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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解放前,江家镇一度成为海门县政府的所在地。记忆中的老街,两旁全是青砖黛瓦、砖木结构的古典建筑。店铺毗邻、木楼林立、商业繁荣。商铺前宽大的拔廊雕梁画栋,店内高高的柜台让童年的我摸不到柜沿。老街上一天到晚川流着赶集的、运货的、购物的和上学的人群。
老街中间以一条宽大的竖河界分东西,这条河后称
“海洪河”。当年居住在西街的大多为吃商品粮的居民,住在河东的是种田吃粗粮的农民。因此,东西街人的生活水平和生活习惯,从事行业和劳动方式也就有了很大的差异。当年那望不到头的竖河内,整天都有一艘艘满载货物的运输船南来北往、穿梭不断。在临街沿河的码头上,一个个码头搬运工赤裸着肩背,嘴里喊着高吭的号子,肩挑背驮着沉重的货物,一步步艰难地在码头上蠕动。河岸两边的梯形石阶一级级地延伸到河面,又向外搭建了一座座木架或石垒的小水桥,水桥板上每天总有淘米、洗菜、洗衣、担水的人们在上上下下地忙碌着。一群群悠然自得的鸭子在平静的水面上嬉水觅食。每到大热天,一群群光了身子或露了膀子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河内游泳嬉闹,溅起的水花与笑闹声混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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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走向的河道上方,一座古桥连接老街东西,我们把它称为“大(海门方言读‘du’)桥”。在我的记忆里,这“大桥”似乎是小镇的一个景点,也是休闲的好去处。每到夏天的傍晚,镇上的男女老少习惯于早早地端着凳子在桥面上“抢地盘”、争座位。劳动了一天的人们或坐、或站、或蹲,在桥上纳凉、讲故事,慢慢地消磨闷热难熬的夏夜时光。站在桥头眺望,古镇沟河交织、石桥横跨、街巷纵横。弯弯曲曲、凹凸不平的石板街,高低错落,鳞次栉比的排门店铺一眼望不到尽头。
当年我家就住在老街的东街上。小时候听爷爷奶奶讲,原本我家房子是有钱人家的旧居,在解放后分得的一个类似于四合院的一部分古建筑老宅院,院内曾有多户人家居住。老屋有前厅后院,临街是店面和居室,店铺后面曾有祠堂,东西两侧是厢房。庭院后侧有条竖沟,沟水清净透明,沟面碧波荡漾。沟岸两侧古树参天、绿树成荫。庭院内由许多方正的厚石板铺就了回字形小径,径面的大青砖乌黑光洁。庭院中央有一口百年老井,井台上的青石圆滑光亮,井水清澈甘甜。这样的古镇院落不由得让人想起鲁迅笔下的“百草园”。在这里我度过了最美好的童年。
这就是旧时的老街,宛若一幅幅质朴淡远的风情画,永远留存在我的记忆深处。不管岁月流逝,时光消磨,它还是清新如故,犹在眼前。
转眼间,我离开家乡已有三十六个年头。这回重返古镇,明显地感到老街更老了。过时破旧的老房子以及一些长年留守在老街上的旧人自行搭建的风格迥异的住宅杂乱不堪。街上已很难见到有过往的行人,偶然见得一两个似曾相识的老街旧人在木然地四处张望。穿街而过的大河也明显地“瘦身”了,狭窄得似一条阔民沟,水面自然没有记忆中的清澈、灵动,再也无法找回当年竖河的壮观与秀美。河上的“大桥”早已拆除,现已被一座无栏的水泥板小桥所替代。
老街的冷落,老街的衰老,不免让人感到心寒而又伤感,几多惆怅几多忧虑。但转而放眼老街四周,新农家聚居区美丽俊俏,又让人感受到农村生活挡不住的进步与发展。再回首老街上的人们,生活富足,悠闲地在安平岁月里慢慢变老,这难道不也是一种幸福吗?毕竟,时代的利好,总是在推陈出新过程中刷新着历史的面貌。
蓦然回首,我竟然已经成了古镇的旧人,甚至淡成略显陌生的客人。童年的记忆、生活的往事,一切都似乎又变得模糊而又遥远。但无论我们走得多远,古镇永远是我们一代又一代人守望的精神家园,因为在这里曾演绎了无数感人而又生动的故事。但愿我们彼此能在有限的岁月里,能多一点对故乡人与事的关怀和牵挂,多一些对旧人的思念和交流,多一份对古镇老街的保护和眷恋……
(2015年11月18日于江边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