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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旧知己到最后变不成老友

文/小北

2013年10月2日，我和同事M积极奔赴人山人海的洪流，来到了重庆。之所以选择重庆并非是为了这里的美景，而是地道的重庆火锅。我俩都是极爱火锅之人，在北京待腻了，想吃到美味地道的火锅实属不易。于是趁这个假期来重庆吃个够！

我们俩避开了人流阻塞的景点区，来到了千厮门御景江山路口的老虎灶。这个店里只有三张桌子，却开了十几年了，很少有外地人过来这边吃。我和M落座之后拿起菜单就埋头选锅底，一个姑娘走到了我们面前。

我抬头望了眼说：“姑娘，你们这儿有毛肚吗？”

谁知姑娘傻愣在原地不回答，在我怀疑她是不是这家店的服务员时，她突然对着M大喊：“M，怎么是你！”

吓我一跳，原来她和M是老相识。只见M从菜单上抬起头看了眼姑娘，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接着用更大分贝的音量喊：“小雅？是你！”

又吓我一跳，你们两个叙旧别搞得这般惊天动地好吗！

我给姑娘挤出一个位置，让她坐下来和M慢慢聊，却听小雅姑娘忙说：“别别别，老板看见了不好。你们要吃什么，我给你们推荐，这餐我请！”

好吧，原来她真是这家店里的服务员。这敢情好啊！

在我喜出望外之际M却拉住了姑娘说：“别，还是我请，你也坐下来吧，我们都七八年没见了，好好叙叙旧。你这几年过得好吗？你怎么在这里当起了服务员？”

M刚说完我心想，完了，这话一出口不是明显让姑娘膈应吗，弄得好像嫌弃人家职业似的。

谁知姑娘压根儿没在意，说：“这几年辗转过好几个城市了，说来话长，要不你们先好好吃完这顿饭，我一会儿忙完就和老板请假带你们出去逛逛。”

说完，就进厨房帮我们张罗着这顿火锅。

吃饭期间，我看了看姑娘进进出出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对面吃得美滋滋的M，就和她聊了起来。

原来两人是多年的老同学，M出生在农村，父母托关系才把她弄进县城里这所最好的重点中学。初一刚进班的时候，全身上下透露的村姑气息让很多人对她不屑一顾。来了快一周没有人主动找她交朋友，除了小雅。

小雅是县城里有名的一姐，朋友特别多，穿着时尚，出手大方，每次放学的时候总会拉着一帮朋友吃喝玩乐。M第一眼看见小雅时，就觉得这个女孩一定不好惹，所以离得远远的。直到某天班级换位置，老师基本上都是根据家庭条件更换座位的，来自农村的M只好被放到了最后一排。小雅本来被分到第二排采光各方面都特别好的位置，但是她以自己调皮怕影响同桌学习为理由自动申请坐到了最后一排。两人就莫名其妙成了同桌。同桌期间M极少主动找小雅说话，小雅倒无所谓。但小雅很快发现了M看黑板特别吃力，在课间老师检查眼保健操的时候，小雅塞了一张字条给老师。

字条上写：

老师，M眼睛看不见黑板，你把我原来的位置让给她吧。

结果M被调到了第二排最好的位置上。为了表示感谢，M也会时不时把父母从家里带过来的花生、玉米什么的送给小雅吃。一来二去，两个有着天壤之别的人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跟着小雅的后面，M渐渐地改变起了自己的穿衣风格，注意起了自己的言谈举止。一次期中考试，M以第二名的好成绩让大家刷新了对她的认识。忽然间，想过来和M结交朋友的越来越多，但是M依旧只把小雅当作心里面那个最好的存在。

小雅从初二开始谈恋爱、逃课、打架，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到处混。M很少看到她来上课，但是这并不影响二人之间的友情。小雅会时常去M租的房子里看她，然后给她天花乱坠地讲述自己最近又和某某学校的某某厉害人物的风流韵事。而M也是耐心地听着，偶尔劝她两句记得回来上课，然后把最近学到的一些重点知识告诉她以便她应付考试。

初三的时候，M走在过道，突然被隔壁班的一群男生拦住了去路，惊吓之余手里被塞了一张纸条。心惊胆战地回到班里打开一看，发现是隔壁班经常被老师拿来作反面教材的男孩写的情书。M是出了名的乖乖好学生，一看是情书这种东西看都没看里面的具体内容就直接把情书交给了班主任。这件事后来被传开，隔壁班的反面教材大为气愤。由爱生恨，在每天放学的路上带着一帮哥们儿堵住M的去路，打算尽情调戏一番。这件事情被小雅知道后她就天天来学校上课了，就像老母鸡看小鸡一样整日护着M，放学带着M在一群混混的夹击之中顺利逃脱。事情就结束在小雅私下找这帮混混单挑的第二天后。M发现小雅三天都没来上课，后来跑她家一问才知道，小雅因为和人打架进了医院。所有人都说小雅是活该，谁让她不知好歹和一帮男生打架。连老师都将小雅视为了班级公害，唯独M知道她不是。

