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说，当人疲倦的时候，需要一段旅程。

 

只是，说这话的人却忘了说，近景有时会情怯。

 

偶尔飞扑进帐里的寒风碎雪，昭示着他们已临近西凉地界。那个已成为云苍大陆传说中的风雪之国。

 

马车外热闹，似乎人人都下了马或马车。琳琅这辆马车内里却很安静，只有她和婢女蕊儿。只是，琳琅一直沉默，蕊儿性格虽堪比百灵鸟儿，但多年风波经历，早已改变了性情，现在倒像小姐一样安静，看小姐不出声，也自不说话打扰。

 

车外人声四起，蕊儿试探道：“小姐，咱们也出去吧？”

 

她连唤数声，琳琅并没有应，她一惊，伸手摇晃琳琅，琳琅方抬头看她，似正回过神来。

 

小姐，这些年来你有多少时间是快乐的?蕊儿心里难受，却又听见马车外的轻叱声透帐而来，“怎么会还不下车，就是她娇弱，还需人去扶不成？晓童姐姐身子不好，还不是爽爽落落地出来了。”

 

“可不正是！”

 

“雨儿，灵珠，你们的话这般多，倒不怕风雪入口？”

 

夏雨和灵珠之后，是晓童训斥的声音。

 

然后又陆续响过楚晚、夏雪和龙无垢的声音，似是岔开了话题。声音里，独独没有龙无霜。夏雨和晓童最是交好，灵珠是晓童最贴身的丫头，所以龙无霜……蕊儿清楚看到琳琅的脸瞬间变得苍白，随后又听琳琅低声道：“蕊儿，晓童姐姐……我说什么也不能负她，错过的已经错过了……”

 

她话口未毕，一阵风雪卷进车厢，有人掀起了帘子……琳琅的目光便恍惚在来人深沉的眸子里，所有记忆也好似随风雪而来。西凉历，光秀五年；碧落历，定康十七年。

 

碧落被攻陷、信王府被重兵包围、信王被囚的第二天。

 

清晨晨露尚未干透，琳琅攀上花园的凝霜树去采花。

 

昨日，她当中深受挡下龙无霜随时刺向信王的剑，龙无霜大怒。

 

当她满手鲜血被那龙无霜扯进怀中，被逼视厉声喝斥的时候，晓童见机上前，和楚晚、夏雨将她搀过，龙无垢和夏雪拦下龙无霜，她被她们带到她原本的喜房，包扎了伤口。

 

“琳琅，我必帮你救信王。”

 

离去前，晓童看着她，坚定地微笑。

 

她感激。真的感激这位姐姐。

 

夜深的时候，楚晚却一脸苦色过来告诉她，皇上不许任何人求情，三天后，亲自监斩信王。

 

龙无霜命众人驻在王府。

 

当晚，楚晚发现了花园的秘密。

 

也许该说，作为最好的朋友，楚晚以前便隐约知道她的心事，才会在昨夜行走花园时发现了她的秘密——园里有株凝霜树。

 

楚晚让她到花园采凝霜花泡茶。

 

生活在碧落的时日不短了，思念生了根，她从家乡带来的种子也成了树。

 

龙无霜和龙非离一样，都好茶。她也自小跟娘娘学了一手烹茶功夫，每天为他泡茶。

 

采花烹茶一为求情，也是想在他回西凉前为他烹最后一次茶。

 

她幽幽地想着，只听得树下蕊儿忧虑道：“小姐，奴婢替你好不好？你手上有伤……”

 

琳琅瞥了眼手上混着血水的伤口，轻轻摇头。

 

手上的伤又算得了什么。

 

又拈了一朵花放进背后竹篓，却突然听到蕊儿一声低呼，心笑这丫头便是大惊小怪，随后没见什么动静，遂不再理会，又摘了好些，直到心口一阵窒闷传来才罢了手。真是糟糕，这副会武的身子不必晓童姐姐好。

 

她自嘲笑笑，一咬牙，跃下书。

 

转身之际，却愣怔在那里。

 

携着木景澜，龙无霜不知什么时候竟过了来，此时正站在树下。

 

