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苗的谦让

秋风乍凉，夕阳斜照，小区木制走廊里坐着老人、孩子，贪婪地享受阳光的余热。

长条椅上有个小孔，辰辰把小小的指头伸进去抠了抠，麦苗一把抓开辰辰的手，也把指头放进去，辰辰不依……你争我抢，十余个回合后，终于急了——麦苗咆哮着狠抓姐姐的手，辰辰抓起麦苗的手就咬，幸亏大人及时制止。

这一天，2012年10月31日，麦苗9个多月，辰辰10个多月。

这么小的两个女生，竟然会打架？孩子是不是天生就有攻击性？

麦苗是个厉害妞，常常攻击对门大半岁的哥哥。今年3月底搬家后，开始欺负比她小一个月的弟弟，爱抢对方东西，无故把对方推倒。

我常常苦口婆心地教育——“麦苗啊，不要抢别人东西，玩具要等别人玩过以后再玩；不许打架，打架是不对的。以后不抢东西，不打架，好不好？”

麦苗总是一脸认真地说：“好的。”语言能力再强一点，会说：“不打架，打架是不对的。”但是，说和做根本是两码事。

有时，被别人打了，麦苗也不以为然。曾经有一段时间，麦苗特别喜欢跟大一岁的轩轩哥哥玩。轩轩的攻击性也很强，总是毫无来由地照麦苗头上和脸上挥巴掌，麦苗被打后，表情茫然。轩轩挨吵后跑开，麦苗紧跟其后，笑声格外响亮……

打架是小孩子的游戏，是小孩子交往的方式，大人多提醒，及时制止就行了，不必过于严格地惩罚。有些妈妈，一看孩子争抢、打架，拉住自家孩子就是一顿打，短期内可能会有效果，但长期会加重孩子的逆反心理，强化孩子的攻击行为。

一岁半以后，麦苗的攻击性明显减弱，一改往日的嚣张，变成了大半岁的姐姐和小三个月弟弟的“受气包”。麦苗东西被抢以及挨打后的不以为然，也让我为她的“大度”暗自得意。

孩子能吃亏是件好事。以成人为例，那些斤斤计较的，一点亏都吃不得的人，一生都活在算计中，既磨损了人际关系，也磨损了对幸福的感知。而那些豁达之人，吃了亏一笑了之，不仅活得洒脱，有个好人缘，还省出算计的时间和精力，拿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一岁八个月时，因为争抢东西，麦苗两次被小姐姐抓破脸。

我把麦苗抱在怀里，安慰道：“麦苗，脸疼不疼，妈妈好心疼哦。以后不和姐姐抢东西，姐姐玩过后你再玩，好不好？”表姐也在一旁帮腔：“以后再抢东西，姐姐打，姐姐抓脸。”我感到不妥，但又不便多说。

以后，每天早上，麦苗先我下楼，挥手与我告别时，我总要教导一番：“要把你的玩具给姐姐玩，什么东西等姐姐玩过了，你再玩，不要和姐姐抢，好不好？”

麦苗总是乖乖地点头：“好的。”我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说归说，做归做。谁知，她忽然间就变成一个会谦让的孩子，但凡姐姐要争的，麦苗拱手送上。

抽空，我跟着她观察了几天，的确是一争便让。怎么忽然间变得如此懂事呢？她真的是发自内心地谦让吗？其实，也不全是，有时玩具已经给姐姐了，她还跟在后面眼巴巴地瞅着，就等姐姐不玩了，她再捡起来玩。更令我意外的是，每次刚要争抢，表姐就在一旁说麦苗：“快给姐姐，要不姐姐打。”

我不得不和表姐谈谈。我告诉她，不要这样吓唬孩子，孩子是要懂得谦让，但这跟因为怕挨打而谦让是两码事。我们约定好这样给孩子说：“麦苗，不许抢别人的东西，不许打架，自己的东西要和别人分享，妈妈希望你做一个乐于分享的好孩子。如果自己的玩具实在不想给别人玩，就抱着离开。有人要打你的话，赶紧找阿姨，好吗？”

这么长的话，这么复杂的内容，麦苗能听懂吗？我不知道。但是，一定不能让孩子因为恐惧而谦让，也不能因为想要获得大人的赞许而谦让。否则，孩子的个性受到压抑，甚至会形成虚伪的品性。我希望她有一天学会谦让，是因为真正体会到与人分享的乐趣。

谦让，当然是一种美德。但是，人天生是有私心的，这需要漫长的修炼才能克服，成年人又有多少能够做到呢？我们何苦如此严格地要求一个孩子呢？一块饼干、一个气球，在我们看来很小的东西，那一瞬间在孩子眼里，可能就是整个世界。如果因为恐惧和讨好别人而谦让，结果只会更糟。人压抑自己的本性久了，终有一天会爆发，最终导致悲剧的发生。

当然，我们也不必如此悲观，孩子有自私的一面，也有良善的一面。有时，麦苗一睁眼就念叨姐姐，要把玩具给姐姐玩，要把零食给姐姐吃，一天到晚嘴里念的、心里想的都是她的小姐姐。这份友情之纯真在成人世界已比钻石还稀有罕见。

卢梭认为，12岁之前是理性睡眠期，还不能够认识善恶，这时最好不要急于对孩子进行道德教育，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孩子遵从内心，做他自己。我们要相信孩子是向善的，相信孩子会逐步形成自我克制的能力、自我发展的能力。

或许，父母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使自己成为懂得谦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