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华已记不清那是什么馅的月饼，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他一生中吃过的最难忘的味道。

9月15日中午，在泰顺淡竹垟隧道经历泥石流的生死一刻后，他对人性之善有了更深的理解——在灾难面前，我们不离不弃。

用拳头砸破车窗玻璃逃生

淡竹垟隧道，331省道上一个长达2390米的普通隧道。

昨天，当我们抵达那里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沿途到处是滚落的巨石和泥浆，多辆汽车遭损毁，有的被巨石挤压在护栏或山崖旁，有的已经被冲下几十米高的悬崖，其中一辆已经完全被压扁。泥石流巨大的冲击力将道路“咬”去一半，形成一个巨大的缺口。而在隧道口，堆积如山的石头挡住了去路，里面则被厚厚的淤泥所覆盖。

灾难发生前，也就是9月15日中午，来自金华的黄小华从苍南驾车前往泰顺。“开过来的时候，路上一切正常，当我进了隧道，发现前面淹水了，只好掉头往回开。谁知道刚出了隧道，前面发生了塌方。”

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黄小华再次掉头，想到隧道里躲避，但已经来不及。泥石从山上直泻下来，把他的车往外推，“外面就是悬崖，还好有护栏挡着”。

黄小华的尼桑轿车被泥石和护栏两面夹击，车门丝毫不能动弹。更要命的是，车子突然熄火，连窗户按钮也无法启动。透过车窗，他看见旁边的一辆奥迪车直接被冲到山崖边。在本能的驱使下，他攥紧拳头，猛砸车窗玻璃。尽管手上砸出了血，仍不敢停下，直到砸出一条生路。

“击鼓传花”助孩子脱险

从车里出来，黄小华感到天旋地转，惊恐未定。他看到旁边还有五六辆车，大部分人都已经从车里出来，叫喊着“快跑”！

这时，黄小华发现一辆别克车里还有人，赶紧过去提醒，“你们不要命啦，赶快跑啊！”

原来，车里的两个孩子被吓坏了，拽着座椅不肯出来，家长还在一个劲地哄。见此情形，黄小华帮着抱了一个孩子出来。

这个时候，路已经过不去了，水越来越大。想要过去，只能踩着车背和护栏， 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掉下悬崖。

黄小华说，当时他们总共9个人，其中3个孩子，最大的看起来不过七八岁。“我们发现不远处有个路牌，下面有水泥墩浇筑，应该相对安全。最后大家决定，由男的抱孩子过去”。

到了那里，9个人围在一起，死拽着路牌，防止被冲走。没几分钟，水越来越急，站都站不稳。“我们怕有危险，想往几十米开外的一个房子（配电房）转移。虽然近在咫尺，但说实话，大家都不知道水有多深，一个不留神很可能被冲走。”

生死关头，队伍里的一位男士站了出来，说让他先试着趟过去看看。确认能过去之后，6名大人一字排开，击鼓传花似的，把小朋友一个接一个抱过去。“到了那里才五分钟左右，一股泥石流直泻下来，我们的车全部被冲走了。”黄小华所在的地方，周围也全部被冲掉了，只剩下一个“孤岛”。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利用旁边一个倒塌的架子，搭了一座“桥”，大家转移到隧道内。

脱险后大家拥抱告别

彼时，隧道内有数十人被困。

泰顺壹柒玖救援中心负责人卢方华说，当天下午，他和20余名队员趟水进隧道，刚开始积水只有几十厘米，越往里走越深，一直漫至胸部。所幸隧道中间有一个高点位置，被困的几十名群众集中在那里等待救援。

由于往外走的淤泥很厚，又没有灯光。泰顺壹柒玖救援中心和随后赶来的两支民间救援队一起，打着手电，一个扶一个，分两批将被困人员带出隧道。

黄小华从隧道里出来已是晚上6点多，他们跟随救援队员，深一脚浅一脚从塌方路段艰难前行，“淤泥都到膝盖这里了，我们踩着救援队员的脚印，才走出去。”

走了三个小时，他们终于到达一个救援点。“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纷纷拥抱，说以后就是生死弟兄了！只可惜，大伙的手机全被水冲走了，一个号码也没记下来。”

那天是中秋节，救援点的志愿者给黄小华递来一个月饼，让他先填填肚子。黄小华咬了一口，鼻子突然一酸，似乎所有的艰与险、情与义，都融化在这个普通的月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