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书”者,书信矣。说白了,就是作者写给其曾经的主考官的一封感谢信。感谢什么呢?如果读者还能记得前番作者之《刑赏忠厚之至论》这篇应试之文的前后背景,那么,再读此文,也就不为难解反而理所应当了。
按照当时的传统,苏轼亦应算是欧阳修、梅尧臣的“门生”了。做为被录取为第二名的考生(生员),事毕写封感谢信不仅不为过,反而还稍显“礼”轻呢。可是,作为现代人,这封感谢信让我们从中学到些什么呢?
从本文角度看:首先,有感激而不阿谀。称遇知己,也不为过,的确苏轼有才。不然,“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又如可能难住二位参评官呢?
其次,称颂欧梅二人为当世奇才,有古圣人之风。以当时欧阳修、梅尧臣的官职及社会地位而言,苏轼要“从师而问焉”,既不会辱没苏轼之才学,也会给二位增光添彩。故释文曰:“全文写得开合自如…
…无半点故做姿态,矫柔造作之感。”__也是本评最为欣赏的一封不落俗套的感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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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我每次读《诗经》读到《鸱鸮》的时候,读《尚书》读到《君奭》的时候,常常暗自伤感周公的不被人了解。等到看《史记》的时候,脑海中又出现了孔子困厄于陈国、蔡国之间,却还继续弹琴、歌唱,与颜回、仲由这些学生互相问答的场面。孔子说:“‘不是犀牛,不是老虎,却要在旷野上奔波!’我的主张难道有什么不对吗?我为什么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呢?”颜回说:“先生的主张是至大之道,所以天下容不下啊。虽然如此,容不下又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呢?正因为容不下,而后才能看出你是君子啊。”孔子温和地笑着说:“颜回,如果你有很多财产,我替你管账。”天下不能容纳,而孔子和他的徒弟却能自感满足、相处快乐到如此地步。于是现在我知道周公的富贵也有比不上孔子贫贱的地方啊。像召公这样的贤人,管叔、蔡叔这样的亲属,都不能知晓周公的心思,那么周公又能同谁一起享受他的富贵呢?而与孔子同守贫贱的,都是天下的贤才,所以单凭这一点也就足够快乐的了。
我七八岁的时候,才开始知道读书,听说当今天下有个欧阳公,他的为人像古时候的孟子、韩愈一样;还有一位梅公,他与欧阳公交游,和他上下古今地展开议论。后来自己日益长大,才开始读到先生们的文章辞赋,想见他们的为人,领会他们飘然离俗的快乐,而自己也因为感受到他们的快乐而快乐。我当时刚刚开始学着作诗文,也希望谋到个一官半职,自己思量着没有什么才能进见诸公。来到京师一年多了,也未曾登门拜访过。今年春天,天下的士人群集在礼部,您和欧阳公亲自主持考试,我出乎意料地得了个第二名。后来又听说,您很喜欢我的文章,认为有孟子的风格,而欧阳公也因为我能作出不同于世俗的文章而录取了我,因此我才留在了这里。这既非先生左右亲近的人为我事先疏通关系,也非亲朋故旧为我请托,而在以往的十几年间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的人,竟然很快地成为了知己。私下里思考这件事,觉得人是不能苟安于富贵的,但也不能空守着贫贱。有大贤人作为徒弟,当然是足以依靠的了。那些凭着一时侥幸,使得自己有几十个车骑随从,使得街巷之中的平民百姓聚在一起观看并且赞叹,又怎能替代这种快乐呢!古书上说:“不埋怨上天,不责怪别人。”“从容自得,可以度完我的余年。”您的美名遍布天下,但是官位不过五品,对此您的反映是平淡温和而无怒容,文章是宽厚纯朴而无怨言。您这样必定是有所乐于此道,我很希望能听您讲讲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