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译木的禅与中国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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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种外来文化,佛教经历两千余年的传播与发展,经过与中国传统的儒家思想和道家思想相互激荡不断融合,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中国佛教,对中国哲学、道德、文学、艺术等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至隋唐之时,无论佛家义理或艺术均已与中国人性情精神想结合,并融入中国特有之情操与气度,而在禅的意境里,中国画也获得了自身创作与解释的维度及其艺术与文化精神。
“无相”是佛教本体论的又一个重要观点。所谓“无相”,是指佛家之道是超越可视形象的。本来,佛道虚空,不只“无言”,亦且“无相”。苏东坡深受老庄哲学和禅宗的影响,主张画外有情,画要有寄托,反对形似,反对程式束缚,提倡“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绚烂之极,复归于平淡”。士人画和画工画的本质区别在于前者重“意气”,后者则拘泥于形似。在苏东坡看来,以形似与否来评价一幅画的好坏,是非常幼稚的,所以他认为,对画的品评应当如同对诗文的品评一样,讲究清新、自然含蓄的意境。
一般画工,因为缺乏天资和修养,不能体会到具体物象后面的规律,所以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多就是画一些“常形”的东西。而只有“高人”才能把握“常理”,同时,只有这些人的作品,才可以称得上是佳作。中国画历来讲究“以形写意”“得意忘形”,因此,形似仅仅是绘画的手段,神似才是托物言志、借景抒情的目的。“忘形”不同于变形,既不是有形又不是无形,不是排斥形似而是呼吁画家去关注本性。有形无形都是对形的执念,只有关注本性时形才可能被忘掉。“忘形”才能不为形象所累才是对形的超越和本身的超脱。
中国画强调的“意境”,实际上是禅宗极大地推动社会审美层次发展的结果,也可以说是“悟”在画中的表现。“意境”和“禅境”在本质上有着一致性,即抒写主观心灵、追求“物我同化”的创作以及含蓄朦胧的审美理想。何为“禅境”?正如青原惟信禅师所说:“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之时,有个入口,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这种人与自然的高度和谐统一的状态,便是禅宗追求的最高境界。意境生成的三个阶段,实际上也是禅境产生的三个阶段。
在中唐,王维用破墨表现山水,追求一种幽静、淡泊、空寂、玄远的意境,后被推崇为“文人画鼻祖”。他对中国画的意境追求立足于诗画的结合上,以诗入画。他的诗画之境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禅宗之境”。王维的诗画结合在苏轼那里又进一步得到发挥。苏轼提倡天真自然,对画论的贡献很大。他与同时代的黄庭坚都和禅师交往甚密,其观点也与禅宗“本自天然不雕琢”的观点极为契合。
而写意画的演变过程与中国哲学思维文化学术的发展同步一轨,其中重要的思维学体系——禅宗对中国画的影响极其鲜明,是写意画发展的最大精神意识推动力之一。当绘画冲破“形似”的束缚,转向精神内涵的追求之时,禅宗以其独特的理论体系和风貌,深刻影响着中国文艺的创作,受禅宗影响,绘画往往表现出清冷虚无、韵味幽深、浑然一体的意境,使禅、画、文化三者完全融合,体现中国文人画家无缚、无碍、不拘一格的创作状态和空灵、廓然的思想境界。
古人画山水是因为对自然的热爱和儒释道哲学的影响,山水画是古人进行精神修炼的工具,就像“宗教画”传达着对“神”与“神性”的理解与热爱一样,中国王朝时代的山水画也有着精神修炼的含意,在小桥、瀑布、河流、树木、山石、房舍、行人的背后,中国的古人在追求一种全新的精神体验。这种体验能够使他们通过对内在世界的了解,而达到超越——超越物质世界、超越自我、和超越“神”。它的最终目的是:使人们的精神不再依附于“神”,也不再依附于理论、思想,更不会依附于情感,而是回归到生命本身的自满自足。这种“回归”也在古代的士人之间树立起了“雅”“俗”的标准,他们给这类“回归”之人的名称是“真人”或者“高士”。
