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昭君学修行

                                                                                      文/司艳平

读昭君八年之久。

2007年误入教育在线,偶遇昭君,惊为天人。从那时起,开始读她,读她与12班创造的神话与传奇,那是一段热气腾腾的青春岁月, 那是一段将师生关系演绎到巅峰的不朽经典啊!2007年到2009年,我像肥胖的大黄蜂一样伏在昭君的文字里,昼夜不出,那些亮晶晶的12 班孩子的名字,我铭记于心。其中,在昭君12班所有的弟子中,我最 欣赏、最感佩的便是冉雪立,这个出口成章,脱口成诗的巴蜀才子, 惊艳了我的眼球。我从未见过一个初中的孩子能写出那般才气逼人的 《柳絮引》,能将《红楼梦》解读得那样深邃通达,他的才华让我深 深震撼!他是12班高山流水文学社的社长,当再次看到“高山流 水”这几个字的时候,我的心莫名悸动,昭君与雪立,岂不是那高山 流水的知音,岂不是现代师生版的子期与伯牙?

雪立是幸运的,在他人生底色打造的关键时期,他得遇昭君,这个 能让他尽情拥有梦想,并且鼓励他实现梦想的领路人!时至今日,雪 立仍然感念昭君:“ 三年初中生活的高峰体验让我在背负重压时依旧 坚信,生命的终极价值和灵魂的高迈追求一定要超越现实之囹圄,超 越时代之域限,而去探问世界的至真至美。”昭君将生命的终极意义 播种在雪立的心田,让雪立在茫茫尘世中勇敢地实现自我,追求梦 想。《成为你自己》,是昭君写给雪立的长长目送和深情相拥啊!雪 立朝着理想,向着太阳奔跑,他放弃了别人艳羡的高考保送名额,放 弃了世人眼中的优渥名校与专业,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南京大学中文 系,他的理想是研究古典文学。原本他可以轻松上名校,原本他可以 不参与高考紧张激烈的角逐,但雪立硬是选择了一条近乎凶险的道 路,只因这条道路能助他实现理想。昭君感恩,感恩老天爷成全了一 个孩子,帮助了一个孩子有可能成为他自己。成为他自己,这是多么 稀缺的生命状态啊!有的人穷其一生,不知道自己想要啥,不知道自 己的梦想是啥,雪立是幸福且幸运的,他的生命因此而高韬,他的灵 魂因此而圆满。

  “坚守理想的人,整个世界都会为他让路。”我爱极了昭君的这句话。我想,之所以对雪立倍加欣赏,也属某个层面的惺惺相惜吧!只不过他的理想高远,我的理想卑微罢了。我是不折不扣的乡间草根, 二十年如一日地耕耘在乡村讲台上。“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 读到朱自清《春》的这个句子时,我总能联想到小草用尽全身力气拱 破冻土,偷偷探出小脑袋,一脸欣悦打量这个世界的画面。我就是那 株极力想探头张望世界的小草,怀揣着语文生命的梦想,行走在崎岖 艰难的乡间小道上。

   “水木清华,婉兮清扬”,清华园是昭君的一个念想,一辈子的。

于是,她朝向这个梦想,一路坚守,一路行走。“能够用脚步抵达的,就用脚步抵达”,这是昭君解读梦想在切实的路上,在风光如画的远方;“不能用脚步抵达的,就用心灵抵达”,这是昭君点化梦想在心里,如果尘俗牵绊,未能在远方的风景处圆梦,那么,就在原地,就在心中继续筑梦。

     一语惊醒梦中人。昭君的话,分明验证我心所想啊,身在乡间,环境枯瘠,但这并不能成为停滞不前的理由,更不能成为接受平庸的借口,我不愿过庸庸碌碌的语文生活,不愿让自己的人生单调而贫乏,枯寂而萎靡!昭君的话似砥柱中流,激荡在我的心里,给了我继续前行的勇气和动力。

       在乡村语文的教学道路上,我努力朝向昭君,用最初的心,做永远的事。我用文字抵挡着随时而至的岁月庸常,八年间,恒兀兀以穷年,文字的记录没有中断过。写教育,写学生,写语文,写课堂,写生命,写灵魂,以文字行走,给了我坚实的力量,一百多万字的记录让我拥有了丈量人生的底气。“只要行,就必抵达”,昭君的话再次让我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得到佐证!更值得一提的,是我从昭君身上学到语文的修行,课堂的修行,直至生命的修行。语文课堂应当是随着岁月游走的,随着心灵移动的。《丑小鸭》是昭君解读自我的生命密码,从这一点看,昭君是早慧的,她能极其妥帖地在生命如海一身藏的玄幻处,迅速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世外桃源,那方精神领空,还有先哲量身打造的生命童话。昭君爱童话,因为童话里有她信奉的植根泥土的浪漫;昭君爱“丑小鸭”,因为她与小鸭一样,喜欢生命的大冒险与大逃亡,目标的不确定或者无确定是不是正好刺激了昭君心中理想主义的因子?没有明确的辉煌前景做保证的行走,靠的是世界本身的吸引力量和不断地释放自己生命本能的力量,释放自己本能的力量不就是昭君生命行走的状态吗?一次次清空,一次次挑战,让生命的大能量得以最大限度的释放,这是丑小鸭带给昭君的大彻大悟。无怪昭君的解读动心动情,无怪《丑小鸭》那课上得震撼人心!这不是在解读文本,更不是在讲授语文,分明是在解读自我,剖白自我,叩问自我啊!

