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他面前掏尽为数不多的相关知识跟他努力表达我想做课题的愿望时，才大二，刚刚19岁。

那个时候，“课题”两个字之于我，只是一个虚幻的存在。

我还记得拿下课题那一天，心中的狂喜。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个课题。

我保存了所有宣布我是课题负责人的资料。包括EXCEL名单，申报表通知，甚至网页截图。

我居然可以是课题负责人！他居然还让我把指纹录进实验室门口的指纹识别器里！

然后转眼就四年。

曾经我对于即将开始的课题完全不知所措。

曾经我艰难地四处翻找无数资料才终于弄清楚我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

曾经我一看到他走进实验室，就立刻像老鼠见了猫飞速收拾实验器材，企图装作已经做完实验正要离开。

曾经我被他连续训两个半小时，最后是实验室的器材烧起来了，才得以解脱。

曾经我被他送去跟另外一个性格极端温吞的教授做实验，因为他说我应该练习沉稳。

曾经我甚至买了一本380元的极冷极偏的检测书，就因为里面可能有一页是我需要的资料。

曾经我对着各种中英文资源库空茫地发了一整个下午的呆。

曾经我满心欢喜发送写好的论文给他，然后第二天收到他要我从头全部重写的回复。

曾经我一度认为，我并没有写科研类论文的才能。

后来，

课题协助老师看着我操作完所有步骤，笑着说：“丫头，操作很不错嘛。”

后来，

我提交毕业论文给毕设指导老师，她邮件回复我：“毕设论文和综述都写得很好，没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当然，

他看我做实验的时候，依然还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我也最终没能完成他让我去写的那篇内容海量的综述。

但是我不再害怕了。

不管是独自摸索着跌跌撞撞做实验，还是去繁复的资源库查连名字都认不完的资料。

还是别的什么。

都，不怕了。

对我来说，他是个长辈一样的教授。

他甚至给我发过压岁钱。

他请没来得及吃饭就赶去找他的我吃丹麦曲奇。

他对将论文改了一千零一次的我说：“你最让我欣赏的，是你从来没有说过你放弃了不写了。你比我带过的好多男生，都坚韧。”

他对我说：“你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不要指望我告诉你课题该怎么做，资料该怎么查。你自己去想该怎么办。实验材料我从来没限制过你，你要练手也好，要尝试也好，都随便。用完就买，收据给我就是了，我来给钱。实在找不到的外文文献，给我目录，我想办法帮你弄来。但是，自己动手。”

他给我们专业上过课，大家都喜欢他，觉得他上课有趣人也很好。

但是我单独面对他的时候，他是最严苛的导师。

我一直叫他导师，虽然我只是本科生。

这么漫长的相处，不是没有抱怨过，也不是没有生气过。

为什么不能多帮我一点？

我甚至当着他的面黑过脸。

但是到了今天，心底全是感谢。

他是把我训得最厉害的老师。

却也是最用心磨练我的老师。

李老师你会看到这里吧？哈哈哈，我毕业前，一起去吃次饭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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