她心里一惊，是楚晚那丫头告诉他的吗？从让她过来开始，那丫头是故意的

 

一双清冷凤眸微微眯着，他盯着她，眸光深又利，似在计较着什么极为重要的事。只是，那眼神她害怕，就像盯着猎物。她自出生起，便认识了他，他的神色她不会错认。

 

四周静静的，园子各处都驻有兵士，人数众多，他们大气也不敢出。

 

那般安静。

 

木景澜和蕊儿受吩咐退到甚远的地方，朝思暮想的男人便在眼前，却是她永远不能触及的远，琳琅心上突然仿佛被什么猛力一刺，惶然疼痛起来。

 

她低头，呆呆地看着白色锦袍轻轻移动，直至那双乌黑靴子落定在她跟前。

 

背上的竹篓被男人探身解开，掷到地上，双手那拿人紧紧攥进了大掌之中。

 

那掌心的粗糙触感和温度令她身躯她一震，猛地抬头，只见他眉峰紧蹙，他松开一只手，往怀里一摸，再度蹙眉，略一侧头，突然一撩衣摆。正当她不知所措时，只听得嘶嘶数声，龙无霜已撕下一角衣料，随后将她包在她手上的伤口上。

 

他的动作极是利索，很快便包扎好，琳琅心如鼓击，又低下头，竟突然不敢再看。琳琅抬头，只看到他喉结微动——

 

“还疼吗？不傻吗？”

 

那声音甚沉，似在压着什么情绪，但她却听出了抑隐在他喉间的一丝温柔。

 

仿佛忘却所有，家仇国恨，他的妻，她的责任……琳琅心里有一瞬那么快活，温热水汽从眼里急急涌出。

她忍不住抬头看他，这个阔别多年的人。

 

龙无霜也正凝着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和方才的神色完全不同，这是……男人看心爱女人的眼神！她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为什么？她又不是他深爱的晓童姐姐！

 

她似被什么魇住，她挣脱他的钳制，竟情不自禁地缓缓伸手向他的脸摸去。

 

他眼底下有两道浅浅青黑，和他犀锐的眉眼形成强烈的对比。

 

连日征战，昔日这个意气风发、仿佛不知疲累为何物的男子也累了吧。

 

手方初触到他的眉眼，已被他倏地按住，紧紧贴在他脸上。

 

于是，她后悔却不得退。

 

他截了她的路。

 

那是握剑打仗，教她武功写字的手，她怎么挣得脱。

 

 

她也该死的可以，竟只迟疑了半分，便又沉醉在他的温暖里，也忘了他攻破碧落，再一次夺走了她的栖身之所。痴痴地看着他，声音出口也是哑的，“不累么，何必这般紧赶慢赶，一个月夺城破国，代价不大吗？”

 

她话里不无莫大悲凉和恨意，龙无霜的眸光却徒然大亮，狂烈的情绪一下奔涌而出，他紧盯着她，一字一字地低喃道：“因为我悔了，我怕晚了。年琳琅，我怕我来晚了，你成了别的男人的女人，做了别人的妻，那我要碧落做什么，我要它来做什么……”

 

琳琅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这是她从来没有想到的答案。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她不知是惊是喜，只傻了一般看着他。

 

龙无霜眸光一暗，喉结晃动之间，猛地揽住她腰肢，深深地吻住她。

 

当那激烈的交缠如波涛般汹涌而来，她的唇她的舌全在他的唇舌之间，他嘴里清茶的味道掩过她的舌喉……相濡以沫间，琳琅全身如火烫，陷在龙无霜的怀里，忘了世界，忘了时间，能做的只有死死攥紧他的衣衫。

 

“年琳琅，原来你是这般滋味。我曾想过千百遍。和我想象的相同，又不尽然，真实的你要美好许多……那么多……”

 

当她几乎无法呼吸的时候，他才放开她，绵密的吻改为扫落在她耳垂上。他沉哑的声音也随之滑入她耳里。

千百遍。

 

他不是从来只当她是妹妹吗？

 

