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是不必概括的

艺术所表现的“内在生活”，是由交融为一体而不可分割的主观现实组成的，可以能通过这种方式感受到艺术而不是认识艺术，可以构想出某种富有生机的经验，而不必完成一种有意识的逻辑。为了对艺术进行科学研究的分解在用途上是极有局限性的，推理性的语言本质是概括化的，而科学抽象中使用的方法就是使概括的面越来越宽。艺术创作的抽象方式决定了它与逻辑、数学或科学中的那些研究方式是不同的，将主观现实用符号的方式呈现出来以供关照的要求大大超出了语言的能力范围，而且语言结构本身对此不合适，因此在艺术中是不必概括化的。

 

（二）艺术是人类情感符号形式的创造

艺术与人类情感

 

艺术品是将情感呈现出来供人观赏的，是由情感转化成的可见的或可听的形式。这里的情感是指广义的情感，即人类所能感受到的一切。情感表现使艺术品成为表现性的机制，它是运用符号的方式把情感转变成诉诸人的知觉的东西，而不是诉诸推理能力的。

 

艺术家表现的情感并不是他自己的真实情感，而是他认识到的人类情感。艺术品表现的是关于生命、情感和内在现实的概念，它既不是一种自我吐露，又不是一种凝固的“个性”，而是一种较为发达的隐喻或一种非推理性的符号，它表现的是语言无法表达的东西。

 

艺术会在其全盛时期促进文化的发展，更有助于一种文化的稳定。这种功能事实上也是对于情感对象化的补充和逆反应，也是艺术创造的一种能动力量。原因概括为三点：

 

①   艺术可以使情感明朗化和对象化；

②   对艺术的认识和熟悉会反过来为实际情感提供形式；

③   艺术可以训练人的感官习惯于通过表现性的形式去观察自然。“在此基础之上，朗格提出艺术教育其实就是情感教育。”[4]

 

创造是感性的幻象

创造是一种感性的幻象，就是运用一种正常的艺术手段使人们以一种反常的和抽象的方式去观看。艺术是对人类情感符号形式的创造，这情感并不是再现出来的，而是由全部幻象，即由艺术符号所排列和组合起来的幻象表现出来的，每门艺术都是由它创造出的基本幻象来规定的，而不是由它所使用的材料和技巧来规定。

 

创造是虚空的，幻象是全新的，构成的材料是先就存在的，两者之间毫无关联。幻象的作用就在于：立即有效地抽象出视觉形式并使人看到它的真正面目。需要明确的是，“幻象”完全不同于假装，虚伪等概念，它是为主观经验或“情感生活”服务的。

 

（三）艺术表现生命的逻辑形式

生命的形式

艺术品具有情感而非这个形式象征着情感，情感是作品本身的性质。感觉能力是生命机能的一个组成部分而非由生命体引起的，生命本身也就是感觉能力，情感和情绪是精神的重要组成成分。

生命形式的基本特征被概括为四个方面：

 

①   运动性：生命体持续稳定的式样必须是一种变化的式样；

②   有机性：生命体的结构必须是一个有机的结构，它的构成成分之间互不相干，而是通过一个中心互相联系和互相依存；

③   节奏性：生命体整个结构都是由有节奏的活动结合在一起的；

④   成长性：生命的形式所具有的特殊规律，随着自身每一个特定历史阶段的生长和消亡活动辩证发展的规律。

 

广义的形式：逻辑形式

逻辑形式是抽象的，但不是从体现它的艺术品中“抽象”出来的，这种抽象的形式是指某种结构、关系或是通过相互依存的因素形成的整体。“它（逻辑形式）是指形成整体的某种排列方式，这种形式不是指艺术品的物理性状，而是深受创作材料影响的具有表现性的形式。”[5]

 

艺术创造产生的是与生命体相类似的艺术作品，因此生命体的一切特征在艺术创造中都可以找到。但比较艺术的特征与生命本身的特征，是两种特征之间的象征性联系。所谓类似不是等同，艺术形式是一种投影，而不是复制。从生命体的四个基本特征具体而言：

 

①   运动性：艺术是用来引起明显的生长感受的创造式样，本身并不一定在逐渐成长；

②   有机性：艺术品的构成要素与有机体的构成要素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③   节奏性：艺术有自己的节奏，它表现生命的节奏但两种节奏不完全相同；

④   成长性：艺术具有自身的表现性规律，它的构成要素都是虚幻的东西而非真材实料。

 

正是由于这种相似而非等同性，使艺术像是创造而非被制造出来的。

 

