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一唱喜悠悠，触动相思暖暖流

——监利情歌摭谈

文/田维银

 

俗话说：“无山无水不成河，无姐无郎不成歌”。监利的情歌，如同它身边的长江，源远流长，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广为流传。作为监利西北部的伍子胥故里——黄歇口镇尤为盛行。特别是解放后，人民生活安居乐业了，更是高潮叠起，风靡一时。

情歌，顾名思义，它是抒发内心相思，相恋和表达男女爱恋之情的歌曲。它不拘礼教约束，构思大胆狂放，词句风雅艳丽，内容曲折动人，意义委婉含蓄。

子胥故里的情歌，从起头的形式来说，手法多元，各有千秋。有以十二月时令起头的如《十二月唱英台》：

正月好唱祝英台，鸟为食来人为财，蜜蜂只为采花死，赵老只为送灯台。

二月好唱祝英台，阳雀高山叫起来，一催农夫早下秧，二催山伯早点来。

三月好唱祝英台，蚕子蒙蒙纸上来，家头有个巧儿姐，手拿鹅毛扫下来。

……

有以从一到十数目字起头的如《十爱》：

一爱幺妹的像，不瘦又不胖，五官端正多漂亮，实实爱得上。

二爱幺妹的眼，不窄又不宽，秋波动情惹人欢，爱你一千年。

三爱幺妹的脸，白嫩生两边，指甲一弹水连天，见了心喜欢。

……

有以古一夜记时为五更两起头的如《五更观灯》：

一更观灯月儿升，姑娘打扮观花灯，笑盈盈穿的红罗裙，色色新。头插金钗乌云两边分，生得乖，正年轻，扭扭摆摆出门庭。

二更观灯月正明，对面来了一排灯，狮子灯鲤鱼跳龙门，螃蟹灯，唐僧西天去取经，孙猴子会打滚，真正笑煞女钗裙。

三更观灯月当顶，对面来了一书生，粉白脸，穿绸又着绫，不正经，扯住小姑说婚姻，小姑怒气冲冲，破口大骂小畜生。

……

有以花牌（黄歇地区叫三四和）“上大人孔乙己”嵌入情歌两起头的如《观情书》：

上书房，观情书，从头来观定，只观得二八女，两眼泪淋淋，才知道我的郎得了病（我的情郎哥，奴的姊妹人）你得了病就该早来信。

大面上写的是，顿首又百拜，拜上了二八女，早把书信带，带迟了，夫妻两丢开，（我的情郎哥哟，奴的姊妹人嘞）来迟了恐怕人不在。

人在世，贪玩耍，只有我二人，恨只恨老爹娘，管得多严紧，管紧了，不许奴出门，（我的情郎哥吔，奴的姊妹人嘞）她好比五殿阎罗君。

……

还有以地支十二时辰起头的如《十二时辰歌》：

辰时东方亮，幺妹正梳妆，头上青丝如墨染，好个美娇娘。

巳时见了面，幺妹红了脸，见了情哥把头点，暗暗许姻缘。

午时挨郎坐，问郎饿不饿，奴到厨房去烧火，少陪奴情哥。

……

总之，五花八门，丰富多彩，各具特色，美不胜收。

情歌表达爱情的种类各有不同，有择偶暗恋而相思的：如《相思吟》、《相思歌》：

正月相思正月正，奴家得哒相思病，瞒着爹妈不做声。

二月相思奴做鞋，拿起鞋子人又来，白布包起怀中揣。

三月相思三月三，桃子花开红满川，情哥不来是枉然。

……

太阳落土满湖黄，昨夜挨打今锁房，可笑爹娘太荒唐，铜锁哪能锁心肠。

龙配龙来凤配凤，锦鸡哪能配毛虫，钱财打不瞎奴的眼，金银如山心不动。

印花被盖蒙到头，睡到半夜泪双流，开口喊哥哥不应，泪水冲走花枕头。

清早吃饭饭不香，拿起饭碗想到郎，泪水流到饭碗里，当着菜汤落肚肠。

……

子胥故里的水乡姑娘得了相思病能赖、能忍，瞒着爹妈替情人做鞋，偷偷摸摸，是怀中揣成的；但一旦择偶成功，爹娘的铜锁却锁不住姑娘的暗恋之情，其他男人的金银财宝，却动摇不了姑娘相思情人的荡漾春心。“半夜喊哥哥不应”和“吃饭思郎郎不到”的“泪水冲走了花枕头”“流入饭碗当菜汤”“泪汤”同饮却心甘情愿。这火热爱情的魅力是何其大也。

