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立鹰600年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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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10年之前,收获了一张立鹰图,因为“有钱”,所以“任性”,只是因为第一感觉良好。面对此图,感觉便是,这张立鹰,在笔画上,我很难找出它的缺陷。自知毛笔作画(中国画)和油画不同,留给作者更改的机会是可怜的。多数时候,哪怕是些许的改动都是作品的减分。甚至是,一次更改便意味着越描越黑。按照今天的行话,那就是,线条技术是传统中国画的“硬菜”,是一个画家优劣的试金石。线条技术和射箭技术,以及像卖油翁的技术一样,百发百中,油从孔入而钱不湿便是全部看家本领。但只是用“但手熟尔”解释是远远不够的。这句话当然是谦词,更多的还需要天赋。这不是科学,它是技艺,或者说是手艺。既然是手艺,天赋恐怕是第一位的。

这个局部让我们看清了线条的本身,每一片羽毛都是线条勾勒轮廓来构造的。每一片羽毛的空间位置关系也是由线条决定的,羽毛之间谁压着谁,遮盖多少,以及外形无一例外的是线条的造化。所以,传统工笔画当中,线条其实就是“构造线”,它是画品质量的决定性要素。因此,在绝大多数情形下,除了构造线的位置,线条本身的质量就是衡量专业画家基本功的重头戏。临摹可以很容易完成结构的本身,但线条质量则无法跟随。这就像射击,学会打枪很容易,要想百发百中则难上加难,奥运冠军毕竟风毛菱角。层层叠叠的羽毛,密密麻麻的有序排列,这么多线条之间要相互干涉,高质量的完成这样的结构实属不易。除此,线条轮廓之内,由三色点染,个别处由四色点染,点染要有“形”,要填满框架,不可越界,还不能死板。这是技术活,没有真功夫,很难到达如此境界。

自然起来很难,甚至事关“死活”。点染的优劣,最后一定会影响到画作是不是“生动”。很明显,赵佶的鹰比郎世宁的鹰还是逼真的多。实际上,赵佶在羽翼的创作上,一直想淡化“线条”的存在,他把重点放在了四色的点染之上,这样的结果,就更加活灵活现。而郎世宁不然,虽然在结构上一丝不苟,中规中矩,点染规整,用色单一,所以他的立鹰就不够灵动了。不难发现,赵佶的鹰眼是“水汪汪”的,而郎世宁的鹰眼是干瘪的,这是两只鹰的差距吧。是不是也可以这样推想,这就是乾隆皇帝对郎翁的画作不予评价的原因呢?
宋徽宗赵佶便是一个极具艺术天赋的人,皇帝这职业,恐怕未必称职,但作为艺术家,应该给他100分以上。但100分是给他艺术造诣的评语,一百分以上是对他在位期间对中国书画的开创性的支持的褒奖。他用公款创立了国家画院,支持了将近几百顶尖艺术家的创作和吃饭,他所设立的“内府收藏”制度,一直影响到清代结束。真是应该感谢赵佶,我们还有幸看到“内附收藏”当中历历在目的文人学士的精神风采,宋徽宗功劳第一。