表面类似和逻辑类似

表面上看，相同门类的艺术具有相同的材料，艺术表现的都是对人类生命与情感的探索与表达，艺术所创造出的艺术品能给人带来关于自身的思考。深层次上，各类艺术之间也具有逻辑类似。

 

各门类艺术之间是具有密切的联系的，分析其中的共同点要通过对艺术各自本质的深入探究，而抛弃一开始的“一切艺术本质上是相同的”这一假设，即“异中求同”法。每一门艺术都是会创造出一种完全不同于其他艺术的独特经验，每一种艺术创造的都是一种独特的基本创造物，他们有各自的创造原则以及材料，不会超越领域相互融合。恰恰在找不到各类艺术之间的区别的层次上，却可以找到它们之间的一致性。

 

（四）艺术知觉是一种直觉活动

艺术直觉不涉及信仰问题，不是非理性的，它是一种借助于个别符号进行的判断。这里的直觉，是指洛克所说的“自然之光”理论，即心灵无需去证明和检验就直接看到了真理，就像眼睛能够直接看到光线一样。直觉是一种基本的理性活动，这种活动导致的是逻辑或语义上的理解，包括各种形式的洞察或认识。

 

至于艺术知觉，就是对艺术品的表现性的知觉。艺术所表现的情感是由全部幻象组合而成的，而把握这种“生命的意味”的能力即艺术知觉，“是一种洞察力或顿悟能力，而非推理性的思辨”[6]，这与其“艺术是不必概括”的理论一脉相承。当然艺术冲动有时也可以是自觉的，艺术作品也可以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诞生，但对艺术原理的认识和运用都是直觉地进行的。

 

第二章 各艺术之间的关系讨论

（一）确定比较项

 

对各类艺术之间关系的讨论，就是要对它们的联系与差别进行系统研究。首先就需要确定比较项，即确立对艺术的哪几个要素进行对比研究。这就要从艺术的定义入手，按照苏珊·朗格的符号学美学论，她定义“一切艺术都是创造出来的表现人类情感的知觉形式。”根据这个理论，可以推测比较项可能列为表现方式，创造原理以及使用材料等。但是在这个定义中，却包含着许多模棱两可的字眼：“创造”、“形式”、“表现”，等等。这表明比较项本身就是一个不确切，没有清晰界定的概念。这似乎预示着，通过对模棱两可的比较项的分析，从而得出一个模棱两可的比较结论，最终确立模棱两可的艺术间的关系，那么一切的讨论似乎都毫无意义。

 

然而，正是这种模棱两可性，才为关于艺术的讨论提供了其容身之地，这些含糊的字眼并不会使得对艺术的解释随心所欲和不着边际。不同类型的艺术有着不同的表现方式，试图用抽象的概念解释它，但却始终无法穷尽，因为思维是无尽的，人的创造力无迹可寻，被人们创造出的艺术也就不受逻辑的限制，没有固定的具体的形式。只是在审美过程中，将给与审美主体类似感受的艺术品进行归类——这种归类也未必符合创作者的原始意图。运用有逻辑的词语归纳出它们的共同点与不同点，试图探究本质，总结概念。这个步骤是不可或缺的，它帮助我们更深入的思考艺术，理解艺术，但却不能把它当作审美的必经阶段与最终目的，这样舍本逐末反而会使人陷入周而复始的空洞概念而忽略了更加美好的艺术的本质。

 

（二）运用“异中求同”的比较方式

种种不同的艺术，事实上只不过是同一种人类探索活动的各个不同方面。即使各门艺术是有区别的，但它们之间具有密切关系的事实也是不可否认的。然而这种认同，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却为各类艺术之间关系的种种探索带来了困难。如果在开始研究之前就已经确信了“一切艺术本质上都是相同的”这一假设，在讨论中就不可能得到比这个假设更多的东西，甚至会当面错过或遗漏每一个看上去仅仅适合于某一种艺术而不适合其他艺术的问题，因为并不是所有问题都适合于一切种类的艺术的。

 

由于这个原因，运用苏珊·朗格“同中求异”的研究方法，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比较各类艺术之间的关系。首先将每一门艺术看成是一种独立的领域，然后找出每门艺术分别创造了什么，所遵循的原理是什么，各自涉及的范围和使用的材料是什么。通过对各类艺术之间的区别进行揭示，会使我们对艺术的认识更加深刻。

 

