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与如皋虾子湾和丞相原

南宋德佑二年,元军统帅伯颜挥戈南侵,直逼临安城下。右丞相兼枢密使文天祥奉节出使,深入元营会见伯颜,慷慨陈辞,要元撤军。伯颜未撤军,反将文天祥扣押起来,要把他们送到大都去。行至镇江,文天祥与属下趁元军监押疏忽之际,深夜逃出,雇船过长江。其时,临安城已被元军攻破,皇帝被掳。文天祥过江后想由如皋到通州,经海道去福建,辅助昰、昺二王抗元,恢复大宋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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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如皋的形势没有维扬地区吃紧,局面相对平静。文天祥来到如皋,以为已脱险境,通州离如皋不过一百多里,指日可达,稍稍松了口气。这天,他坐船沿龙游河路过虾子湾,正是日头刚偏西时。向岸上望去,镇上有一客栈兼作酒肆,内有一老者在饮酒。再向前看,只见岸边大柳树下,系着一只渔船,舱后冒出缕缕炊烟。岸上蹲着一个壮实的渔汉在卖鱼虾。见文天祥的船驶来,便来兜售生意:“船上客家可买鱼虾?活鲜活蹦的,刚捕得来。”文天祥叫人去买虾子。其间,文天祥临风四顾,一时兴起,便口占一绝:“飘蓬一夜落天涯,潮浅清沙日未斜;好事官人无勾当,呼童上岸买青虾。”
诗吟毕,文天祥这才看清了那卖鱼汉子的相貌:粗眉,凹眼,扁鼻,阔嘴,两腮胡子象两块硬刷子,模样丑陋,似非善类。恐有闪失,他等虾子提上船,便令开船赶路。渔汉对文天祥看了好一会,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目送他们驶去。这时,酒肆里饮酒的老者急急跑上前来,弯腰向走回船舱的文天祥打量了一眼,便向卖鱼汉询问船上坐的是何等模样的人?渔汉告诉了他。老者说,那买虾的客人本是他的同乡,因多年不见,很想和他叙叙,顺便打听一下家乡的音信,愿多出些银两,雇渔船去追赶那条大船。渔汉抬头看老者,见他约五十开外,戴一顶风帽,穿一领皂袍,背一包袱,短眉细目,象个老行商,就请教他的姓名。老者说是复姓“西贝”,单名“候”字,随手拿出几两银子,递给渔汉。渔汉接下银子掂了掂,就向舱里烧饭的娘子招呼一声,请客上船,解缆直追大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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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祥坐在船上,眼看日已西斜,下人将烧熟的虾和饭菜都端来。他扒了两口饭,拣两只肥虾吃了,筷子一拨,拨到一只腹内有虾子的母虾,想到母虾遭难,祸及子孙,因而联想起当今烽火遍地,百姓受苦,自己历经危恶,此去不知是否能挽狂澜于既倒,不禁停箸唏嘘,仰天朗声吟道:“淮水淮山阴且长,孤臣性命寄何乡?只从海上寻归路,便是当年不死方。”咏吟刚罢,忽听得一阵船与船的撞击声,接着便听到船主在与另一人打招呼:“原来是你呀,铁叉老哥!请过船来吸袋烟吧!”那个叫铁叉的说:“是呀!正要找你呢!”说罢,船身连晃两晃,舱门跟着打开,钻进两个人来。文天祥一看,暗吃一惊:来人正是那在镇上饮酒的老者和卖鱼汉。他情知不妙,立即手按剑柄。老者来到文天祥前面,深深作了一揖说:“文丞相真好雅兴,吟的诗可很好呀!”文天祥一怔,这人象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他究竟是谁,就正色说:“老汉莫是错认人了,本人名叫刘洙,是从京口来的行商,并非什么丞相。”老者谈谈一笑说:“丞相真是贵人多忘,老奴只得自荐。我是贾余庆丞相府中的老虞候,随贾丞相出使元营,曾在元营见过丞相,怎就不认得了?”文天祥正想矢口否认,老虞候又说:“只因丞相在镇江不辞而别,伯颜元帅特命老奴改装访查下落。刚在酒肆饮酒,见丞相在船头吟诗,故追随到此,请大人同往大都面见元主。”文天祥方要怒斥,老者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斜着一双细眼,面带奸笑,呈给文天祥说:“丞相且慢动怒,今有伯颜元帅书信一封,请先拆阅。”文天祥不接。下人取来拆开念道:“文丞相足下:尔来北营,予以礼相待,岂料尔不辞而别,大为悖理。今特谕尔,见书速来归降,自当不失荣华富贵,谨请三思。伯颜顿首。”文天祥听罢,怒发冲冠,痛斥伯颜与贾余庆,并掣剑出鞘,欲斩虞候。那虞候却冷笑一声,手指舱外说:“丞相休要不识时务,请看岸上元军已相随而来,丞相就是杀了我,也是逃不过去的。”文天祥向后舱外望去,果见岸上影影绰绰有十多人,在暮色苍茫中远远尾随而来。他很后悔不该上岸买虾子,想先收拾了这老贼再见机行事,又担心他们来了两人,渔汉会为虎作伥。正在犹豫间,猛不防渔汉突从虞候身后伸出双手,一下子卡住虞候喉咙,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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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主听到舱内有动静,探身来看,只见渔汉拜倒于舱板上,连声说:“文丞相驾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求宽恕。刚才老贼雇船,诡称与丞相同乡,故而送他来与丞相见面,早知如此,小的老早就将他收拾了。”船主近日来也已看出文天祥气宇不凡,觉察到他不是一般商人,只是不便询问,这时知道坐船的就是文丞相,纳头便拜。文天祥扶起他二人,说:“如今老奸贼虽死,岸上尚有元军,如何是好?”船主说:“丞相且放宽心,既有我和李铁叉兄弟在,保险不会有失。此刻正是顺水顺风,我去把帆子扯足,元军就赶不上了。”渔汉李铁叉却摇头说:“这还不妥,我意请丞相到我船上暂避一下,让我将船驶回,大船继续前行,诱他们在后面追去。”船主略一思索,连声称好,说:“这法子可好,由我去应付元军,请丞相屈就一下,让铁叉兄弟把你们带到他家去避一避,等我摆脱元军,再来送丞相去通州。”文天祥见李铁叉情意殷切,船主自愿诱敌,同意依计行事,便在一个河湾交叉处上了渔船。渔船掉头返航。
岸上元军看到小船返回问道:“这渔船怎么就回了?”铁叉站在船头笑着回答:“我已把那客人送上大船,该回家歇息了。”元军不疑有它,还去追赶大船了。哪知他们追下十余里路程,见大船在一个村口停住,准备歇宿。元军上船问道:“适才有个老汉和客人乘你们的船,如今哪里去了?”船主笑嘻嘻地说:“那老汉早在后面拐湾处带着客人上岸去了。”元军在船舱里四下望望,又掀开船扳看看,找不出破绽,也就信以为真,悻悻地走了。
这夜,文天祥他们就跟着李铁叉到离县城南十八里宋家桥的西边,在李铁叉家中平安地住了一宿,第二天又坐着原船到通州去了。
为此,文天祥在这里还做过一首诗,“孤舟渐渐脱长淮,星斗当空月照准;令夜分明栖海角,未应便道是天涯。”文天祥脱险后,人们知道他曾在这里住过一宿,便把他住宿的地方叫做“丞相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