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古诗四首》到底是如何拉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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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旭《古诗四首》到底是如何拉风的?
过去曾经讨论过《古诗四首》的前两首的部分环节,我们并没有在整体上做出过多的展示,只是针对其中单字过分离谱的典型予以解剖。实际上,就是如此简单的举措,这对于一幅书法作品来说,其中的艺术品质已经足够明了。原因很简单,艺术是相通的,艺术是需要完美的,书法如歌,好歹自知,哪怕一两处跑调子,也足以判处其“死刑”了,更不要说,《古诗四首》跑调地方比比皆是,其实早就无所谓有没有曲调了·。
今天,我们要脱离了对单字的解析,试图通过局部片段的展示,用以达成对《古诗四首》的全方位的认识。书法艺术脱离了整体布局而仅仅追求单字的书法技巧,会让很多的,更系统,更连贯的艺术审美失之偏颇。同时也不能全面的展示草圣张旭在谋篇布局,上下连缀,气脉运行的“飘忽摇曳”。事实上,草圣之圣,单字的书写无疑是绝伦的,而如果从气息的角度而言,单字的追求根本不足以展示其书法气场的,更无法还原张旭本人书写时的生动场景的。一幅好的作品,如果循着书法本身的翩翩起舞,甚至能捕捉到“昨日重现”般的现场感。
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在片段图片的间隙,对单字书写做一些技术性的描述性的分析,也就是从细节入手,就如舞蹈当中,我们试图通过对舞姿的瞬间特写的捕捉来分析其优美与否而完成对单字的研究的。
我们先考察《古诗四首》中的第三首,《谢灵运王子晋赞(儹)》,内容如下。
(谢灵运王)子晋儹,“淑质非不丽,难以以万年,储宫非不贵,岂若上登天,王子复清旷,区中实(譁)啸萱,既见浮丘公,与尔共纷繙”。
辽博版本片段
民间收藏调查片段
从截图的开始,就可以非常清晰的看见它的头三个字“子晋儹”,这实际上是“谢灵运王子晋儹”的节选。
图片稍小,在电脑上,只能大概看清其垂直方向上的字体布局当中重心的分布状态。第一幅图片是来自于辽博的样本,称之为原始本,第二幅图片则来源于民间收藏调查,称之为对照本。很明显,作为草书,对照本的书写无论是纵向还是横向安排都远比原始本更加优雅,单字布置更舒服。如果把书法称之为艺术,站在朴素的审美角度而言,这本来就是显而易见的。舞蹈需要高低错落,但美而有序,这与群魔乱舞有本质的区别。为了观察每一次纵向的气脉流行的轨道,以便适应手机观看,还是需要一个稍大的图片。
上图为原始版本的局部,下图是对照版本的局部,因为图像放大,我们叙述起来很方便的对应了。
如果没有提示,有谁能够辨识原始本中的“子晋”二字的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就草书来说,原始本的“子”字尚能勉强辨识,但前题是,子字最下端的一横这个尾巴必须进行物理性遮盖。而“晋”字则因为离开“子”字底下的尾巴太远的缘故,已然不是一家人喽。开篇伊始,原始本就把晋字的头顶赐给了子字,而子字,因为凭空增添了尾巴,画蛇添足了。于是,一出大戏就这么开演了,“子”字多了尾巴,“晋”就这样活生生的被肢解砍头,一共三个字,第一个字“无中生有”,第二个字“支离破碎”,第三个字也“灵魂出窍”。这仅仅是针对其“骨”(机构性要素)的毛病而言的,如果再往深入追究,审视其“肉”,那就“肌肤”患病,满目苍夷了。见下图。
而对照本呢?显然是完美的,无懈可击的,自然的。千年以来,没有人能够找出他的任何毛病来,这就是草圣张旭。
大多情况下,仅开头这三个字的表演,对艺术来说,已经可以直接上绞刑了。
但在中国,以此三个字的“千疮百孔”来说明原始本的堕落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心里的“辫子”还在,它已经深深的嵌入到了许多人的灵魂当中了。为了治病,于是,我们还是想再动手术。“(岂)若上登天”,看看到底是什么货色奥?

