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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hiesquire.com/attached/n_20120717102229_468.jpg稿件来源:《时尚先生》
把我们熟悉的人从熟悉的时空里带出来,走到这样一片海滩:海面上矗立着碣石,沙子不算细腻,走过时踩碎的贝壳吱吱作响。小渔村就在一旁,渔网铺了一地,海风里吹来晾晒渔获的腥味。很多时候海滩上只有姚晨自己,她从上面走过,亮出心事或者是故事。她说北方的海显得凌冽、沧桑。
老渔夫富恩特斯活到了104 岁。海明威1961 年饮弹自尽后,他靠为游客讲故事安度余生。姚晨也有自己的故事。
14 岁来到北京学舞蹈之前姚晨没想过会成为演员,但她和所有女孩一样爱美。小时候,她的铅笔盒、笔记本上都贴满了明星的大头贴,在老姚和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她会偷偷用妈妈的香粉和口红给自己化妆,至今她还记得当年廉价的口红里有“甜美的麦芽糖味”。
她喜欢海,离开家乡后在地图上各个不同的角落默默长大,然后经历考学,来到更繁华的城市,如今她生活在北京,常常四处奔波,她常常想起家乡南平。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四面环山,中间有闽江流过,离北京2717 公里。外出上学几年后再回去,江边的虚脚楼拆光了,新的建筑一个比一个难看,家乡被改造得面目全非。有文章要她写写“所期待的未来”,她说, “我还期待什么未来?我希望能回去就不错了,我真觉得以前的故乡特别美,现在都被改得乱七八糟。”
刚毕业的时候,姚晨没有什么规划的目标,所谓的成名也比较抽象,对于成名后的生活她想象不出来。在学校念书时老师很器重姚晨,毕业的大戏也是她担纲,那会儿的照片上姚晨很有点意气风发的样子。在校期间她还接过一部戏, “赚了笔小钱,当时觉得够吃够喝,是富人了,没有一点生存压力”。谁知道毕业后整整一年,姚晨竟然没戏拍,整个人在家呆着,跌入低谷。“那一年把我打击得够呛,”她说,“后来我就把自己调整到, ‘该是你的就是,不是你的你求也求不得’的状态,连剧组都很少去见,都差点转行了。”直到碰巧演了《武林外传》—“谁能想到那玩意儿能红?”
现在,姚晨是被很多人认识的演员,她明白很多东西要顺其自然,但好在自己拥有“最大的特质”—善于认命。“无论你给我放在哪个环境中,恶劣也好,幸福也好,我都能调整过来”。她仍然说不清演员和明星的区别,对于自己是不是个明星这个问题,她想出了一个很小心的答案:“几年前,在参加某个品牌的活动时,有人主动过来跟我说话—以前我一般都是傻乎乎地独自站着。”
在摄影师的安排下,姚晨在北方的海滩上遇到了渔村里的少女、渔民、硕大的鱼。镜头之外的她一直在笑。
姚晨确实开朗。她说这种性格受她爸爸“老姚”影响比较大。老姚是那种“天塌下来我也先睡一觉再说,反正有人先顶着”的人。北方的海在6 月仍不温暖,在肮脏的浮泡上躺过滑倒过,被黄绿色的海水泡过被浪打过,又在沙砾上摆出过性感的姿态,姚晨坐在回城的汽车上,看不出刚才折腾的痕迹,姚晨忙着给大家分发零食;忙着转载发了今天拍摄花絮的微博(她说“好漂亮啊,看不出是我”);忙着夸奖自己的团队。哪怕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睡着。姚晨说她的乐观是遗传的。
很有可能,女作家是另外一种人。通常她们都不太乐观,有自毁倾向,比如张爱玲。这应该跟好演员差不多,比如玛丽莲·梦露。她们同样经历过大悲凉,在女性身上表现出来,会让人更加懂得怜惜。而一个喜剧演得好的女演员,就更为稀缺。
http://www.hiesquire.com/attached/n_20120717102325_11.jpg姚晨知道大家认识她是通过喜剧,但她不觉得自己有幽默感。“我顶多算一个职业演员,我觉得大家把期望值搁得有点高。有两种人可以演喜剧,一种是职业演员,一种就是天生的喜剧演员。职业演员就是你给他悲剧、喜剧,他都能演,但让他创造一种喜剧的表演方式,他做不到。还有一种是天生的喜剧演员,比如周星弛、憨豆先生、金·凯瑞,他们都算是天生的,而且表演方式都是自创的,没有重复,没有模仿。这种是喜剧天才,那我肯定不是后者,我没那本事,所以我只能规规矩矩去做一个职业演员该做的事,仅此而已。”
在姚晨所受的表演教育中有解放天性练习,但只限于学学大猩猩、毛毛虫那些玩意儿,“我真正的解放天性是在演喜剧的时候完成的,那时候就完全也不顾忌什么形象,什么美与丑。”但是,她说缺乏了性感的教育。她认为性感不是一个应该回避的词。
“就像我们拍吻戏始终拍不好。很多电影里的吻戏都特别逗,完全是生理反映,两个演员在一起肌肉是僵的,所以包括拍摄者,他在看的时候也很不自在,所有的不自在拧在一块,就变成一个奇怪的气场。”姚晨说, “所以所有中国电影里头的接吻戏,看起来总那么难受。”
“你喜欢自己的身体吗?”