M从那天起发誓，这辈子她要把小雅当作最亲的朋友。

听完M的话，我又瞄了眼在不远处低头擦桌子的姑娘，很难想象当年的她会是那般模样。

M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捞了几个毛肚蘸了点麻辣酱继续道：

再勇敢无畏的姑娘，在遇到爱情时也会变得软弱。初三毕业后，小雅和邻校的某某厉害人物私奔了，这个人是邻校出了名的体育老师。M经常听到小雅提起过，说他多么多么帅，多么多么迷人，多么多么爱她。小雅每次不来上课的原因其实都是跑去邻校上体育课了，为的就是能够看见他，能够认识他，能够和他在一起。果然，没有小雅办不到的事。通过两年的努力，她终于得到了邻校体育老师的爱。不仅得到，还把人家拐跑了。

这件事情成了当年县城里的大新闻，乖乖女搞师生恋不说，还私奔了。小雅一夜间成了同学们口中的贱人，老师口中的害人精，家长口中的败家女。只有M，她想到的是，小雅还会不会回来。她这样走了，万一被那个体育老师抛弃了怎么办？她回来之后又怎么在人言可畏的校园继续上学？

在这样的担心中，M迎来了高中生涯。高中繁重的学业丝毫没有减轻她对小雅的挂念。似乎这件事情也渐渐地被人们淡忘，但是M知道，一旦有人引起导火线，那便是源源不断的火焰席卷整个草原。

而这个契机出现了。在某个晴朗午后，M坐在教室里背英语单词的时候，听见隔壁的同学在窗前议论：

哎，你知道吗，那个和邻校老师私奔的顾小雅回来了！

啊，不是吧不是吧，她还敢回来啊？

可不是吗，听说是一个人回来的。

好像，还怀孕了。

啊，真的呀，太伤风败俗了，她还有脸回来！

M听着听着，就觉得声音离她越来越遥远，只有一句话在耳边回荡。她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她跑到小雅的家里想见她，可是刚到小雅小区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她妈妈揪着她的耳朵在众人围观中狠狠地打她。而面前这个小雅，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紧咬着嘴唇拼命忍耐着。M止住了脚步，竟然不敢靠近。她妈妈边打边说：“你个败家女，你还有脸回来，知不知道你把我们家的脸丢尽了！”

M躲在人群中红了眼眶。但是她却没有看见小雅流一滴眼泪。

后来，M经常来小雅家找小雅，都被她妈妈堵在门口不让进。说是为了她好，以后不要和他们家小雅来往了。

直到最后一次M来到小雅家，竟然发现他们家已经搬走了。

再后来还是会偶尔听到校园里有人把这件事情当作饭后笑谈。有一天，有个女同学问起M说：“怎么没见你说起过小雅啊，你们当年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怎么了，现在急着撇清关系了？”M没有理她，默默离开。

“那之后，我就一直没有见过她了。没想到今天在这个异乡竟然重逢。最可笑的是，我那个时候不曾提起她，竟然真的是因为害怕她的坏名声破坏了我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呵呵。”M说完，倒了一杯啤酒大口喝了下去。

这个时候，我们的火锅也吃得差不多了，我拍了拍M的肩膀说：“都过去了，现在不是又重逢了吗？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吧。”

然后我招手准备结账，小雅看见我招手立马跑过来问：“怎么了？吃完了？账我已经帮你们结了，你们等我一下，我去跟老板请假带你们出去玩儿。”

还没等M反应过来，小雅已经跑开了。M用略带愧疚的眼神望着我，我冲她耸了耸肩。

我们等了十几分钟也没见小雅出来，我就和M走到后面找她。

然后就看见她蹲在一个放满了锅碗瓢盆的水池边刷盘子。看我们走进来，不好意思地抬头，用旁边的抹布随意地擦了擦手站起身说：“那个，不好意思啊，我老板说请假可以，但是我得把这些碗全洗了，你们要是不忙可以去外边看会儿电视。我……”

还没等她说完，我就听M开口道：“没事，这次还是先留个电话吧，不耽误你上班。我回头给你打电话，咱们再出来聚，我一会儿还有事。”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M一会儿有啥事儿，就看见姑娘已经在给M留电话了。留完电话我就被M连拖带拽地出了店。

出来之后，我刚开口问M：“为什么不等等小雅，她明明……”

忽然被M脸上的泪水止住了话语。

后来，我想我大概明白了，M只是不想让小雅难堪。以她们现在的身份差距来看，M害怕自己的出现会给小雅带来严重的心里不平衡。她害怕小雅看见自己的成功会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她害怕小雅拿自己的成功同她如今的狼狈不堪作对比，所以她只好逃得远远的。或许你们会觉得M太过懦弱了，可是这是现实不是小说。

我走在M的后面看着她不断远去的背影，再回身望着离我们越来越遥远的小店，突然悲从中来。想起那个蹲在水池边脸上带有丝丝羞怯表情的女孩，很难将她与M记忆中那个风风火火的顾小雅重合起来。

其实我们都在害怕吧，害怕转身陌路，害怕物是人非，害怕当年记忆中的小小英雄变成如今这般惨淡光景。

回去的路上M的手机被偷了，里面存着小雅的手机号码。

来源：小北《这善变的世界，难得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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