      或许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心灵隐喻,我在柳宗元的《小石潭记》中寻求我的生命密码。“伐竹取道,下见小潭”,小潭藏匿在偏僻处,不为发现,人迹罕至。水尤清洌的小石潭景致独特,以石为底,近岸卷石以出,造型各异,周围青树翠蔓,清幽安宁,鱼儿在潭中自在游弋,与潭水嬉戏!好一方人间仙境的绝佳去处啊!可是,这样景色怡人的小石潭却置身荒凉,不为人知,它的美被隐藏,它的好被搁置,它远离着尘世的纷扰,也远离着尘俗的赏识,它的内心是否不情也不愿呢?可我分明在小石潭身上,窥见我的影像,窥见我有志难伸的不甘。倘若有一丝丝可能,倘若有一点点缝隙,我也希望能靠着自己的实力奔向心中的远方,奔向能给予我专业支撑的某方所在,而不至于二十年如一日地像野草一般在一个地方重复轮回。

       这种情绪困扰了我许久,有段时间,我甚至变得郁郁寡欢,不愿多言,现实与梦想的落差,行走与内心的矛盾,吞噬着我。昭君,亲爱的昭君,总会在你迷茫时给你清晰的声响,总会在你潦倒时给你有力的支撑。当我对所处环境满腹牢骚,不断抱怨的时候,昭君的声音似山谷回响:“绝不、绝不、绝不抱怨!我们生活的现场,我们工作的环境,有时就是一个事故场,思考它,接受它,找准策略应对它。”我醍醐灌顶,客观环境已然存在,能改变的只有主观的心,心中有桃花源,脚下就是桃花源。放下执念,就会别有洞天!我恍然大悟。

       之后,我把全部的心思放在语文上,放在课堂中,继续在我的王国追逐我的梦想,继续在我的天地寻求生命解码。没有到大气场锻炼的机会,我就把教室当作我的赛课场,盛装出演,形式多样,还有点专业水准。上课之前,我解读文本,精心设计,且都以文字呈现,上完课后写课堂实录,反思改进,然后发在博客上,与天南海北的语文人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线下一个人研究,一个人行走,久而久之,便也探索出属于自己的生命节奏,远离飞短流长,远离是非漩涡,那些对生命无益的负能量竟也自然而然拒之心门之外。时日久长,专业素养慢慢提升,文字变铅字的多了,课堂更受欢迎了,评课更见功力了。没有人会在意,你只是一个乡村教师了。不仅如此,生命状态得到前所未有的大舒展,生命的方向感越来越强,内心越来越坦荡,行走越来越笃定。任何时候,都能清晰地分辨出,自己想要的是啥。而这些,全是昭君带来的点化。读昭君,就是在修行,就是在修心啊!

2014年冬加入语文湿地之后,更是让我如鱼得水,在语文的天地泼 墨挥毫,快意淋漓,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感受着青春语文的律 动,都在触摸着昭君的脉搏,这是上天赐予的多么巨大的荣耀啊!人 生就是由一场一场的行走缀接的梦。“我们需要最朴素的生活和最遥 远的梦想,即使明天天寒地冻,路远马亡”,昭君如是说。坚守着语 文的梦,行走在湿地中,梦想与行走就这样在湿地时代华丽上演。

       而我,这棵无人知晓的乡间小草,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得到昭君倾心倾情的爱与提挈。且不说我的《皇帝的新装》在她的点拨下同课异构,也不说她百忙中写下的评课文字《享受“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快乐》,单是她这次让我在她的书中写点儿文字,就让我忐忑不安,受宠若惊。她说:“我所有的思考,都是长在泥土中的,一点儿都不高大上。我自己是草根,也相信草根的力量。”面对这沉甸甸的信任,面对昭君的草根情怀和底层悲悯,我再次眼眶湿润。亲爱的昭君,永远带着最初始的生命底色,永远甘做“老王们”的女儿,坐在老王父亲们的三轮车上,望着他们佝偻的身躯,在险象环生的车流里左闪右躲,不知何时,她早已泪流满面。她的目光投向人间的每处过往,她的慧心体察人世的每寸善良,她的笔下永远没有角落,一如她的课堂。每个小人物,都会在她的关注中散发动人的光芒。卖盖饭的小姑娘,正手脚麻利,有条不紊地在小店进进出出,这个正在经受生活磨练的小女孩让昭君望到自己,“我还会继续关注这个小姑娘,静静地欣赏她,像欣赏一幅好风景”,昭君的感情多么诚挚;那个叫袁雅的保安,敬着不太标准的军礼,耐心地为师生分拣信件,细心妥帖,“让他这样做的,不应该仅仅只是敬业精神。更为重要的是一个习惯了善良,习惯了积极生活,习惯了动脑筋,习惯了爱和真诚的人的人性的自然流露”,昭君的欣赏多么真诚;还有散落在祖国各地的妹妹老师们,在与昭君的交集中,留下一个个动人的瞬间,一幅幅温暖的画面,她们在昭君的深情注视中,神采熠熠。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是来自乡间的草根妹妹。在昭君的真诚关爱下,竟也青翠欲滴,蓬勃生长!

     范仲淹说,微斯人,吾谁与归。我说,跟着昭君学修行,吾愿一生随之,一世求之!

(2015年7月28日于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