有示爱相恋而传递暗号约会的如《五更歌》：

一更里来月照楼，情哥没来好心忧，不脱绣鞋和衣睡，眼泪汪汪抱枕头。

二更里来月照沟，情哥后檐把石丢，情妹房中使巧计，日晒龙衣未曾收。

三更里来月照阶，情妹轻轻把门开，双手推开门两扇，迎接哥哥快进来。

……

情哥投石传信，情妹巧收龙衣，圆了相恋、相爱、相拥、相抱、相吻、相迷的美梦，这火热爱情的智慧又何其深也。

有用比喻、双关的修辞手法表达爱情的如《赶五句子》：

高山岭上追凤凰，大树脚下追荫凉，楼房瓦屋追燕子，三月清明追牛羊，十八幺妹追情郎。

郎是高粱梗，姐是丝瓜藤，缠上缠下，缠下缠上，虽说不打紧，缠掉郎的魂。

桃子没得李子甜，郎口没得姐口甜，去年六月亲个嘴，今年六月还在甜，新旧甜了两三年。

……

采用比兴手法用瓜豆缠藤之“缠”顺势拈到郎姐相爱上去，一语双关，妙不可言；以“桃李”起兴，“郎口”铺垫，把恋爱的亲吻感觉写得满口香甜，回味无穷。

有表现爱情大胆直白的如：

太阳落土又落西，野鸡出来要咬鸡，一步跳到鸡笼上，再不开口等几时。

贤妹当门一棵槐，槐树杈上搭个台，早来三天有戏看，迟来三天戏戏台。

……

青菜台来白菜台，幺姑下河洗菜台，你要菜台拿把去，你要玩耍黑了来。

早不来迟不来，刚刚关门你就来，前门锁了千把锁，后门抵了九捆柴。

后院有棵梧桐树，抱着梧桐爬下来，梁上揭开片片瓦，跟着柱子传下来。

锅头有盆温温水，踏板上有靸脚鞋，洗了脚儿上床来。

……

性情野犷的水乡姑娘们明白：爱情要勇敢地说出来，而且要让对方明明白白地知道，还要抓住时机，千万不能错过。这不，“跳上鸡笼命鸡鸣”，“迟到三天戏戏台”，这是爱情的智慧和机遇的准时，“你要玩耍黑了来”，“洗了脚儿上床来”，就这般的干干脆脆，利利落落，毫无遮掩。

有表现出会中的男女既怕错过时辰被他人发现，又实在难舍难分的矛盾心理，如：

小情哥不要慌，等奴出门把天观，星星还在云中泡，月亮还在三丈三。

小情哥不要忙，以免穿错奴衣裳，男人衣裳袖子短，奴家衣裳袖子长。

小情哥慢点些，以免穿错奴小衣，奴家小衣花脚裤，情哥小衣是青的。

……

还有些俏皮的唱段，淋漓尽致地描绘出真情男妇对纯洁爱情的向往，如：

清早起来把门开，一般凉风吹进来，头上青丝风吹散，脚下罗裙风吹开，凉风调戏小乖乖。

太阳当顶热如蒸，姐在房中把香焚，一不烧香求富贵，二不烧香求金银，求朵乌云遮郎身。

太阳落坡影过河，两个画眉打成砣，口喊情哥看画眉，嘴对嘴来脚对脚，好比情哥我两个。

总之，传统情歌的演唱既充满了打情骂俏，逗笑乐情的意趣，又充分地显示出人民群众纯朴豪放的品质和智慧。是现实主义和流漫主义文化绽放的精彩之作。

情歌的腔调，九腔十八板，千姿百态，各不雷同。同样一首歌词，各地的唱腔大不一样，这也许是地区的特色之故吧！虽然没有人统一谱曲，但唱起来却抑扬顿挫，旋律优美，悦耳动听。

笔者年青时，是一位情歌的爱好者、实践者、传唱者、搜集者、痴迷者，因喜爱乐器，每到一弯新月挂在柳梢枝头之时，约两三好友，你携二胡，我执竹笛，他拉京胡，加之两三妙龄少女，头扎羊角辫，身穿粉红衣，在一泓清澈见底的渊塘边来几段情歌独唱、对唱、合唱、轮唱、歌声甜美，笛声悠扬，琴声柔和，笑声爽朗，虫声和鸣，与大自然混然一体，天人合一，真是其乐无穷……老年时，更是情有独钟，虽然年逾古稀，口唱、琴奏、笛吹、号伴、搜集、整理、传承、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代，可喜的是老来嗓门尚好、腿脚尚健，能不辞劳苦，走乡串村，勤笔疾书……这一切都是为了情歌、钟爱情歌、陶醉情歌、传承情歌，真是：

情歌一唱喜悠悠，触动相思暖暖流。

多少童年趣趣事，涌来荡荡眼前浮。

 

2015年6月8日原创

2016年1月1日重抄

 

（作者系湖北省荆州市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