继续仔细地和深入地探查各类艺术之间的区别，就会到达那个从中再也找不到各门艺术之间的区别的纵深层次上。恰恰在这样一个层次上，我们找到了各类艺术之间的一致性。“从本质上说，一切艺术都创造出表现情感生活的形式，并且所有艺术都遵循着相同的基本原则，这一原则实际上就是各门艺术的相似处。”[7]这种相似性，是我们通过研究调查得出的，它向我们揭示了各类艺术的深层次上的一致性，同时也证明了艺术的一般原则。

 

（三）探讨结论

通过分别对各类艺术的独立领域的深入研究，我们知道，每一门艺术创造的都是一种独特的基本创造物。每一门艺术都有自己特定的基本幻象，这种基本幻象是其本质特征，也就是说，艺术门类是由它创造出来的基本幻象决定的，而不是由它所使用的技巧和材料来规定。

 

正是由于艺术的这一特征，并不会存在混血或杂交的艺术门类，每一种艺术品，都只能从属于特定种类的艺术，不同种类的艺术品是很难被简单地混合为一体，即使它们按照一定的原则结合给人们带来全新的审美体验，这种结合也不是“1+1”式的单纯将两种艺术捆绑在一起。正如苏珊·朗格所说：“艺术中并不存在着美满平等的婚姻，而只有成功的强奸。”[8]当不同种类的艺术品结合为一体后，除了其中某种个别艺术品外，其余的艺术品都会失去独立性，不再保留原来的样子。

 

通过对各门艺术之间一致性的探讨，我们知道在艺术中，每一种事物都是创造出来的，这种创造物并不是照搬于现实世界。正是由于这种创造性，使得所有种类的艺术的基本创造物融合无间，同时也使得各门艺术可以互换。这一认知，使跨界艺术成为可能，人们的目光越来越多地关注于跨艺术创作，即人们用某一种艺术品去创作另一种艺术品，这种艺术品最终又会与它想要创造的另一中艺术品归并在一起显现。然而这种结合中，并不会存在着一一对应的关系，即各类艺术之间的结合并非单纯的转换。艺术之间的类似，实际上是指它们各自创造出来情感形式之间的类似，而情感形式在不同的艺术中又是通过完全不同的方式取得的。

 

第三章 案例分析：目耳计划·Music To My Eyes

“跨界”近年来不再是一个新鲜的名词，而“跨界艺术”在一些年轻人的尝试之下，也开展得如火如荼。 2009的初春，摩登天空与北京今日美术馆联合举办了首届FAT ART 艺术展，此展由著名策展人凯伦·史密斯（Karen Smith）策展，将声音与视觉艺术相结合，旨在倡导绘画艺术与音乐艺术的升华，在二者的传统模式中架构了新的桥梁。包括刘野、徐若涛、乌尔善、Mathieu Borysevicz、颜磊、安尼瓦尔等在内的诸多重量级艺术家参与其中。

 

“FAT ART”这个词很有趣味，这里姑且译为“泛艺术”。在这个以瘦为美的世界，摩登天空却变“胖”了，他们进军当代艺术领域，创办名为“Fat Art”的艺术年展。这个名字正像他们一贯的气质：年轻、颠覆。他们无非在宣扬着这样一种态度：艺术不应该是孤立的，各种艺术门类之间更不应该存在任何界限。视觉、听觉、触觉……多种感官的刺激同时作用，激发艺术家的创作激情，也使得大众获得更加细腻贴切的感受。Fat Art以原本的艺术概念为核心，周边无限扩展，就像艺术在不断吸收周围的各种元素。

 

艺术的种类庞杂，“目耳计划”从大众最常接触的“音乐与绘画的结合”入手，为跨艺术的发展做出了一大飞跃。Fat Art之“目耳计划”是一个有关视觉艺术的展览，其特别之处在于：这是一个结合了音乐的视觉艺术展览。自现代主义产生以来，音乐和艺术便相互给予灵感，并产生了大量富有创意的项目，从剧院、歌剧，电影，行为艺术，到影像艺术和装置。音乐与视觉艺术长久以来一直相互吸引和相互影响。意境便在其中自然生成，它并没有限定含义，如同绘画与音乐没有清晰的分界线一样，它是创作者所要表达的一种情感或内在宣泄，是审美个体在审美过程中自发形成的一种感知。

 

