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硬

 刘建超

    郑直手疾眼快将妻子推下路基，郑直被撞得如鸟一样飞起，跌落在路边的灌木丛中。

肇事的卡车呼啸着逃匿。

急救室里，郑直身子不能动，意识却很清楚。

院长对郑直说，内脏没有问题，轻微的脑震荡。主要是腿的骨头断了，需要手术。

郑直的妻子摇摇头，我和郑直躲避了几次，那车就是冲我们来的。

郑直微微笑笑，对妻子说，我没事，其他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吧。

郑直进了手术室。

院长说，放心吧，嫂子。郑直的身体素质是我们同学中最棒的。手术我来做，三个小时内完璧归赵。

郑直上五年级参加学校篮球队，每天早晚两次的体能训练就是长跑。大头是球队的队长，个子最高，年龄也大。体能训练他耍懒抄近道，不少队员也跟着他学。

郑直从不耍懒，春夏秋冬扎扎实实跑完训练科目。

郑直打的是组织后卫，他运球过人技术好，远距离投篮也很准，被队员们称为“小钢炮”。

郑直上初中，参加县里的中学生篮球比赛。

郑直的镇中学代表队根本不被看好，就是这群没有统一队服的孩子却过关斩将，打入半决赛。

半决赛的前一天晚上，有几个人找到了教练。

来人提出条件，只要镇中学放水，在半决赛中输球，就给每个队员五十元钱。

五十元钱，在当时可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了，孩子们太需要这笔钱了。

大头说，进不进决赛对我们都一样，反正就是发个奖状。可是有了钱，我们就可以换统一的队服和球鞋了。

大家都点头，只有郑直不同意，凭本事认输赢，作弊，我不干。

比赛场上，队员屡屡失误，军心涣散。几乎是凭着郑直的一己之力苦苦支撑。最后时刻，郑直连续的远距离抛投发发命中，一分险胜对手。

回到镇里，大头带着几个队员，把郑直堵在街角。几个人一通拳脚，郑直被凑得鼻青脸肿。

家里问他怎么回事，郑直梗着脖子说，没事，打球碰的。

郑直大学毕业，分配到市政法部门工作。

当年的大头是县里第一批房地产开发商，几处地理位置优越的小区都是大头公司开发承建。

大头约了当年几个一块打球的同学聚会，郑直也去了。

席间说起当年为了钱故意输球的事，大家都当成笑话听。

大头说，郑直，你知道不，你最后时刻的远投得分，彻底断送了我们几个要买双回力鞋的希望。当初，你的球鞋也是磨得漏脚尖啊。看看现在，就我这一身衣服就几万块，手上的表五万八。县里的头头脑脑也和我称兄道弟，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让县长来给你们敬酒。

大头还真打了电话，县长也真的到场给大头敬酒。

郑直浑身的不自在，借故离席。以后再有这样的聚会，郑直都借故推辞。

大头说郑直不识好歹，两人联系也就淡了。

郑直任市监察委主任后，接手了几个案件，其中就牵涉到故乡县里的一个领导。

郑直没有想到，多年不联系的大头居然进了他的办公室。

没有过多的寒暄，大头直奔主题：高抬贵手，放当事人一马。市中心的三室两厅精装修房，算我这个当伯的送大侄子了。

大头把一串钥匙放在郑直的办公桌上。

郑直说，既然我们是老同学，我的态度三十年前你就该了解啊。

大头不悦，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就退一步吧。

郑直指指背后墙上挂着的党徽说，看到了吗？我的背后是党纪国法，我无路可退。

大头悻悻离去，甩出一句话，这年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儿子周末回家，对郑直说，学校门口有几个人围着他，问他是不是郑直的儿子，还说些他听不明白的话。

郑直和妻子多了警觉，孩子周末回家，他们都亲自去接送。

监察委办理的案子很快就有了结果，几个当事人都受到处理。

车祸就发生在案件了结之后。

五个小时过后，手术结束，郑直被推出手术室。

妻子焦急地问院长，手术时间这么长，有问题吗？

院长说，没问题。郑直这家伙，骨头太硬。

郑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