这个局部让我们看清了线条的本身,每一片羽毛都是线条勾勒轮廓来构造的。每一片羽毛的空间位置关系也是由线条决定的,羽毛之间谁压着谁,遮盖多少,以及外形无一例外的是线条的造化。所以,传统工笔画当中,线条其实就是“构造线”,它是画品质量的决定性要素。因此,在绝大多数情形下,除了构造线的位置,线条本身的质量就是衡量专业画家基本功的重头戏。临摹可以很容易完成结构的本身,但线条质量则无法跟随。这就像射击,学会打枪很容易,要想百发百中则难上加难,奥运冠军毕竟风毛菱角。层层叠叠的羽毛,密密麻麻的有序排列,这么多线条之间要相互干涉,高质量的完成这样的结构实属不易。除此,线条轮廓之内,由三色点染,个别处由四色点染,点染要有“形”,要填满框架,不可越界,还不能死板。这是技术活,没有真功夫,很难到达如此境界。
在欣赏这副作品的同时,作者还给我们带来了一个以外的收获,那就是一首用瘦金体完成的诗。
“红叶萧疏剩几枝,秋风无力雨丝丝,草间狐兔纵横极,正是苍鹰侧目时”。曾经不止一回想要找出这首诗的来源,无论如何,这首诗和这幅画太匹配了,狐兔纵横极,苍鹰侧目时。这个瞬间,不只是被画作抓住了,这首诗作更是应景。抓住瞬间是画作的一个高级境界,这种瞬间往往在油画当中才会出现,这是由无数次修改,由时间累积而完成瞬间的。中国画则不然,这个瞬间也是由瞬间完成的,就像抢拍一样,快门的瞬间便是时间的瞬间而铸就永恒,很显然,赵佶做到了。再回到诗的本身,在我们无法拿出其他材料之前,不得不认为,这诗和画一样,它都是赵佶的作品,且相得益彰,美妙无比。
它有缺陷吗?答案是肯定的,无以计数的羽毛外轮廓有两处线条加粗,加黑,这就和绘画的整体有了冲突,不和谐,不顺畅,估计这是赵佶当下对有瑕疵线条的修改,用以覆盖不良者。除此以外,它的传承关系也有断点,至少不够完美。事实上,赵佶本人落款“宣和殿御制一人”并钤印“双龙方章”,从此以后,便杳无音讯。南宋,元,都没有相关佐证,只是到了明宣德,才有了内府“广运之宝”的印证。这不得不说是一个缺憾,虽然元代命短,但终究没有进入元代内府。如果不是乾隆皇帝的“拉扯”,它的身份就更加岌岌可危了。好在有乾隆的站台,尴尬的情景才有所缓减。不仅如此,他还给出了一个他本人对画作的最高评价“神”。正是这个“神”的评价,才引发出600多年的一个纠缠,并且和一个外国人相关。原因很简单,多年以后,和赵佶鹰图惊人相似的画作出现了。
我们本来可以轻易的观察到两幅作品的差别来,但无论如何,这两幅作品一定是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至少在作品的创意上是一致的。那么,这就一定存在一种情况,一个原创,一个临摹。常识告诉我们,年代久的一定在先,年代近的一定在后。也就是说,久远的是原创,临近的是临摹。在中国画史上,但凡经典的画作,少不了后人之临摹,这是习惯,也是必然。当然,但凡临摹经典的,并且存留至今的作品,其作者绝不是鼠辈。恰恰相反,绝大多数是当朝鼎鼎大名的人物。那么,临摹之人是谁呢?没错,就是乾隆的御用画家,意大利人郎世宁。临摹的前题是什么?是亲临现场,能够近距离看到样本本身。那么,作为内府收藏,恰逢乾隆盛世,有资格,有机会亲临现场,近距离临摹的人,需要有足够的便利条件。事实上,郎世宁能够做到这一点。很明显,郎世宁作为宫廷画师,他给雍正画过像,给雍正的妻妾画过像,他同样给乾隆画像,甚至给乾隆本朝的有功的大臣画像。那么,近距离临摹内府收藏的画作,自然不存在太多障碍,抑或这就是工作。
郎世宁鲜有临摹他人的作品,因为他自己就有足够的智慧和技术去原创,难道这是郎翁的心血来潮?即便是心血来潮,他也没有能力随便支取滞留内府画作。调度画作,在宫廷之内,一定会有一套严格的制度,所以,可以肯定的说,这次临摹绝不是他个人行为,而是一个差事。在宫内,谁有权力给郎世宁派活?很显然,那就是乾隆皇帝。
内府藏画“千千万”,如果逐一临摹,那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即使临摹,有限的精力必然会用在刀刃上,在选择临摹对象上,必然会“优中选优”。这不是郎世宁的选择,而是皇帝的选择。既然在宋徽宗立鹰图上,乾隆写了一个大大的“神”字,并钤印“乾隆御笔”。“神”字是乾隆对内府书画评价体系当中的最高荣誉,很明显,乾隆皇帝对这幅鹰图赞赏有加,甚至是情有独钟。
情境不过如此,一天,乾隆“万机余暇”,在欣赏完宋徽宗这幅鹰图之际,欣然命笔“神”字,随即招呼郎世宁过去,紧接着就是下旨,依诏行事,郎翁领了任务·,画画去了。
有必要说明一下,郎世宁的这幅作品,因为距今很短,所以,仅剩“乾隆御览之宝”,“御书房鉴藏玺”和“三希堂精鉴”这三枚重要的印鉴,这是进入乾隆内府的标志。另外还有两枚私人印鉴,一个是郎世宁本身的“臣世宁”迷你小印,和臣“郎世宁恭绘”一行小字。还有一枚是“皇六子”的印鉴在右下角。
不得不说,在线条技术上,限于这幅画作上,郎翁不输赵佶,甚至强于赵佶。唯一之不足,就是在羽翅的点染上,不及赵佶的丰富和自然。这个点染也是硬货范畴。

自然起来很难,甚至事关“死活”。点染的优劣,最后一定会影响到画作是不是“生动”。很明显,赵佶的鹰比郎世宁的鹰还是逼真的多。实际上,赵佶在羽翼的创作上,一直想淡化“线条”的存在,他把重点放在了四色的点染之上,这样的结果,就更加活灵活现。而郎世宁不然,虽然在结构上一丝不苟,中规中矩,点染规整,用色单一,所以他的立鹰就不够灵动了。不难发现,赵佶的鹰眼是“水汪汪”的,而郎世宁的鹰眼是干瘪的,这是两只鹰的差距吧。是不是也可以这样推想,这就是乾隆皇帝对郎翁的画作不予评价的原因呢?
艺术的历史就像流水一样,缓缓地,从不回头。但历史上的作品却承载了人类故事和人类的智慧,更是在很多地方记录了他们之间的相互联系。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分别对这两幅作品做了神奇的“磁共振”时间检测,赵佶的立鹰是1119年,也是宣和元年,皇帝当得正嗨。郎世宁的立鹰是1755年,乾隆皇帝也正嗨着。这六百三十六年,无论没完没了的改朝换代,中国文化却用这种方式纠缠在了一起。其实,对于一个鉴赏高手来说,磁共振的时间检测往往是多余的,他们会从诸多的文理信息当中找出具有逻辑的蛛丝马迹,从而得出正确的结论,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收藏的魅力之一就是你也会成为一个“思考者”和“发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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