“还好。特别迷恋自己的身体倒也没有。我觉得这个就特别欠缺:对自己的欣赏。”
http://www.hiesquire.com/attached/n_20120717102357_448.jpg那种“能活”的能力,听起来像是某种植物的生命力和生存法则。事实上姚晨也没有想那么多,吃着五谷杂粮,获得着顺其自然的快乐,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小说中的渔夫一个人在海面上捕鱼,如同在现实与理想之间泅渡,没有喝彩。海明威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说,写作,在最成功的时候,是一种孤寂的生涯……还有什么能比大海更代表永恒和孤寂?姚晨走在摄影师的镜头里,一缕缕湿了的头发粘在脖颈上,海风拽着裙角。姚晨留着长发,海明威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很多男人也会。
终于有一天,长发的姚晨觉得自己变美了。那是大学时的恋爱,她男朋友说她很漂亮。别人都笑他审美畸形,但姚晨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在情人眼里她还能算个西施。在此之前,她没有想过自己是美女。“从小到大,没有人夸我这一点。”她说连她妈妈都说自己没小时候漂亮,越长越像个泥鳅,黑瘦黑瘦的,手臂跟竹竿一样。姚晨说还因此自卑过,从小就羡慕班里那些皮肤白、学习好、男生们都围着转的女生,然后她也围着她们转。
姚晨喜欢演员这个职业,这让她觉得有乐趣,也让她更自信。问她是否愿意为了爱情放弃它,她说她不敢。“因为爱情放弃了这职业,跟我好的人会不会觉得我就没意思了?将来为了生孩子离开一段时间没问题,要彻底不干了,这个我可真不敢打保票。”
她看重两个人之间的吸引。她要爱一个男人,那一定是因为他有她没有的东西,会是崇拜。“如果他都不能施展他最好的才华,我觉得可能会……我会反正……”她迟疑了一下,“ 我觉得不是一个特别好的选择。”爱情在她的生活里占一半比重。说这话的时候她笑了,反问,是不是有点太多?
海明威理想中的女人,也许就是《永别了,武器》中温柔善良,又疲惫惊惶的凯瑟琳。她把全部意义和希望寄托在爱人身上。只要有了爱情她就有了一切,无论去到哪里都能把那儿布置得像一个家,她为了爱情全心全意,完全顺从。
姚晨说她认为女性是从属于男性的。“ 我从小受的家庭教育就是男尊女卑式的,我真不骗你,我跟男性坐在一块聊天,心理本能的会有一种胆怯,觉得很不安,很不该。一个女性怎么能这样坐在这里,跟一个男性聊天?”
http://www.hiesquire.com/attached/n_20120717102437_131.jpg姚晨结婚在同行里算是非常早的,可以说是罕见。她说本来想更早,但那个时候,国家还不允许大学生结婚。“当时没想过那么多,没觉得日后我们一定要怎么样。”也许是日常生活中,很多东西被人们故意理解成对立,其实并非如此,所谓的婚姻、家庭、事业,他们本身之间不是矛盾,并且有更好的方法使之平衡和平行。
在面对无法调和的矛盾时,姚晨会选择放弃。“我放弃过,虽然我一直比较遵循中国人‘听话’的规律,但是有一天,我发现被生活压榨到最低下的时候,我忽然间反弹了,什么都不顾不想。我会想很多年才走到这一步,但我真的不会顾虑那么多,那一刻我已经不去选择了。”
2011 年,姚晨结束七年的婚姻生活。她说这是她做过的最叛逆的事。
演员都很敏感。在采访的时候,姚晨的观察力也很敏锐。她是好演员,分得清真和假,也能够找到这谈话中最适合的情绪。风很冷,她喝了好几杯热水,逐渐从那片灰色的海域里回过神来。
现在,她也做过记者了,还做成一个视频的采访纪录片,一口气采了10 个记者。另外,她在新戏《搜索》中出演一位“复杂”的女记者。虽然她的“被采访”经验很多,但这些似乎没用。她说采访者在采访中是个主导者,带领着情绪、思路,她在采访中经常“断片”,瞬间不知道问什么。“他们都是有意思的人,燃烧着新闻理想,但日子又过得很清贫,他们也会烦恼,也会有阻碍,但还会继续前进,他们在记录别人的故事,但从来没有人去记录他们的故事。”
http://www.hiesquire.com/attached/n_20120717102511_318.jpg早在做这个系列纪录片之前,她为准备新片《搜索》,特意实习了一段时间。角色里的那个女记者是社会新闻栏目主编,跟她平日接触到的娱乐记者不太一样。她去体验生活,“怕自己演成了一个身份不明的记者”。对于那个角色,她更多的是同情和佩服。“在她失去一切时,她能够非常淡然地面对,然后很勇敢地继续往下走,我觉得她是一个强者。我在表演的时候没有去爱这个角色,而是审视。”
