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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外科医生、对自己充满自信是好事、为自己和自己医院做广告、不是坏事。但是、分寸是一件重要的事。

我以最最平和易懂的方式简要整理一下昨天的事。豪不炫技、不玩术语、让大家都能理解。

昨天的话题讨论源自于【卵巢癌（输卵管癌）的生存期争论】。我的质疑整理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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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输卵管癌IIIC期：“由于手术做到了肉眼无瘤、预期5年生存率将超过90%。”——我请问：肉眼无瘤到5年生存率之间的逻辑关联是如何搭上的？肉眼无瘤=5年生存率确保的证据和数据或者文献在哪里？究竟是基于什么对某位病人的具体预后进行预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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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

美国癌症学会（ACS）中的晚期卵巢癌与输卵管癌的预后：

http://www.cancer.org/cancer/ovariancancer/detailedguide/ovarian-cancer-survival-rates

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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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卵巢癌IIIC期：“第一批4名病人即将生存满5年。。。从过去这5年半来看、IIIC期卵巢癌只要手术彻底 化疗正规、IIIC期卵巢癌达到90%应该不是问题。”——我请问：过去5年半来的针对4名病人的治疗实绩、和卵巢癌IIIC只要手术彻底 正规化疗就可以基本没问题地实现90%五年生存率之间、的逻辑关联是如何搭上的？证据和数据在哪里？究竟是基于什么判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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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到底什么是五年生存率？

五年生存率是现代医学中的一个【统计意义上的术语】。以最最粗糙的话来概括、就是统计学上：【从癌症病人（多人数群体）开始接受治疗起算、到5年之后依然存活着的比例】。一个医生对于具体一个病患个体案例、是不能对其应用：在卵巢癌方面、陈老三的5年生存率是95.76%、吴老六的5年生存率是83.84%等等说明的。如此形式的讲述在逻辑上是非常荒谬的。某一种特定的癌症譬如卵巢癌、在一个国家的一个没有特别医疗手段革新或其他状况变化的特定时期内的五年生存率、是不会突然大起大落的——因为五年生存率终究是一个统计学概念。

下面这张图中的这位就是典型的没有搞懂【五年生存率】基本概念的栗子。这位据说还是医学界人士。莞尔、摊手。那么对于某家特定医院特定肿瘤类型的治疗实绩到底应该怎么表达呢？很简单。譬如：XXX医院卵巢癌方面、90%的病人术后存活超过了5年。可以这样说、但不能说：这家医院接受卵巢癌的病人、五年生存率高达90%。这里既有统计与个案的差异、样本数量的差异、也有时间（过去和未来）上的差异、根本是不能混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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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非凡的成就需要非凡的证明。

我丝毫不怀疑白衣咸饭这位大夫过去5年中在4位晚期卵巢癌病例上的好成绩：全部存活、而且健康地活到了将近5年、还好好地活着。我完全不怀疑他的成绩、我没必要去有罪推定他、也没有根据。所以当一群蠢货起哄、甚至还有人要我对他道歉、好像我不相信他过去4年治疗成绩的时候我觉得甚是好笑：我真的不知道我应该道歉什么？

然而一点不好笑的地方在于：他基于这一点、开始对【将来】的治疗作出了远远偏离现有所有主流医学机构对于卵巢癌预后悲观态度的乐观估计：哪怕美欧日等西方发达国家平均25%左右的卵巢癌IIIC期5年生存率、到了他这里变成了90%应该不是问题、而且这不是既往实绩、而是面向未来的判断——那好、我就要问你：如此巨大的差异你用什么来证明你可以做到？Where are the fucking data and evidence? 这可是非凡的成就——然而科学上、非凡的成就需要非凡的证据。当你作出了这样的未来判断、而且还引发了你的众多粉丝的兴趣、许多人纷纷赞美的时候、我就有充分的理由提醒大家警惕你的发言、无论这种发言的动机何在、除非你拿得出充分的证据——你到底是在手术方案、or 手术 术后化疗联合方案中作出了怎样的突破与革新、以至于这种革新和突破可以被不断稳定地以优异的高存活率重复重复地再现、以至于你能够放话出来面对未来说：这个病人被我治疗之后90%的把握可以活过5年？亦或者、你到底在接诊病患之前做了哪些条件的筛选（即选择治疗或不治疗哪些患者）、让存活率达到这么地惊艳？Anyway你总需要拿出证据、一定要有道理。否则、我虽然肯定不会否定你、说你在诈骗等等（因为我没有证据）、但我不得不基于科学、逻辑以及理性、【认为你在公众平台上公开炫耀一种非常小概率的事件、同时却不佐以证据】、因此提醒大家对于这类小概率事件进行警惕。我想我的措辞还是拿捏的有分寸的：【警惕】≠否定、而是希望大家留个意、如果最后证明你这里的确特别优秀、那当然是连我也一起开心的、皆大欢喜的好事情——而中国、也又一次在妇科肿瘤治疗方面走到了领先世界的位置。

⑤个案与统计的诡辩

因为这位的发言特别好玩、所以再说一遍：

http://ww2/large/7c3fe21bgw1et7ytivs8oj20yl07ogo8.jpg要我道歉倒也蒜了。但请看这句话：“具体到医生、五年生存率100%也很常见”——五年生存率上的概念理解错误也不说了、但是这里他又滥用了一回早已被口水泡烂成多肽了的概念：个体不服从统计。这句话本身当然没有错。然而这里的无耻与诡辩在于：当你作为个体完全偏离统计的时候、是【必须有、而且肯定有理由】的。当你既号称自己远远偏离统计所展现的水平、又不拿出证据和理由的时候、我请问：【你是不是江湖独家秘笈老中医】啊？？？同样的理由、江湖老中医难道不能在山巅上更有底气？——”我虽然小学毕业、但我的水平就是比哈佛医学院博士毕业还要高、因为个体不服从统计。”“那请问你发表了哪些超过哈佛医学院博士毕业的文章呢？“”我不告诉你！但我就是偏离统计！”Neemar、大家回去各找各妈吧。散会！

⑥医生、请慎言晚期癌症患者的存活率。

特别是在公众平台上、特别是针对每一位癌症患者个体——每一位癌症患者个体都是一个独特的案例。所以医生、请慎言。

以下提供BMJ的资料、很重要：

http://ww1/large/7c3fe21bgw1et7zrl7cpuj20yd0jy77g.jpg 在一项针对医生判断末期癌症患者生存期的研究中、仅有20%的医生能够作出精准的判断、17过度悲观——但绝大多数、高达63%的医生作出了【过度乐观的判断】。

对于一般的、在医学方面兴趣也不太大的朋友们、只需要记住：医生若和你谈某位病人的存活时间、那真的只有一句话：仅供参考、并且作一些相应的人生准备、但不要当做一块计时表来用、因为那真的只能用作参考。每一个病人的情况差距太大了。

⑦同行是交流对象、不是你用来贬损踩踏换取自身权威的道具。若是你嘴巴里塞满了火药、动辄把同行这样说、会让人对你的器量和人格产生疑问。我就是这样开始产生反感的。

http://ww1/large/7c3fe21bgw1et801cfdcuj20k00w477n.jpg ⑧其实还有其他

至少在美国、医生在对晚期癌症病人交谈还能活多久的时候是有不少规矩的。但是没兴趣多说了。网上都是信息、铺天盖地。自学更加有趣。

最后我只想说：自信是好事、但自信不是说话没分寸的理由、尤其当你的自信还缺乏证据支持的时候。

个人意见、抛砖引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