琳琅哭了，泪水夺眶而出。

 

“琳琅，你和皇上……”

 

剧烈闷痛的心情尚来不及整理，却被一道惊骇的声音打断。

 

琳琅大惊，便要退出男人的怀抱，龙无霜却强硬地扣住她双肩。她颤抖地向声音来源看去，最先看到的是木景澜和蕊儿眸里的焦急。他们似乎方才已经看到来人，只是来不及告诉她和龙无霜，或许该说，他们说了，她和他却沉迷在他们的世界里而不自觉。

 

惊声质问的人是夏雨。晓童带着灵珠便在她身边，龙无垢和夏雪在后。

 

盯着她，伤心的眸光渐变得狠厉，夏雨咬牙道：“我哥哥对你一番真心，曾问你可能允之，你说你终要离开西凉，你说你愿嫁信王，我以为，你心里喜欢信王，那个出使过咱们西凉的男人，你如今却……晓童姐姐今儿一早便到你房里去找你，听门外婢女说你在这里，想告诉你不用担心，她一定帮你到底，你却勾引皇上……年琳琅，你不可耻吗？”

 

她身旁的晓童反而一言不发，目光散乱空洞，仿佛全然没了焦距。灵珠一脸悲愤，伸手直指她，“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你怎么对得起皇后娘娘！”

 

龙无垢似乎想伸手去扶晓童，终究住了手，蹙眉着看着他和龙无霜。夏雪紧握双手，猛地侧过头。

 

“是朕，一切都是朕的意愿，与她无关。”

 

龙无霜目光一扬，扫过灵珠，沉声截下所有人的不满。

 

灵珠一窒，众人更是脸色大变，晓童轻轻一笑，眉尖一蹙，没说什么，抚住心口转身就走。琳琅还是清楚看到了她眼底的痛苦。她心头重重一震，晓童姐姐身子不好，她怎么能如此待她。

 

皇后娘娘。

 

是啊，晓童现在已是他的妻，他的皇后。

 

而且，他最爱的本来就是晓童，不然他怎么会立她为后？

 

他们如今算什么？

 

她一擦眼睛，用力去推龙无霜，“快，快去看她。”

 

龙无霜却捏紧她双肩，吩咐道：“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年琳琅，我有话跟你说，也有事情要问你。”

 

似是怕她会不听话，他的声音很是严厉。琳琅点头，安静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花坳间。

 

也便是这瞬间，所有人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蕊儿留在她身边。

 

她明白，自此，他们都再也不会将她当做朋友。

 

她缓缓蹲到地上，将被龙无霜弄散的花，一朵一朵慢慢地捡拾回篓里。

 

突然，一抹衣裙映进她的眼里。她抬头，只见楚晚悲伤地睇着她。楚晚方才约莫早就到了。只是不知怎么劝她，才一直躲在暗处。她苦笑：“小晚，你是不是对他说了些什么？”

 

“嗯。我告诉他你在这里，我告诉他你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他。”

 

“你不该告诉他的。”

 

“是，我知道他喜欢晓童，这也是我以前的顾忌。一直不敢说，生怕说出来，谁都不好受。我们所有人的关系也危险，所以我冷眼旁观你离开西凉，冷眼旁观你嫁作人妇，可过来碧落以后，我发现我再也没有这办法守住这秘密。琳琅，你不苦吗，我看着都觉得苦！”

 

琳琅一笑闭上眼睛，久久没有说话，知道捕捉到空气里一些异样气息。她是练武之人，耳目灵敏，有人来，还在远处便能听到，更何况，来者并没有防她。

 

她探身抱住楚晚，“小晚，想听真心话吗。”

 

楚晚明显一怔，“琳琅，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爱信王。信王死了，我也不独活。又有什么是我不能为他做的？勾引龙无霜，甚至和龙无霜做更亲密的事，我都愿意。”

 

楚晚急了，“琳琅！”

 

琳琅没有回应，回应她的是另外一个人。

 

“年琳琅，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楚晚大惊，琳琅似乎和她一样吃惊，怔怔看着快步朝二人走来的男子。

