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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1-13 15:3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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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你会不会也在等一场初雪
文
1.
“4，5，6，7……”张晓晓仰着头嘴里数着数儿。
“晓晓，你数什么呢？”同事许平笑着问她。
张晓晓没搭话，朝许平摆摆手，旋即又继续数着。
许平瞅一眼，没好气地把脸转向另一边。
“数完啦，一共12根。”张晓晓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
“什么就12根啊，”许平也不看她，不屑地说。
“刚刚那根电线杆子上有12根电线。”说完晓晓很是得意地笑了笑。
“真是闲的！”许平不再理她。
晓晓知趣地沉默下来，望着窗外出神。
车站上站着两个穿校服的中学生，不知他们说些什么，忽然男生哈哈大笑起来，女孩儿却害羞地低着头一声不吭，男孩儿见状连忙收起笑，上前讨饶。
她耳边仿佛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别生气了嘛，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女孩儿抬起头来，扑闪着大眼睛，嘴角浮起笑，等男孩儿继续说。
“你不许笑话我。无聊的时候我会忍不住数数，什么都数一数，房子有几层，有几个人戴帽子，不过我最喜欢数的是电线杆子和电线。数着数着就成习惯了，只要大脑一放空，就会下意识地开始数数了。”
女孩儿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好好玩啊，那我们来比赛，看谁先数完那儿有几根电线……”
那是学生时代的张晓晓和程然。
拼过高考，捱过异地恋，大学毕业后他们终于在一个城市了。仿佛历尽千辛万苦，徒步翻山越岭一路向西取得爱情真经，在别人眼里他俩的爱情坚不可摧。
当初所有人都不看好，就连晓晓也心生犹豫：“我喜欢下雪，也最讨厌冬天，你说人怎么可以这么矛盾？会不会有一天，我们就讨厌对方了？”
“书上不是说事物要一分为二地看待嘛，”程然上前抱住晓晓，“随便你讨厌什么，反正我喜欢你。”几乎没有因果逻辑的句子，不管什么样的开头最后总能绕回“我喜欢你”，这是年少时的爱情。
现在，两个人平平淡淡地蜗居，上班下班周末偶尔同学聚会，看似一点问题也没有，却隐隐的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
日子是一个七天连着另一个七天，而现实就是闯过九九八十一难还有八十一难。
哪怕那么多年过去，相爱的两个人也已融入彼此生命里：晓晓无聊时会下意识地数数，程然每到冬天就开始期盼下雪……可谁能说得准，命运会不会在下一个浪头盖下来时，原本拉着手的两个人就一拍两散了。
2.
“晓晓，来，吃橘子哈，自己拿哦，多拿几个。”事业部的冯总笑容可掬地拎着一袋金黄灿烂的橘子。
“谢谢冯总。”晓晓又细又甜的声音仿若一缕雨后的花香在北方冬天干冷的空气里弥漫开去。一同被浸润的还有单身男人心。
“哟，瞧把冯总美得。我就坐您门边儿啊，也没先吃上橘子，诶，怪只怪我没人家娇滴滴的声音柔弱弱的脸蛋儿。”是事业部的李总监阴阳怪气的声音。
晓晓的脸红到脖子根，冯楠看见莫名地心跳加速，转过身笑着给同事发橘子，兴致颇高，没搭理李总监的觊觎。
大家互相交换着眼神，面面相觑。
“靠，晚上又要加班，李娟这变态的女人是更年期了吧！”吃饭的时候，许平愤愤地说，“活该冯总没看上她，这女人真悲哀！”
“别气了，吃饭生气伤胃。”晓晓把菜往许平的面前移了移。
许平看一眼晓晓，狡黠一笑，“你听说了吗，上个礼拜五李娟和冯总去应酬拿下大项目，送走客户后，李娟借酒醉倒在冯总怀里嚷着要他送她回家，都那么晚了，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啊，就这样投怀送抱，冯总也坐怀不乱，最后还是小田开车送李娟回家的。”
“没影儿的事儿就别瞎说了，尤其还是高层领导的八卦。”晓晓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熟人。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冯总喜欢你啊，不过话说回来，也真不知道冯总喜欢你什么。”
许平是这样的人，心直口快，容易得罪人，没朋友。在公司里也就晓晓能忍她的脾气，所以她俩才走得近，但晓晓知道，其实许平平素最看不惯晓晓这类总被男人照顾的“弱女流”。
“别乱说，我有男朋友的。”晓晓忙撇清关系。
“大概从国外回来的人，性感妖娆的莺莺燕燕看腻味了，又不堪强势女人的管束，这才对你这型儿感兴趣吧。虽然是离婚的男人可也才三十几啊，没孩子，多金又帅，多少女人惦记呢……”许平喋喋不休。
“你也惦记吗？”晓晓忽然冒出一句。
许平噎住了半天，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就不信你不喜欢。”
“我真不喜欢。”
晓晓望着窗外惨白的天，心想，什么时候会下雪呢。
3.
