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CP:路奇x帕里
(CP9 –
Lucci x Paulie)
當時天已經幾乎要完全黑下去了,雖然還可以看到西邊被夕陽浸染成深紅色的火燒雲。
帕里坐在餐桌旁邊很久了,吃完晚飯後的碗筷一直很懶得收拾整理,于是飯粒和菜汁在盤子邊緣乾涸凝固,變成了一種不新鮮的顔色。
他坐在木椅上,一直手撑著下巴,定定地看著面前的碗筷,他維持這個姿勢已經很久了,久到自己也覺得似乎馬上要睡著了。
然後他聽到了門上傳來了敲門聲。
『砰。砰。砰。』
聲音用力,間隔很長,帶有著淺薄的不確定性,以及深沉的决心。
帕里繼續維持了五秒鐘坐著的姿勢,然後起身去開門,他抓了抓頭髮,起身太猛腿撞到了椅子發出了很大的聲響,于是他煩躁的駡駡咧咧。兩腿一晃,去開了門。
打開門的時候,看到眼前逆光的人影,帕里一直嘟噥著的粗口一瞬間被哽在了喉嚨裏。
暗下來的天空部分一片深紫,黃昏的晚風帶著凉意掀起了帕里額前的頭髮和沒有系扣子襯衫下擺。
帕里因爲略微的震驚而微睜眼睛,嘴也因爲上一句自言自語而沒有完全閉上。
就這樣怔了好幾秒,對面的人也一動不動沒有說話的看著他。
是路奇。
其實帕里曾經在腦袋裏預演過很多次,在七水之都事件之後,他不是沒想過如果他們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會是怎樣的情景……如果他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
他以爲自己會憤怒,會爆發,會揪住對方衣領大吼大叫或者……乾脆的一拳揮在對方臉上。因爲他曾經無數次的在腦海裏這樣勾勒,清晰到駡哪句臺詞還是用左手還是右手去打對方哪邊臉都想好了。
可是和他曾經激烈的預想不同,再次見面時的兩人中間蔓延著空氣凝固般的沉默。
然後帕里側過身,左手反扣在門把手上,留出了正好一個人通過的空間。
看著路奇進了房間以後,帕里轉身關上了房門,右手將門鎖帶上,微弱的夕陽光綫被完全阻隔在門外,于是仿佛聚光燈關閉,然後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這種黑暗伴隨著一絲溫暖,一大片的沉靜,墻壁上挂著的木鐘咯嗒咯嗒發出規律的聲響,帕里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聲音。
在轉身的一瞬間帕里被一隻手强硬的按住肩膀向後用力推去,後背重重撞上門板發出沉悶的聲響,激起的鈍痛讓他想破口大駡,却一瞬間被剝奪了聲音。
壓上來的吻直接吞掉了呼吸,潮濕溫熱堵住了聲音唯一的出口。這個吻帶著汹涌的力道和强硬粗糙的霸道氣息,肩膀被抓得生疼,帕里感覺到自己的身軀被擠在對方壓迫過來的身體和門板之間,對方長長的捲髮垂到了自己的臉上,他在黑暗中睜大了雙眼。
然後馬上開始抬起胳膊用力抵在對方胸膛上,這不是他想要的場面,不是這個場景不是這個劇情,他不想成爲這錯誤登臺演錯劇本的演員。
太荒唐了,這一切。
在咬破了對方充滿侵略性地擠進來的舌頭時,帕里的腦袋裏一直迴響著這一句。
太荒唐了。
血腥的味道和用力的推拒幷沒有讓對方退却,反而仿佛興奮劑一樣刺激了對方的神經。
唾液混合著血腥充斥著整個口腔,舌頭在裏面滑溜溜地打滾,吞咽不下的是自己已經被阻斷的呼吸。大腦缺氧,用力睜開的眼前只能看到一片黑暗,面前路奇的眼睛裏面微弱的暗金色反光是唯一的光源。
遠遠的餐廳裏,窗外夕陽幾近全部落下,只是給木桌和椅子在地板上拉出了黯淡的長長的影子。
帕里能想起在路奇來到『Galley
– La』第四個半年頭的時候,他們在高樓後面的樹下第一次親吻。微風凉爽,樹影斑駁,陽光像是金米糖一樣從晃動的葉子縫隙中傾灑下來,在路奇黑色的長髮和帕里黃色的頭髮上反射著流動的光亮。
耳邊聽得到那只原本一直站在路奇肩膀上的鴿子撲棱棱的展開翅膀飛起來的聲音,還有它發出的淺淺的咕嚕嚕的聲音,在不遠的空氣中環繞。帕里閉著眼睛,雙手插在褲兜裏,他可以感受到路奇噴出的呼吸,微微升溫,有規律的溫柔撞擊在自己的鼻子上。他的左手臂被路奇的右手抓著,嘴唇上是對方質感粗糙體溫微凉却又充滿獨占欲的觸感,他不敢睜開眼睛看到對方的表情,他維持著這個姿勢微微張開嘴無聲地邀請對方,他聽著對方喉嚨間略顯低沉的嘆息和在自己唇上潮濕溫熱的舔舐。
