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眼泪都在飞

——陪你读《红楼梦》之“金陵十二钗”

《红楼梦》是可以一辈子放在案头去读的一本书。作家王蒙说：我一生真正读过的书就两本，一本是《道德经》，一本就是《红楼梦》。中国台湾学者蒋勋说：《红楼梦》是随意翻开哪一页都可以读下去的书。难怪古人云：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

这一次翻开陪大家读《红楼梦》第五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跟随警幻仙姑，在薄命司里看到了金陵十二钗的判词，金陵十二钗的悲剧命运便兆示于人。

       林黛玉的判词是“玉带林中挂”。这林黛玉，深受世人的爱慕，被称是“天上掉下的的林妹妹”。但她出身柔弱，多情多病的身，靠吃药调养。不能生气，生气了就流泪，流泪了就气喘，气喘了就说不出话来。虽然宝玉一看到她，就觉得亲切。二人可说是青梅竹马，互订终身。可黛玉这样一个柔弱的身躯，贾家又怎么能让她嫁进贾府，撑起未来的大厦呢？这就注定了不能容忍她跟宝玉走到一起。最终是自缢身亡，还是含冤而死，都不重要了，泪尽而逝是她今生的宿命。用眼泪还债也算是她今生对宝玉的报答。

       黛玉和宝钗在书中几乎是平分笔墨，平分秋色，所以黛玉算不上绝对的女一号。“娇花照水”“弱柳扶风”的黛玉，是一种飞舞灵动的美，那么宝钗呢，她端庄、雍容，别有一番气度。这两个人，也可看作塑造的是同一个人的一体两面。三百年来，两人的气质都各有喜爱她的读者。两类女孩，都成男人的白月光和心口的朱砂痣。“金簪雪里埋”，是宝钗的判词，宝钗虽然讨得贾府上上下下人的喜欢，“宝钗扑蝶”，又是那么地惊艳，但她就是走不进宝玉的内心，这也注定酿成她婚姻的悲剧和命运的凄楚。

       元春的苦，还有谁比她自己有更悲切的体会呢？“才选凤藻宫”，让家族荣耀，可所有的苦得她一个人扛。她待的是“那不得见人的去处”，世人只能想象她表面的风光和高贵，却不见无人处她掉下的眼泪。难得的一回省亲，她所能做的就是强颜欢笑，与祖母、母亲拉拉手，跟父亲隔帘话别离的悲戚，把宝玉再抱了抱，算是家人团圆了一回。大观园因她而建，省亲后成了宝玉和众女孩的青春乐园。她一个人的悲苦换来了大家的欢乐，可这不久她就“大梦归”了。

       迎春 “温柔沉默，观之可亲”，也算得上是位美少女。柔弱不是她的错，整个世界虽然很少听到她的声音，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提过什么要求，包括婚姻。命运让她嫁与“得志便猖狂”的“中山狼”，与“狼”共处，自然很快就要了她的命。

       探春是“削肩细腰，长挑身材”，是“顾盼神飞，见之忘俗”，这是位美貌和才华共存，一位敢想敢说敢做的女孩。搜检大观园，王善保家的要搜她的身，她有力的一掌响彻历史长空。可命运让她嫁到了千里之外，从此故乡只能在梦里相逢。

       惜春，虽“形容尙小”，却早早地与世界保持距离，她勘破红尘，在将大观园的美景跃然纸上后，就毅然出家“独卧青灯”。

      宝玉的四姐妹，元迎探惜，命运可真是“原应叹惜”，是一篇读罢头飞雪，是化为三百年来读书人一声长叹。

      王熙凤，贾府拿事的大管家，太受贾母的宠爱，“凤辣子”是贾母对她的昵称。这一叫法也许盖过了她的美貌，她其实也是位美人胚子。真的不明白，她为何那么地贪婪。她出身的王家，那可是“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她嫁与的贾家，是“白玉为堂金作马”。贪婪，让她钻进去，出不来。气场太大，太霸气，让整个世界都跟她保持距离。“一从二令三人木”，判词预示她在贾家是最后被休。真是一个可恨又可怜的女人。

       史湘云，虽年幼父母双亡，但贾母的怜爱，让她来到贾府，跟宝玉及众姐妹相处，大家一同观花、猜谜、吟诗、赏月、吃鹿肉。这女孩直爽、率真，口无遮拦，假小子的形象。这一天贾母给宝钗过生日，是王熙凤挑起事端，说现场唱戏的像在座的一个人，宝钗知道了不肯说，宝玉知道了不敢说，只有她史湘云大胆地说出口，说像林黛玉，这下好了，把林黛玉比作戏子，就得罪了林黛玉。她跟男孩子一样喝酒，喝多了，就干脆躺在石凳子上，任四面落花飞身，红香散乱，口内还絮絮叨叨着什么。“湘江水逝楚云飞”，湘云这样青春开朗、活力四射的女孩，到头来还是像水逝像云散，这真是“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李纨，宝玉的嫂子，她父亲送给她终生的座右铭是“女子无才便有德”。早早地丈夫去世，留下她孤儿寡母。从此就心如止水，看不见她的欢笑。她三从四德，一心只求儿子的功名利禄，把自己青春年华包裹得紧紧的。“枉与他人作笑谈”，暗示她荣华方至，刚戴上凤冠霞帔，就随即死去。

       妙玉，孤傲，除了宝玉，似乎什么人都不入她的法眼，那庙观雪地里盛开的红梅，也只有宝玉方能摘取。她洁癖，刘姥姥喝了她一杯茶，她就嫌脏了地方，脏了杯子，立即将茶杯丢于别人。她对宝玉钟情，却又不敢把真情流露，只将一腔心事藏入心底。最让人感慨世事无常的，这样一位洁癖的女孩，却遭强盗掳掠，落入黑暗的深渊，真是“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情天情海幻情身”，说的是秦可卿。惊世的美丽，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贾宁二府里，要数她是最为清醒，从盛世里看出家族的衰颓，为家族的未来深谋远虑。她是死得最早的女子，“淫丧天香楼”，才是她死亡的真相，而酿成这一悲剧，伤风败俗的贾珍脱不了干系。

       巧姐，因着她母亲王熙凤在刘姥姥走投无路时，接济了上门乞讨的刘姥姥，给了刘姥姥二十两银子，让乡下老太太一家摆脱了饥寒交迫。王熙凤积下的阴德，在女儿的身上有了回报。在巧姐即将沦陷狼舅奸兄魔爪时，是刘姥姥来搭救了她。“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但当初的金枝玉叶，变成了纺绩的村姑。谁又能想到命运是如此的无常。

       金陵十二钗，命运尽悲苦。玲珑剔透花，向晚风摧急。大梦一场悄然逝，三百年来同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