“大家准备叫外卖，你想吃什么？”冯总把外卖单放在晓晓的工位上，转身拉把椅子坐下，有要谈心的架势，“真不好意思，事业部又害项目负责人一起加班了。”
“没事，都是工作。”冯总坐得那么近，晓晓竟然有些紧张。
“你家住哪里，一会儿太晚，我就送你回去吧。”
“啊？”晓晓抬头，看着冯总的脸，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一两秒后她反应过来，这种事儿也没什么好开玩笑的，“不用的，我坐地铁，11点都有地铁，就不麻烦冯总了。”
冯楠想不通，以自己的魅力多少姑娘都奋不顾身往上扑，这小姑娘倒好，冷冰冰客客气气的。
“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晓晓回答。
“不讨厌那就送你回家，这么说定了！”冯楠说完就起身走了。
晓晓没说出来的“不用”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加完班，晓晓走出写字楼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两声喇叭，车在她身边停下，车窗摇下来，是冯总。
无可奈何。晓晓只好拉开车门坐进去。
淡淡的香水味，温度适宜的暖风，坐在车里听不到窗外的风声，感受不到窗外刺骨的冷。北方的冬天一点也不真实。
晓晓扣上安全带后，调整姿势闭目养神。
“困了？那我就不放Pg.Lost了。”冯楠说。
晓晓转过头，疑惑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我关注你微博了。”冯楠不以为意。
她无法想象一个成功的男人刷她的微博时看到那些生活里的鸡毛蒜皮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他窥视她，试图更多地了解她。但她不打算领情。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有男朋友。”晓晓转头看窗外。
冯楠没再说话。
“到了。”冯楠轻轻拍了拍晓晓的手臂。
晓晓睁开眼，坐定回过神，解开安全扣，说：“谢谢冯总”，就要伸手去拉车门。
“等一等，可以说说话吗？”冯楠在晓晓面前毫无领导的架子。
“太晚了……”晓晓迟疑地回答。
“真羡慕你，你男朋友是你的初恋对吗？你们走过那么多年，经过风风雨雨却还是坚持下来。我真的很羡慕你。”冯楠趴在方向盘上，看着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是在自言自语。
“感情的事，冷暖自知吧。”晓晓抬头看2楼，亮着昏黄的灯光，心想：程然现在干嘛呢？还在打游戏吧。
“我常常想，如果当年不出国，是不是也能像你们现在这样甜蜜，最不济，两个人也能坚持得更久一点，就算分手也能和和气气做回朋友，不至于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个人前光鲜的成熟男人忽然露出柔弱哀伤一面，让晓晓有些失措，还有些心疼。“她应该很爱你吧，分手后做不回朋友基本都是因为心里放不下。”
“她会恨我一辈子吧，不然为什么她连见一面，让我看看她过得好不好的机会都不给我？”冯楠认真地看着晓晓，好像她能代替那个人回答他似的。
“恨是要花力气的，也许她早就重新开始了。”晓晓安慰他。
冯楠长叹一口气，“你说得对，也许她早就忘记我了。”
“可能不会忘记吧，爱过就会留下痕迹，比如习惯，比如喜好，还有一起分享过的小秘密。”
“你长得很像她，说话的口气也很像。”
原来如此。
“可惜我不是她。”
4.