“岂若上登天”中,因为隔行,所以选择了“若上登天”四个字。非常负责任的说,原始本当中,“若上登天”四个字,从草书角度而言是毫无法度可言的,如果单单拿出这四个字,任何一个熟悉草书的人,估计只能勉强猜出的,只有一个“上”字,剩下三个,宛如天书,一头雾水。书法既是艺术,更是法度,如果草书没有法度,那么,草书存在的意义就大打折扣了。这个法度,实际上也是一种约定,多年,多人共同探索进而总结出且共同确认的基本原则。这也包括着千百年来沉淀下来的而获得共识的基本认可。虽然细节稍有差池,但一定会让熟悉草书的群体能够相对容易的辨认写的到底是什么字?而原始版当中的“若上登天”单独提取出来,如果没有历史上文献的提示而推演出结论,那么,这个草书是极其失败的。它已经失去了文字在书写当中的“稳定性”和“可认知性”,这与涂鸦没有丝毫区别。事实上,“若”字,“天”字,就是完全彻底的错字,即便可以用“狂草”来搪塞,也着实不可原谅。即使如此,这几个字,也依旧成为教科书当中张旭之典范,令人唏嘘不已。顺便提醒一下,原始本“若上登天”四个字的书写,,在纵向布置上完全“失稳”了,它一意孤行的偏离了该有的垂直轨迹,走着走着就走上了邪路。这是草书书法非常忌讳的事情。这种十分幼稚的错误,硬是要强加在作古千载的草圣头上,而且是经典之作,于心何忍呢?
毫无例外的,如果将此四字以图片的形式,而不告知其出处和背景,仅凭朴实的审美,中等智商以上者,也会毫不犹豫的辨别出孰优孰劣来。草书如歌,草书如舞,而对照本的这四字,则如歌如舞,满满的节奏感,笔划或丰或瘦,宛转悠扬,收放舒展,流线宛然。我们至今都会惊诧于它的笔画(线条)之“流美”,丝毫没有半点的阻滞和间歇,其气息竟是以如此优雅而畅快的方式附着在笔端,让这几个汉字成为千古。
这种糟糕的状况同样出现在“难之以万年”这几个字上。
“难”字很难,草体更难,难于上青天。笔画结构复杂,需要照顾的地方太多,作为一个模仿者,难上加难。原始本的“难”字,气脉横断,结构安排有失偏颇,笔画来龙去脉无法重复其游走的轨迹。难字右下,足底无根,大厦将倾。根本无暇照顾其骨,其肉,其筋的自然缀连,更不要说让“难”字飘然起舞了。草书和正书(真书)一样,有法度,自然就有“区分度”,对于万年两个字,一定存在有别于其他字的规矩的,没有区分度,就没有辨识度。原始本“万年”二字,有辨识度可言吗?很显然没有。很直白的说,万年两字,如果单独切割出来,加之以充分的想象力,也很难想到是“万年”出没,尤其是年字,直可以说是鬼魂附体,焉有体统可言?而对照本的“难之以万年”则是一气呵成,优美至极,拿捏精准,行如曲水,舞姿绰约,有如神助。至善至美的草书,非圣人莫属,这就是张旭,千古草书,无出其右者。
草书的三个灵魂性要素莫过于"骨,肉,筋”了,本文当中一再强调的结构,指的就是字体的“骨”,顺便指出了肌肤的重要修饰作用,一幅好的骨架,没有圆润的肌肤做陪衬,算不上美人,甚至算不上健康的人,书法亦然。实际上,我们通篇没有涉及到有关于“筋”的论述,正是因为“筋络”描述之难,释义之难,因此,将会在以后的文字中单独立项,详加说明,本篇就不再赘述了。
古诗四首,我们只选择了其中的第三首的前半部分。其实,就此短小的二十几个字,瑕疵也仅仅挑选出几例分外出格的,如果站在艺术的角度来审查原始本,那么,硬伤,软伤比比皆是。因此,辽博版本的《古诗四首》,在第三首的书法上是非常失败的,甚至是见不得人的。这对于多年以来以此为模板学习张旭草书的人来说,着实残酷。但个人以为,与其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污名草圣,不如“追求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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