 

不知什么时候折返的龙无霜。

 

他不知对晓童说了些什么，晓童也回来了，夏雪，夏雨，龙无垢……大伙都回来了。

 

五指有长短，众人怎么轻鄙琳琅，楚晚这时已经不在乎，她只在意龙无霜对琳琅的看法。

 

没看过这样的龙无霜。

 

他眼里烁着盛狂怒意，一簇一簇如火般仿佛要从眸里跳跃出来，卷烧到每个人身上，以致院中士兵竟有些慌得遽然跪下。

 

这人是怒极不错，然而他眼里却隐隐藏着意思类似恳求的情绪。

 

他希望这是假的，谎言也好，戏言也罢。

 

楚晚一把扯住琳琅，颤声道：“琳琅，这不是你的意思，告诉皇上，快告诉他啊！”

 

夏雨却讽刺一笑，缓缓道：“琳琅，还要狡辩吗，莫让我瞧不起你。”

 

后来的事，谁都记得清楚。

 

琳琅垂首盯着地面，说，“无霜哥哥，你若杀了信王，毁了碧落，我便随他而去，你父亲灭了我的国家，我怎么会喜欢你。永远也不会。”

 

在她平静的声音里，龙无霜眸中焰芒一点一点地消散、殆尽，他的声音一如她般平静，“好，我知道了。”

 

他眯眸一笑，一刹竟觉得光华逼人，明明不过如寻常时分随意一笑。

 

只是，龙无霜实际上很少笑。

 

名为无霜，龙无霜心里却有雪。

 

他是龙非离的孩子，自小便被抱以最高的期待，他对自己也很严格，做一个完美的帝王，所有人的领袖。

 

若说，晓童之故众人记恨于琳琅，这时，连龙无霜的份亦一并算上，哪怕他似乎负了晓童。但，他是王。

 

不是每个君主都像龙非离一样，平生只爱一个女人。

 

龙无霜说着缓缓转身，脚下却猛地踉跄，那般狼狈。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龙无霜对年琳琅，也许从来就不止是兄妹之情。

 

只是，年琳琅确实不曾爱过他。

 

否则，西凉那些岁月年岁里，他们合该是最亲密的人，因为龙无霜对这个妹妹最好。如果年琳琅稍露一份心意，龙无霜自会为她做任何事。

 

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龙无霜，包括早已心如刀割、痛恨并存的晓童。

 

因为，他是他们的朋友，她最爱的男人，更是王。

 

“琳琅，谢谢你，今天让我的梦可以彻底灭了，**……”

 

夏雪一声冷笑，尾随龙无霜而去，当年那般面面玲珑最是温柔的夏桑，夏家的儿子也可以说那般决绝的话。

 

楚晚愣愣地看着琳琅站在凝霜树下，目送着众人快速离去，晓童追上龙无霜……

 

据云苍大陆传说，西凉历，光秀五年，西凉国君龙无霜破碧落帝国，囚碧落王并其掌握权柄的胞弟信王于朝，却于翌日释信王与众人于野，不屠百姓一名，不杀皇室一人。数日后龙无霜重返西凉，令兄长龙无垢协管碧落国政及各项事务。

 

其妹琳琅亦尝私见信王，信王舍琳琅而去，不知何故。

 

一说信王虽不惧生死，终心忧皇室各人性命。

 

后琳琅不知所踪。

 

三年后。

 

彼年命秀殊佛陀赠逆光扎于狼王助朱七穿越西凉的万佛之祖飞天摒弃神格下界历劫，佛亦有权欲之心，飞天之兄沧念佛煽动半数以上神佛，欲夺弟弟尊位，并杀弟弟凡体于历劫中。

 

领着一种旧部已返天界尽十载、并被飞天任派为天地新君的龙非离与天界叛乱神佛展开一场大战。誓酬知己，为飞天劫满重返天界护航。

 

天界战况严酷，龙无霜为助父亲，传承自父亲并隐于体内神力竟冲破凡人禁制，再不入六道轮回。

 

