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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斋出品】周末读书之《再生缘》(41)大胆门生

(2020-06-28 19:10:21)
标签:

再生缘

陈端生

弹词

孟丽君

皇甫少华

分类: 周末读书
    这一篇的重点是,皇甫少华得知郦君玉就是孟丽君后的心态变化。

【听雪斋出品】周末读书之《再生缘》(41)大胆门生


    皇甫少华以为郦君玉只是因为他娶了刘燕玉,所以不肯相认,气的埋怨父母,当初不该拦着他辞婚。

    王妃笑他:你埋怨什么呀?我们怎么对不住你了?虽然让你娶了刘燕玉,但你的正房花诰都留着呢,一点也不委屈孟丽君。只要现在奏明朝廷,她还是你的王妃。

    是呀,在皇甫敬夫妇心目中,只要皇甫少华留着正室的位置,就一点也不委屈郦君玉,她就该心满意足、感恩戴德。

    在他们看来,郦君玉所有的苦衷都是胡思乱想:我女儿现在是皇后,难道她不会帮忙成就这段姻缘?什么欺君之罪?还不是我女儿一句话?

    她志满意得,口口声声:孟家亲母也痴呆,为甚相瞒口不开。有朝廷做主,难道怕孟府中赖了婚不成。

    这副嘴脸,令我忽然想起,之前皇甫少华见到孟丽君画像时,本来又敬又爱、不感亵渎,一旦发现她可能没死,就立刻神气活现,硬把画像抢走了,还当面怼孟夫人:别说一幅画像,就算她本人在这里,也是我们家的人。

    当时我不懂,为什么皇甫少华会这样狂妄倨傲、不把别人的感受放在心里。

    现在我懂了,他母亲不就是这么样一个人吗?

    反正我家现在有权有势,想要谁,还怕她不来?王法算什么?郦君玉的骄傲算什么?只要我女儿一句话,先把人弄回来再说!

    他们从来也没想过,郦君玉也是一个人,也有感情、有尊严、有她的傲性和风骨。

    她不愿意托庇于夫家的保护,才能免欺君之罪,从此像刘燕玉一样,小心翼翼活在皇甫少华的所谓深情下,而是想凭自己的本事,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这份气性,他们不但不懂,而且不屑一顾。

    他们在意的,只是她的美貌,只是风风光光娶了这样的妻子,可以给家族带来数不尽的艳羡目光,可以让皇甫少华保持深情人设。

    他们从来不在意郦君玉的个人意愿。

    她喜不喜欢皇甫少华,想不想嫁给他,从来不在考虑范畴。

    皇甫少华年少英俊,又是皇亲国戚、战功赫赫,她为什么不肯嫁?

    所有姑娘都应该挤破了头想嫁。

    是啊,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的小王爷,除了在郦君玉的帮助下,当了一次主帅,靠姐姐、卫勇娥、熊浩和男主光环,打赢了朝鲜、救出了父亲,靠郦君玉帮忙洗雪了一家的冤情外,就只剩下日日笙歌、天天拗情圣人设了。

    从朝鲜回来,他还做过什么于国于家有益的事?

    说穿了,如果皇甫长华没有做皇后,他还能保持这样的权势地位吗?

    连娶妻都要靠皇后吹枕头风,和当年的刘奎璧仗势强娶,又有什么不同?

    刘奎璧当初起码还有几分真心,自己告诉自己,只要娶了孟丽君,一定好好对待她。

    而皇甫少华,除了手到擒来、胜利在望的狂喜,还有什么?

    瑞柳看到刘乳母气的面青唇白,觉得十分痛快,干脆把郦君玉的夫人可能是苏映雪的消息也告诉他们。

    皇甫少华一家都要乐疯了。

    本来准备守节三年,现在正室小妾都活着,过不了几天,把她们一起娶回来,何等风光。

    虽然作为读者,我们知道苏映雪肯定愿意嫁,但我还是想说,皇甫少华一家凭什么认定苏映雪一定会嫁过来?