从清末到现在,禅学并不被美术创作者重视,更多的绘画创作又逐渐回到摹形状物、历历俱足的有形无意的状态,重新审视研究禅宗哲学对继承中国写意画的精髓,弘扬中国传统国画之精粹意义巨大。







我与译木,邂逅相遇,竟成相识。
译木为人简淡,踏实而沉稳,没有浮夸之气,一如淡默的幽兰。而他的画从容淡定、简约虚旷。不造作,不拘泥;可入世,可出世;可怀思,可望远;可小情怡然,更可大气庞然。根植于世间,得泥土之养沃,长生于人间,不染世俗之气。乃真性情,好笔墨。而他的山水画尤然。
中国画于禅的精神,大概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可终究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而译木的山水画却分明是一副禅机图。庄子曾曰:不滞于物,不为物役。而在他的山水画里,多的是苍云、茫山;古树、旷野。是天地万物混沌一片,而人却可孑孑而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只是这样的行路者,或是望远者,就徒然觉得万物皆在心中,只是一种存在,无关风月,没有时空。空渺而大旷,超凡而脱俗。禅逸的境界就这样由他的笔下勾勒出来,那样的信笔写来,浓淡合匀,优柔自在。好像人生于画里也铺张开来,可去寻山,可去独钓,甚是吟诗访友。无有羁绊,堪破世网。亦或许只有大智大慧,抑或大德大美者方可得此境界。但他的画里,却也可以有世间之寻常百姓人家,有炊烟渺起,有田头巷陌,有畈上秋稻,有蝉鸣秋柳。这样的朴素的人间,原是可以入画的。如古代《十牛图》里也可以垂手入尘。天人合一,出世入世。总总在译木的笔下,画里的事可以游刃穿梭于古与今、精神与实物、天上与尘世。出与入、进与退,亦皆在画里显现着。
中国画源远流长,其从写实到写意,从浓墨到淡着,从严谨到潇放。其历程亦在发展与探索之中。可它的主旨依然为在阐述美的所在,抒发人间的真情实感,进而陶养人的情操。如一枝竹枝的画来可以表现为画者刚正不阿的骨气,一块顽石的形象亦为表达画者的心胸,又如“春江水暖鸭先知”也可以是人情事故的表露。而译木的山水画里多的是高士、隐者,是德慧双修之人,他们或在孤山静坐、或于茫岭畅望;或钓于濮水,或澄怀观道。甚或画面是廖无一人的空山、苍林、老屋。似乎世事的沧桑、人生的境味都于画面中铺排开来,但不管世事如何变幻,岁月如何蹉跎,人情又如何淡漠,只需守住内心的清洁。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修行亦是修心。这也是译木的画里所要抒发与表达的。人的高尚情操与他笔下的山水融为一体,不需逃遁世事,反而用开阔之心胸去感受人生、感化大众,所以他的山水画不失为一幅幅与人善道的陶养图。
观译木的笔下流淌出来的东西,不加修饰,无需添缀,而他的山水画里也自有山中岁月,自有人世迢迢。像副副神仙图,循循善诱地讲述人生之大道,开悟人生之智慧。而凡人自羡古代神话中的神仙,他们除有超凡之本领外,更可羡的是他们的无有忧愁,自然洒脱。译木山水里多有仙气,渲染中透着飘渺而大茫之境界,而又有着清越灵窍之才情。而画里的高士隐者也去登山,也去望月,除去生活方式之洒然,其实更有一种乐观安然,条达自然的人生态度。人活百年,喜忧参半。心灵的安憩尤为重要。而译木自然参悟到这点,他的人生哲学渗透到他的山水画里,由高山高士,寿石老道去抒发他的人生之领悟。那种与天地等量齐观,与自然融为一体的豁达的人生境界由画面传播开来,去感染教化之观者。
译木先生亦到知天命之年,笔墨之事确乎已到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之高度。非凡之境界、高简之笔墨,似已渗透到整个画面的点染之间。不可多一笔,不可少一笔,天然地道,道法自然。好像天机神授般,如潺潺流水不挽一点水花,自心田漱漱而过;又如桃花烂漫之极,却依然简静。而他的山水画里寄托了他对华夏大川山河之爱恋,对中国画笔墨的至纯之爱惜,似乎他画的不单单是山川、是溪流,是古树苍野,更是他的心灵初始,是用年岁累积的对人生之确悟。
画里画外皆江山,画外的江山依然,画里的江山方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