推开门，就听见从卧室里传来打游戏的嘶杀声。
程然果然在玩游戏。
晓晓苦笑，真不知是该为自己猜得那么准高兴还是悲伤。
“晓晓，你回来啦。”程然听见声响，大喊一声，依旧没离开电脑前。
“嗯。”晓晓应声。
钻进厨房就看见水池里乱七八糟的盘子筷子，泡面碗里没吃完的汤汁已经冷冻凝结，泛着油腻的乳白色，晓晓一阵作呕，连忙奔向卫生间。
再出来，看见程然从厨房端了一碗热汤过来，“你最近老加班，太辛苦了，看，我给你炖了排骨汤，快喝一点，暖暖胃。”
晓晓便坐下来，一口一口地喝汤，喝完一碗好像果然恢复了点元气，“真好喝，我还要。”她扬起脸，冲程然笑。
“有，还有很多呢，把你喂成一头胖乎乎的小猪都不成问题。”程然温柔地亲了亲她额头。
晓晓看着他的身影，心想，其实程然一直都没变：他不喜欢上学，但顾及爸妈他也会努力学，排在中等水平就满足了；他不在乎名利，爸妈托关系的国企他不去，跑到北京来和自己蜗居，在小公司做着和专业不相干的工作拿微薄的薪水，还自得其乐。他一直这样啊，活得没心没肺，我行我素，没有上进心，不会做家务，却会在晓晓需要温暖的时候及时送上，他爱她，从前这份爱是靠甜言蜜语堆砌，渐渐地，这份爱浸润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也许变了的是自己。她太渴望成就来证明自己有能力，而不是旁人口中的“花瓶”，不是程然爸妈以为的图他们家钱势才魅惑程然。她太渴望成功，所以无法容忍程然的逍遥，认为那是自甘堕落。
“人真是矛盾，讨厌一个人却又无法离开他，这会儿埋怨他过会儿又被他感动，每个人都有很多个面，每一天都有很多变数，可是此刻我和你在一起，就和过去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一样，成为永恒。”这么想着晓晓起身去厨房洗碗，程然正好把热水烧好。
“公主，让小的伺候您洗碗。”程然把热水倒进盆里，试试水温。
“你倒是说说哪个朝代的公主还要自己洗碗的啊。”晓晓又气又笑。
租的房子厨房没有热水器，细心的程然总会在一旁准备好热水。
“天气预报说未来三天会下雪呢。高兴不高兴？”程然的声音夹杂着游戏声传过来。
晓晓没理他，打开电脑继续构思项目文案，习惯性地戴上耳机打开Pg.Lost的音乐。任细腻柔美深邃而略显苍凉的旋律穿过鼓膜，盘旋在每一个细胞里，却在不经意间陡然由痴缠变得猛烈，更迭递进甚而急促狂热的撞击声仿佛一下一下都沉重地落在心上，忘了喘息。莫名地想起那年冬天的初雪。
是放学后教学楼前静谧的小树林里，晓晓坐在冰冷的石凳上，程然孩子气地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只摸到冰凉的眼泪。
“下雪了你不开心吗？”程然慌张地问。
“模考我跌出前十名了。”晓晓红着眼说。
“没事的，下次再努力就好了。”
“我们分手吧，你终归有你爸妈给你找门路，我却只能靠自己。”晓晓低声地说。
程然顿了顿，强忍着怒气吼道：“他们有本事是他们的事，我爱你这件事也只能靠我自己！”
他并不是一个懦弱的人，能违抗父母安排好的命运的人才不是个懦夫，他想做自己爱做的事，爱自己真心爱的人。人就是个矛盾统一体，喜欢的讨厌的，想做的不想做的，爱慕的不屑的，勇敢的胆怯的，爱或不爱的，全在一念之间，真正的选择并不难。
5.
午休时间晓晓一个人溜到办公楼的天台，看随风飞舞的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不大，但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你也在等一场初雪吗？”
晓晓回头，看见是冯楠。那天他送她回家之后，再没主动找过她。
“嗯，每年一到冬天我就在盼望一场初雪。”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被冻的缘故，晓晓的脸和鼻子红扑扑的。
“我也是，总觉得冬天下一场纷纷扬扬的雪把天地间万物都覆盖，好像连这一年做过后悔的事愧疚的情绪失败的记忆都盖住，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仿佛时间都静止，一切还可以在原点重新开始。”冯楠站在雪中，像个虔诚的忏悔者。
晓晓摊开掌心，试图去接住飘下来的雪，“你知道吗？同一件事情会有不一样的意义，曾经我也以为下雪意味着结束，我要在那一天放手，可是后来事情演变成初雪这天是一个新开始，下雪这么美好的时刻，每一年都应该和心中最美好的那个人一起度过。”
“可我已经找不到那个人了。”冯楠凋零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地间显得格外悲凉。
“所以不要轻易说放手，尤其是明知道会后悔的事。”晓晓说，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晓晓又想起那天小树林里的场景。
程然说：我爱你这件事也只能靠我自己。
程然说：就算分手我也会把你再追回来的。
程然说：在美好的青春里遇到美好的你，我哪儿都不想去，就陪着你。
程然说：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在一起一辈子，可是两个人一起，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能走100步，就再努力看看能不能走第101步。
晓晓想起冯楠送她回家那晚，她走到家门前掏出钥匙，刚好是101步。她会永远记住这个数字。
在年少时赌一口气不想输，憋住那一口气努力往前走，什么困难都不怕，走着走着那一口气拼得所剩无几，几欲放弃时，回头看看又舍不得输，便又憋住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在爱情里没有输赢，有人输了，就一损俱损，两败俱伤。
来源网络：安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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