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驼背

  1921年，那是旧社会。

  父亲16岁就已经长成个，身个高大魁梧壮硕的得像个成年大人，上过二年私塾，有点文化，腼腆英俊。尽管家道贫寒，地少人多，兄弟姊妹6人，父亲排行老二，已有人先给父亲提婚说亲了。基于家贫无房，条件差，老人没敢当个事，父亲年少更不在心。这年，天津港口来招装卸轮船壮工，附近村庄去了十来个人。父亲怕大人不让去，背着大人，悄悄跟人去了。

  装卸轮船的活，是在港口人工肩扛200斤重的箱包货物上装下卸轮船。是强重苦力活。俗说叫“扛大个”。一般体质的人，干不了。一起去的人，当年就大都累得顶不住，跑回来了。父亲挣钱养家心切，靠一顿吃四个馒头，坚持了二年。

   一天，父亲干加班到下半夜，一觉醒来，赶紧到早市买了四个馒头，吃了好赶上早班，突然身侧伸过来一只手抓住四个馒头的顶端，父亲气恼之下，猛抓住那手的腕部，一使劲，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头疼的惨叫一声跪到面前，他的手松开了馒头，馒头上留下了道道脏指印。“你这把年纪了，还敢在大街上抢嘴吃？”父亲不解地质问。老头有六十多岁，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我--两天--没--吃东西了。”父亲听后，一下心就软了。赶忙拉起老头，递给他一个馒头，老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父亲说：”回家吃吧，喝点水。”又递给他一个馒头。转身边吃手里剩下的两个馒头，赶上班去了。离中午下班还有一个小时时，父亲因少吃了两个馒头，身体顶不住了。扛起货包，上桥板，眼发黑，腿发软，一不小心就会连人带包摔到四五米深的水里。于是他向工头请示，因突然胃口疼痛想休息一下。工头歪着头，皮笑肉不笑斜看了父亲一眼说：“小家伙，也学刁了，想蹭猾不是？看你平时还算是老实。可以，扣你半个班的工钱。”“我不休息了。”父亲賭气扛包去了。父亲咬着牙，用肩扛变成用背驮，坚持到下班。工头好好盯着父亲，没挑到毛病。算是放过了父亲。可父亲下班的路上就吐了血。幸亏老天有眼，连下了两天大雨，苦工们停工不上班。父亲身体得以养息。可自此以后，父亲虽还坚持每顿吃四个馒头上班，但腰背再也挺直不起来了。肩扛货包变成背驮货包。因父亲有点文化，经常热心帮同行工友写家信，人缘好。都非常关心父亲，纷纷劝说父亲：你还年轻，日子还长。不要把身体糟蹋在这没人性的地方。父亲也看透了再干下去的下场。一个月后，克服了雇主老闆种种挽留和刁难，回到一别二年虽穷但温馨的家乡。看到父亲一个精壮小伙子二年后变成一个未老已驼背的形象，家人抱头痛哭，街坊谁见了誰心酸掉泪。父亲看到新盖的三间土坯房，是自己卖苦力挣得辛苦钱换来的。兄弟姊妹总算有了安身的居所，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