就是在演这个角色时,让她有了触电的感觉。“在一场分手的戏里,知道分手,经历了四种情绪变化,最后放下过去,说‘我会重新开始。’”姚晨对这句台词记得很清楚,也许是因为某些方面契合了她,接受背叛之后,哪怕再爱,也要离开,不去强迫要求别人,自己重新开始。“你失去了你的爱人,我也失去了我的。”她觉得自己这场戏演得相当好。
但姚晨说她在生活中“真心做不到”,“我肯定会很痛苦,没有办法会像那个角色那样在那一瞬间,就能够那么洒脱。”她相信世界上存在这样的女人,包括生活中她也见到过这样的人,“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有些时候,女性是不是把求得别人的保护来当做一种有效的方法?”
“http://www.hiesquire.com/attached/n_20120717102558_992.jpg当然,大部分女性肯定都这样。”姚晨说。
“你会敢于暴露自己的弱点,来求得别人保护吗?”
“这也是一种性格。”她看来,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无论如何相信一切,另一种是被骗后再也不相信一切。她说她肯定是属于前者。但是她也有爆发的时候,那就是背叛出现时。“我有跟人掰的时候,哪怕我再爱这个人。欺骗我只是一方面,但他侵犯到我的人格时,那一瞬间我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突然间会爆发,十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那种,绝对翻脸。”
“你事后会后悔吗?”
“绝不后悔。”
海明威年轻时痴迷于写硬汉,但最后,他发现所谓“硬”的力,到最后是软弱。
“这个柔弱的力量更可怕。”
在姚晨的微博被推到人气第一名时,她不知道要写什么了。有人告诉她,你还是想写什么写什么,有时候柔软的舌头是可以折断牙齿的。这句话给她印象很深,也在她日后的生活中默默印证着。姚晨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虽然大多评论她都忽略了,“但一些鼓励和操蛋的都记得住。”她最讨厌那些阴阳怪气的话,还不如上来就谩骂的干脆,她会想躲在电脑后面的那张脸到底什么样,一想就觉得污染心情。她会亲自把这种人拉到黑名单里。
“为什么不拉黑?我最开始那2000 个名额到现在还没用完,真遗憾,必须拉黑。”她过去也经常跟他们吵, “现在都懒得搭理了,习惯就好。”但是她的情绪还是会受影响。一开始她以为只有自己这样,后来发现圈里好朋友都在意,还有书画家被骂到半身不遂,“谁都不能说自己不在乎”,但她决定放过自己一马,当做是心理锻炼。从草根、笑星到时尚i con,虽然像中箭一样被贴满了标签,但她不反对,“要是真有一天,别人说我不是微博女王,我肯定会火的!虽然我挺讨厌这些名号。女王、女皇,听起来都是命不太好的那种,很孤独。”
比起这些,她更不能忍受的是背叛。她说男人遇到背叛,也会像祥林嫂一样去倾吐。但是女人遭遇背叛后,会变得“更男人”,尽管女人是世界上依赖性最强的动物。她会轻易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软弱。这也许是抵消强硬最好的方法。
在男人的世界里,英雄若不风流,势必孤独;在女人的世界里,拥有爱情,就有了柔软的渗透力。海明威最终饮弹自尽,像他所描述过的斗士一样,生来就与家庭、战场、世界抗争。女人姚晨则还是一副开朗的样子,交代弱点,坦白着日常生活中琐碎的喜怒哀乐,居家休假的厨房,朋友们的饭局,男朋友的电话。该怎么样去度过日复一日的生活?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但可以肯定的是,正是那些微弱的力量,蓄积起来,变成海水,淹没时间,只留出八分之一的冰山。就像她一直想演的“正常的普通人”,没那么复杂,心里缓缓流淌着人生。表演是无用的,表现都是片面的。
“世界本来就是男人的。”她说。“女人不就是想要幸福吗?”
这时候,太阳落下去了,远处的海就要变成黑夜,留下大片大片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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