为什么绘画可以同音乐结合呢？绘画创造出的是纯粹的视觉空间，换句话说，其基本要素是虚幻空间，运用独特的色彩材料。而音乐创造的是一种纯粹的听觉时间，艺术家运用乐音进行不同方式的组合而创造。即使在绘画中融入音乐，或是在音乐中运用了会话语言，绘画和音乐也不会因此超越自己的领域，从而变成另外一种艺术。基本创造物不会因为材料的改变而改变。但更深层次上，绘画与音乐都是作为能够体现没一件艺术品的有机统一性、生命性或情感表现性等性质的主要原则出现的，这一主要原则也就是艺术的意味。这样我们就能通过找不到绘画与艺术之间的区别的层次上，我们找到了他们之间的一致性。这种一致性并非表面上的，而是逻辑层次上得类似。绘画与音乐都表达的是对生命的思考，当这种表现的内容相似或相近时，通过不同形式表现的艺术种类结合，就会使审美者的什么感受更加强烈。即使是在创作初期，这种结合也会激发艺术家的创作灵感。

 

正因如此摩登天空和今日美术馆的合作才会成为可能。在拥有摇滚明星、艺术家、创意企业家等多重身份的摩登天空老板沈黎晖看来，梦想没有边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这也是他发动“目耳计划”的主要原因之一。摩登天空和今日美术馆的合作并非偶然，他们都很年轻，富有创新精神，而且都是独立机构，被认为是各自领域的先锋。摩登天空是领先的音乐发起人和唱片公司；今日美术馆是中国北京唯一一家私人的非营利艺术机构。主办方和发起人之间有着清晰的合作理念和目标，他们都认识到跨界艺术的可能，共同完成了这次“有音乐感”的视觉展览。

 

在这次展览中，声轨、声音特效、歌和对话成为博物馆的漩涡中心。不久之前，博物馆还是无声的世界，参观者们需要遵守规则保持安静，就像在图书馆一样。这一切都随着先锋录像艺术的出现所改变，这之前，“吉尔伯特与乔治”的作品《唱着歌的雕塑》在1969年以一首无忧无虑的歌打破了艺术的禁忌，或是更早的录像艺术先锋白南准1969年的作品《参与电视》，在欣赏作品时，观众必须指挥他们自己的声音，控制电视屏幕上出现的图像。声音因此在作品中属于表演艺术、录像作品，而不再是独立的。

 

但需要注意的是，这种结合，并不是音乐与绘画之间的简单转换，两者之间也不会存在着一一对应的关系。音乐只能起到间接的作用，它只是刺激起画家的兴奋，使画家作画。音乐已经丧失了自己的独立性，被绘画吞并。画家在绘画时，并不是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集中于音乐声响给自己唤起的情感，如果是那样的话，绘画创作就会变成了情感的征兆，这是跨界艺术所要极力避免的误区。也正因为如此，策展人并不能确定展览会往哪里发展，也就是说展览中隐藏着危险。但是这显然不是参展的艺术家们所害怕的：绘画艺术家徐若涛这回第一次尝试涂鸦，他选择在展览开幕之前不去“听”他的作品。他的作品直接地体现了他与摩登天空的合作，他创作作品视觉的部分，摩登天空旗下的音乐人格非创作一段电子乐。这两部分最终的合作展现只会发生在美术馆里。

 

参展的众多艺术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画家刘野的作品，他将他的情感无限制的彰显于艺术作品中，采用一切可以采用的素材，手法，框架，结构。在早期的创作中，刘野经常使用画中画的手法，与典型的刘野风格的圆头圆脑的小孩子一起出现的，有蒙德里安的方块，Dick Bruna的小兔子，马格利特的超现实主义帽子或者是范·艾克的古典主义圣母——他以此向喜爱的大师致敬。他所想要表达的，不单单是一种视觉的冲击，更是一种内心世界的剖析，这就是为什么他说他所有的画都可以说是“自画像”。音乐方面，刘野创作了一系列他喜欢的音乐家和作曲家的肖像画参加本次展览，其 “自传性”解释了他为这次展览所选择的音乐家，他们是莫扎特、查特·贝克和邓丽君。

 

尽管“目耳计划”提出了种种大胆的尝试，也取得了不错的反响，其影响力一直延续至今，但它也仅是当代艺术家们向跨界艺术研究所做出的初步探索，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艺术，为表达心中所恋，宣泄心中所恶，穷尽一切方法表达内心情感世界，这点我们从现如今的国际艺术新贵中也能找到答案。在当今的国际艺术舞台上，活跃的各式各样的艺术家。他们凭借着永不间断的创新和努力，为自己创造着一次次的艺术奇迹，同时也为崭新的艺术史抹上浓重的色彩。现代艺术的趋势是大胆尖锐，甚至偏执的。但只要他们是艺术家创造出来的，是对生命情感的表达与宣泄，而非感情的征兆，我都认为这是好的，因为正是由于它们鲜活地存在着，才源源不断地为艺术输送新鲜的血液。

 

注释附录：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