为恐沧念一派报复西凉，龙无霜选出继承者，并与龙非离以龙族术法冰封西凉。

 

神佛不可跨越结界进入西凉，西凉国民安好生活于冰雪之国内。

 

龙无霜以神力改皇后段晓童并少数臣民凡籍为仙籍，同往天界。和龙非离朱七并肩作战，不离不弃。

 

三年漂泊生活，随处飘荡，她没有根。琳琅不曾想，龙无霜会将她和蕊儿找出来，也带上天界。

 

在这之前，她想看看西凉，龙无霜本不允，在晓童的恳求下，准了。

 

“接你到天界，是我母后的意思。”

 

仿佛嘲笑她可笑的想法，掀帘的手波澜不惊，男人淡淡道。

 

……

 

龙无霜的话仿似还在耳边，但眼前确实只有清冷。

 

眼前仿佛还映着娘娘美丽的笑靥和疼爱的眼神，龙非离的淡漠，众人的疏离的目光。

 

这是琼菁殿。

 

娘娘为她安排的宫殿。

 

在这里，她只有娘娘、蕊儿和娘娘送的一只鸟儿百灵。

 

可是，此刻她们都不在她身边。

 

虽战事吃紧，但为迎接天界新副君龙无霜，天界大殿大开宴席。

 

热闹处，觥筹交错、你我笑语之声，仙乐处处闻。

 

她将蕊儿留在大殿，留在娘娘身边，自己提前离席，蕊儿不该陪着她悲伤。

 

那里的人，不欢迎她。

 

不想娘娘难做。

 

大殿。

 

席间，晓童看龙无霜往灵珠的方向瞥了几眼，心中微一咯噔，方才灵珠顶撞了琳琅一句，无霜心里在意吗？

 

这数年过去，他心里还记挂着琳琅？

 

不该。

 

他待她极好，也没有别的女人，可谓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三千。

 

她恨琳琅，，却又决不准自己伤害她。这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女孩。她终究无法忘掉她们之间的感情，她不许自己动她！

 

那是她段晓童的原则。

 

大殿百数神邸、天将，众人谈笑声里，龙无霜却很是敏锐，立刻觉察出她的疑虑，伸手握住她的手。

 

“灵珠身上可有什么趣事儿吸引着殿下了？”晓童略一计较，低声笑问。

 

龙无霜一笑，温声回道：“她是你最亲近的人，我自是顾念的。方才无意一眼，看她浑身颤抖，不知是不是病了。”

 

晓童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确实，灵珠今天很是奇怪。

 

朱七极疼琳琅，知琳琅喜欢听戏，特意命天人准备了几场戏在宴上助兴，灵珠却自听戏起便一直颤抖。这丫头和她情同姐妹，宴罢后倒要好好问问才是，可莫要真病了才好。

 

这时，突听龙无霜道，我出去一下，景澜那小子不知何事找我。

 

晓童一看，果见木景澜在殿门口处朝龙无霜招手，他并没有过来参宴，被龙无霜派到天界军队里监战，这时找龙无霜，大抵和军中之事有关。她一笑，只让他快去。

 

殿外，木景澜看着龙无霜，谨慎道：“殿下以密音招奴才到殿前，可是有什么事要差奴才去办？”

 

“替本宫查一个人。”

 

“殿下要奴才查谁？”

 

“灵珠。”

 

“这灵珠是晓童娘娘的婢女……”

 

木景澜越发惊疑，“殿下要查她什么？”

 

“方才听戏，灵珠对年琳琅不敬，而且有一个地方尤其古怪，在第三场狸猫换太子的时候，她浑身颤抖得厉害，眼梢一直盯着年琳琅。”

 

“殿下是恐灵珠那丫头仍记恨当年信王府里的事，对她心惦晓童娘娘而对公主不利？”

 

“嗯。”

 

“恕奴才斗胆问一句，殿下不恨公主？”

 

“是，我憎她之极，只是她还轮不到其他人来陷害欺侮。即便她永远不会爱我，我也不再喜欢她，除了我，谁也不能动她！三天后给我答案。”

 