    从头到尾,他们既不认识、也没订过婚约,只是当初比箭夺婚时,苏映雪站在阁楼上,远远的和皇甫少华有过一面之缘,连话也没说过一句。

    苏映雪一见钟情是一回事,但皇甫少华不知道她一见钟情是另一回事。

    苏映雪当初投水,口口声声痛骂刘奎璧逼迫孟丽君出嫁,怎么看,她都是代孟丽君鸣不平。

    要说有情,她也只是对孟丽君有情有义,和皇甫少华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她就一定愿意嫁给皇甫少华呢?

    我要是皇甫少华,我可不会胡乱认为苏映雪钟情于我,我反而会担心,她是不是个弯的,心里真正爱慕的是我未婚妻孟丽君才对。

    不然,她为什么放着将军夫人不做,愿意替孟丽君痛斥刘奎璧、刺杀刘奎璧,还投水自尽,保全孟丽君的名节?

    为什么她现在是相国千金,想嫁谁嫁谁,却偏偏要嫁郦君玉,和她假凤虚凰,宁可蹉跎青春?

    难道她冒着欺君杀头的风险,替郦君玉隐瞒身份,陪着她朝朝暮暮,不是因为爱她,竟然是因为爱我?

    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

    但皇甫少华不会有这个疑问,他自然以为,全天下的美女,只要和他有一点瓜葛,肯定都是爱慕他、哭着喊着要嫁他。

    晚上回房后,皇甫少华对着孟丽君的画像,越看越是浮想联翩。

    他有一段很长的心理活动,很有意思。

    首先,按照惯例,要表一表衷肠,立一立深情人设。

【听雪斋出品】周末读书之《再生缘》(41)大胆门生

    一连几个“我为尔”、“孤本欲”,都是赞美自己不为刘燕玉的美色所动,一心一意要等未婚妻回来。

    自我陶醉之后,又开始赞郦君玉。

    大家还记得今天早上,他在大殿上看到假的孟丽君,听她说想进京赶考,走到一半就困在湖北,不得不在杂货铺寄居时,是多么痛恨和不屑吗?

    他当时义愤填膺,口口声声怪孟丽君不如刘燕玉,更不如苏映雪,居然沦落到这么不堪的境地,简直给他丢脸。

    现在,知道她不但不是这么无能,反而真的中状元、做宰相,飞黄腾达,他的嘴脸立刻变了。

    如此奇才如此貌,看起来,古今惟我孟多姣。

    成功了、给他长了面子,就是“我”的“孟多姣”。

    失败了、让他觉得丢脸,就不如这个、不如那个,是“世俗闺娃”,不值得他情深一片。

    得意之后是短暂的惭愧。

    想起自己原来竟然是她一手提携的,自愧堂堂男子汉,要报家仇,还不如一个女子有心有力。

    堪敬你来堪愧我,竟做了,丽君名下一门生。

    这还算说句公道话。

    在替皇甫家报仇申冤上,他的确应该好好愧疚一番。

    郦君玉、皇甫长华、卫勇娥,个个都比他做的出色。

    他当时除了躲在山里发脾气,等着遥不可期的出头之日,基本上什么也没干。

    郦君玉考取功名,想方设法劝说皇帝下旨招贤,给皇甫少华创造机会。

    皇甫长华和卫勇娥当山贼、攻占州府、扩充实力,积极为打朝鲜做准备,还顺道抓了刘奎璧,拿到他的口供。

    最后皇甫少华打了一仗,(还是在皇甫长华和卫勇娥的帮助下~)就成了战功赫赫的忠孝王,美滋滋的以为今天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到的,满心以为郦君玉会贪图他留给她的所谓王妃的头衔。

    他何止该愧?他简直该挖个洞钻进去!

    想着平日交往时,郦君玉不露半点破绽,他忍不住暗暗赞叹:好一个滑稽多智的能人。

【听雪斋出品】周末读书之《再生缘》(41)大胆门生

    这一句赞美,就像在说,好一个小机灵鬼,带着几分亲昵,比芳卿更近一步。

    但接下来,他的话风就变了。

    他对郦君玉的全部尊重、热情和愧疚仅止于此。

    接下来,他一步步将郦君玉拉下神坛,同时一点点自我膨胀,实力演绎了一把翻身农奴把歌唱。

既然知道郦君玉就是孟丽君,对她提携、帮助的感恩和敬意都迅速烟消云散,成了理所当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腐的愤愤不平。

    “滑稽多智的能人”变成了“刁滑的芳卿”。

    如果有人觉得这也是一个昵称,那么请看接下来的半句:尔骗得尔夫够了!

