的一段话，便是对这些经历过苦难的人们最好的总结：我的师傅王世才，和这个世界永别了。不久，青草就会埋住他的坟头。这个普通人的名字，也会在人们的记忆中消失。只是他近二十年间的劳动所创造的财富，依然会在这个世界上无形的存在。他挖出的煤所变成的力量，永远不会在活人的生活里消失。我们承认伟人在历史过程中的贡献，可是人类生活中的大厦从本质上说是由无数普通人的血汗乃至生活所建造的。伟人们常常企图用纪念碑或纪念堂来使自己永世流芳，真正万古长青的，却是普通的无人纪念碑。那生生不息的人类生活自身，是啊，生命之树常青。

来源邀稿：苏听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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