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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是记忆的橡皮擦

眠空。

喜在忙碌的间歇，读大量无关紧要的文字，直至累乏。读她的文字里，终于有了生活懒散的隐迹。始终不变的是，仍旧贴合内心的内在质地。悲绝、疼痛、嘶嚎，渐趋销声匿迹。参悟、通透、醒觉，完就生之纯粹。无意中抖落的书签，只见素净里印上一句：唯愿无事常相见。这样，已经足够好。不再避世、恶人、躲藏，坦然地直面生活的残缺，归于来时的平常、喜闹、烟火。闲来可与三两友伴在暮下的公园里静坐些时候，说上两句毫无造作的话语，然后安静地道别。是否再相遇，是否再重逢，是否再有这样的一个暮下，皆已不做强求。

茶事。

他从南闽故地寄来铁观音和大红袍。喝过那么多的茶，还是偏爱铁观音的清香多一些。夏时将近，已经错过了饮食红茶的最佳节气。不过，青茶来得正是时候。拿到茶叶的那一刻，正走往曾待过的旧地。取出一些青茶，同他们一起，煮上一盅。已近暮色，少去常日里独自烹煮的繁杂步骤与个中讲究。有如儿时在南闽故里招待来客一般，取几片新茶放入杯中，添倒适量的清水。看茶色在水的浸润里，寂静地晕染开来，清香盈满一室。她打趣说，你个茶痴。兴起，还她一句你个酒鬼。笑声四起里，独自沉淀。若他朝得以完满，我倒无意成为痴客。在门前植种茶树七八株，伴着晨钟暮鼓清寂，就此长眠也再无遗念了。

她途。

一个寂静的午后，阳光慵懒地照了一室。半倚窗前，安静地阅读她从古城寄来的书信。大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语，却不难洞悉她一路的心事。说着沿途的见闻，提及那家断了电的明信小屋。黯淡，沉寂，又不失喧闹。明信片透漏着光阴的古旧：青砖、灰瓦、回廊、门楼，沉寂在岁月里。背面的印章是心喜的小篆字体，拓上它来时的城名，以及那句她所喜的“时光是记忆的橡皮擦”。还有她手写的简约几句话语，温软缠绵。共时光同老，与岁月同尘。走过那么久长的路途，历经聚合离殇，多少人事倏忽而过。所幸，还有她在，纵是不言不语，亦也不离不弃。

经年。

她在京都打来电话说，已经很久没有相聚了，是否会在盛夏时候去看她。我说，其实想念已无多，在光阴里静候、等待重逢便好。无法在时光的愿佑里吐气如兰，只是已少去浮夸与信誓旦旦，开始懂得静候佳音的深意。每个人都必然走向他宿命里的既定结局，无需参透，沿着每一个当下走去便可得证因果。五音不全的我，她却说，你的歌声像极了阿桑。微微皱了皱眉头，便没再言语。已经很久没听她的歌了，至少在她面前从未提及过她。阿桑，这个伴随了大半个年少时光的歌者，正被我刻意地忘去与不再忆起。她已远去，她的歌声却在光阴里得以鲜活与永存。经年以后，我将老去，只与尘土同眠。

长梦。

又梦见那条不知名的布街，其实，同样不知的还有它坐落的城池。长梦里，极具耐心地找寻那匹心中的棉麻。店主是一个只留下背影的中年女子，我说，我要剪裁一条长裙。她却说，而今那样的布匹已再难寻得。她拿出新得的一匹粗布，我却依然摇头，说不是那模样。睁开眼，方觉依然在梦里。忽忆起偶常相伴的女子说，你的性子竟这般倔傲，一点不懂妥协与示弱。她不知，在这条长路里，我已经尽力使自己趋于平和与温顺。顺从宿命的踪迹，在当下得以安然存活。

简凉生。

2013.4.21

图图来自苏苑，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