    整句话连起来,他口中的“刁滑”就绝非玩笑之意了。

    他是真的生气:我那天拿画像试探你,哭的那么伤心,虽然是装的,但你居然一点也不感动,还劝我纳妾,想方设法打消我的怀疑,害我丢开了痴心妄想,不敢再怀疑你是孟丽君,简直岂有此理!

    他也不想想,他那天所谓的情真意切,所谓的“哭的伤心”,有半点是真的吗?

    明明他只是演戏、骗郦君玉同情,希望郦君玉触动柔肠、露出破绽。

    他的戏是假的,居然要求看戏的人当真?

    他演戏骗郦君玉,郦君玉同样以戏言回报他,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他可以假装悲伤,郦君玉就必须真感动?

    而且,就算郦君玉当时不露破绽,她也没拦着你继续怀疑她,更没拦着你不许从一而终呀!

    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再找机会试她。你如果心志坚定,可以继续毅然守节。

    明明是你自己摄于她的威势,不敢得罪她,又不愿吃亏,迫不及待娶了别人,怎么成她的错了?

    是的,自从知道郦君玉是他的未婚妻孟丽君,他的心态就改变了。

    从前,他看到郦君玉,看到的是她的才华、气度、威严、风采,觉得自惭形秽,根本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现在,这位恩师成了他的未婚妻,他男子汉的自尊心就膨胀起来了:你是妻子我是丈夫,我高你一等,你应该乖乖听我的话,居然敢戏弄我?居然敢不在乎我的深情?

    他的称呼,已经从以前的“芳卿”,变成了“尔”,自己也从“学生”变成了“尔夫”。

    好容易咸鱼翻身,还不摆摆做丈夫的谱?

    想到郦君玉居然胆大包天,敢戏弄未婚夫,一句“刁滑”根本不足以泄愤。

    啊咳,丽君这狠心人呀,尔也忒聪明狡猾!

    聪明狡猾谁如尔,老实尔夫太尽情。

    这么一会儿,郦君玉就变成了狠心人,而且是天下第一聪明狡猾的狠心人。

    而他自己,当然就是老实巴交、情真意切的痴情种,受尽了这个狡猾狠心的人的折磨欺负。

    骂够了,他又得意起来:等科举结束,你离开考场,我就一本奏上去,看你怎么办?

    到时候也不怕老师不嫁门生了。

    真正将他的虚荣心推到顶峰的,是郦君玉现在名义上是他的老师。

    一个做弟子的,把老师娶进门,再把师母娶进门,何等威风?

【听雪斋出品】周末读书之《再生缘》(41)大胆门生

    若临花烛之期,就说不得我门生无礼了。那时节,先与老师和谐伉俪,再同师母成就夫妻。

    这般配合古今无,大胆门生要算孤。师母师尊都嫁我,少华造化是如何。

    我怎么嗅到一股浓浓的小人得志的味道?

    好吧,就算郦君玉确实是孟丽君,在世俗的名义上,的确是他未婚妻,他有权利幻想和她洞房花烛。

    但苏映雪招谁惹谁了?

    从他对苏映雪之前的全部评价中可以看出,他也相信苏映雪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孟丽君,而不是他皇甫少华。

    那么,他凭什么认为苏映雪一定愿意嫁给他,还是做妾?

    人家现在已经是相国千金了好吗?

    想嫁个王爷做正妻都可以,为什么要屈尊做妾?

    他给出的理由十分可笑:我要报恩,所以以身相许。

    小姐仇人你不从,昆明池上表清风。孤家感德无由报,也将卿,排作夫人受诰封。

    不知道怎么报恩,你倒是问人家想要什么呀!

    她想要什么,你给什么,这才叫报恩吧?

    看人家长的漂亮,就打着报恩的名义,问也不问,就把人家堂堂相国千金算作自己小妾了?

    这是报恩还是报复啊?

    原创书评,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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