木景澜心头一震，却见龙无霜淡淡语毕，已返身走远。

 

天阙巨大的月轮将他的身影凝成萧长。

 

夏商周汉晋隋唐，

 

宋元明清历史长。

 

梦里不知身何方，

 

西凉月光格外凉。

 

人生只若初相见，

 

何须为情愁断肠。

 

如果不曾爱过你，

 

快乐教不会我忧伤。

 

铁卷丹书惹尘霜，

 

只为留在你身旁。

 

一笑望穿千年，

 

一期一会来珍藏。

 

永远究竟有多漫长，

 

我们的爱荡气回肠。

 

沧海桑田陪君醉笑三千场，

 

永远不诉不诉离殇。

 

永远究竟有多漫长，

 

我们的爱荡气回肠。

 

沧海桑田陪君醉笑三千场，

 

永远不再诉离殇。

 

……

 

琳琅轻轻哼着那方才从天帝大殿传来的歌曲，虽然夜深寂寥，今晚宴席已散，她还是自得其乐。不知是不是被她噪音吓到，本来在她指掌间翻动跳舞的鸟儿百灵突然一声低鸣，从打开的窗户飞了出去。

 

她一惊，没多想，她施展轻功追了出去。

 

这是她唯三的东西，她不能失去。

……

 

一路翻瓦涉壁，不知追了多久，被十道身影重重围住，她方才惊醒过来。

 

她竟追到了不久前一场大战、两军对垒的地方。

 

眼前，有身穿大红袈裟的男子，亦有彩衣锦袍的男女……是敌军的神佛！

 

“她不是天后小七的养女吗？怎么到这里来了？咱们活擒还是杀了她？”

 

残狠凶戾的目光里，有人轻笑问众人。

 

“擒下她威胁小七，进而威胁龙非离，岂非甚妙？”回答的是沧念手下三大主佛祖记忆，普释，拥有强大神力。

普释自持身份，也不出手，嘴角噙笑立于一旁，只让手下人攻击。

 

琳琅知道自己逃不过，只是，她怎么可能让他们将她捉住去威胁娘娘！

 

不可以。

 

她低低一笑，拔出腰间长剑，准备力战，杀得对方一个是一个，到不敌的时候便自刎。

 

她跃起之际，数道光影挟着啸寒之利芒狂烈的向她身上各处卷来。她也不去阻挡，拼着受伤，也要击中对方。

 

光芒到处，身上却并没有任何疼痛，她微微一震，一只银白衣袖破空卷来，她已被人带进怀里。

 

她愣愣地看向背后的人。

 

 

背后是头束玉冠的男人。

 

“哥哥……”

 

“是龙无霜！”

 

在普释一瞥众人，所有人同时执武器跃向两天攻来一刹，低沉的声音在琳琅耳畔划过，“年琳琅，我设法挡住他们，你趁机逃走，我神力还没完全开启，暂时还做不到如我父皇般强大，若我死了，我父皇要责你杀你，我母后也拦不下，你去问木景澜要一个木偶人儿，那是我幼年时他亲手做来送我的，你拿给他看，告诉他，若他杀你，我死亦不瞑目。”

 

浑身血液仿佛被什么瞬间冻结住，无法流动，逼得五脏六腑都大痛，琳琅侧身怔怔地看着背后男子，他眼中的一片骄傲，审视着敌人，毫无畏惧。

 

“为什么你要这般待我……你明知我不爱你，你最喜欢的也是晓童姐姐….”

 

琳琅颤声问着，龙无霜却敛了声，不再说话。

 

眼梢处，银月如玉般高悬，琳琅终是轻轻笑出来。握紧龙无霜圈在她腰间的手。

 

无霜，你不答我也没关系。

 

我不会走。

 

若只有一个人能走，也必须是你。如果必定要死，我陪你。

 

耳边仿佛又缓缓响起方才筵席上传到她殿中的歌。

 

如果不曾爱过你，快乐教不会我忧伤。

 

可是，我还是爱了。并且….不悔。

 

不管结局怎么样。

 

—————————————— ending ——————————————

 

无霜与琳琅番外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