唇齒間是自己雪茄的味道,和微甜却略帶酸澀的青草味。
他感受得到自己插在褲兜裏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
一如他現在死死扣住路奇肩膀的那只手因爲用力而不斷的顫抖。
手指按在路奇手臂上紋身的痕迹,那些粗糙起伏的質感仿佛那一次釘入右肩的指槍一樣,瞬間抽空了他的力氣。
于是他就這樣緊綳地站著,保持著之前的姿勢却沒有再用力抵抗。
他縱容了對方啃噬一般的吻和抓在肩膀上那仿佛會捏碎骨頭一樣的力道。
他縱容著對方結束這個吻後定定的看著自己幾秒,然後抓著自己向裏屋拖去,即使跌跌撞撞的磕碰在門框上也沒有發出聲音。
他只是在喉嚨間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對方即使不開燈處在黑暗中也對自己的房間瞭如指掌。
帕里知道自己完全不瞭解對方,就如同知道自己完全瞭解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
被摔在自己的硬板床上時,帕里看著隨著壓過來的路奇,在黑暗中他聽得到路奇深沉的呼吸和心跳,這和任何一場戰鬥或者是工作都不同,他看著對方兩手支撑在自己腦袋旁邊,身體前傾,他看得到對方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著自己,映出了自己的影像。
然後靜止了幾秒後,帕里看到路奇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沾上的血迹,隨後低下頭張開嘴咬上了自己的脖頸。
犬齒刺入皮肉的尖銳疼痛襲來的時候,帕里在黑暗的房間中無聲的嘆息了一下,緩慢的閉上了眼睛,抬起手按在了路奇的腦後,然後慢慢地,帶著力度的撫摸了兩下。
後來在面對其他船工的疑問之時,帕里回答的是『他們回老家了』。
看著圍上來詢問的人們露出略顯失落的眼神,然後發出遺憾的聲音後又都各自散開,帕里一個人站在原地。
爲什麽會這麽說,其實帕里也這樣問過自己。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去找的藉口,却直接的從自己嘴裏說了出來。
這像是一種壓抑,帕里這樣想著,做出來的事情總是和預先設想的完全不同,如果只是想想的話似乎自己可以去痛駡去追究去抱怨去發泄,可是真的要去面臨的時候自己仿佛是一個詞窮的木偶,姿勢僵硬不知道應該擺什麽樣的表情,于是只剩下了悄無聲息的矛盾。
不是想要的結果,于是就完全無法說出口了。
帕里眼睛半睜,微微有些失神,那些濕潤的啃咬已經從脖頸蔓延到了鎖骨,胸口,幷且留下的溫暖痕迹暴露在空氣中以緩慢的速率乾涸。
隨著路奇的動作,他無法壓抑喉嚨之間那些喘息聲音,帶著一些微弱的低吟,床邊的窗子半開,被拉上的窗簾因爲夜風而被輕微掀起飄動。夜風凉爽,房間中只有兩人沉重的呼吸以及隨著動作而略微發出的低頻率嗓音。
另一隻被抓著壓在床頭的手很疼,路奇的手指太過用力,帕里感覺得到自己手腕的骨頭幾近被捏碎,硌在床頭的木板上。擠在兩腿之間的是路奇的一條腿,而另一條腿則跨在自己身側,帕里按在路奇腦後的手下滑,手掌心感受著他捲曲的長髮,這是一個强勢的男人的頭髮,堅强,帶有很好的韌度,發梢戳在掌心,帶著因爲夜風而稍凉的溫度。
夜風輕撫,在那些濡濕的痕迹上留下的凉爽的感覺。
自己的胸口被對方咬上的時候,帕里狠狠地閉上了眼睛,一瞬間張大的嘴裏沒有發出聲音,空氣一下被噎在喉間,變成了最曖昧的傾訴。
帕里和路奇兩個人走在七水之都的道路上,帕里走在前面,路奇在右面偏後一點的位置跟著,他知道他從不會跟他幷肩行走,他在相處中瞭解了他和人保持距離的習慣。
道路沿著水路,帕里一側頭就能看到水面上來來往往的船隻,天空晴朗,陽光傾瀉,水面波光粼粼,海島城市特有的海風輕撫面龐。
兩個人行走的時候,其實帕里很少說話,更多的時候他只是微笑著隨意說著兩句,然後聽著鴿子的回答,再對著自己稍微有些自嘲的笑笑。
那時他甚至以爲路奇根本不會說話。
直到後來在自己的房間中,在那張不怎麽柔軟但是却很大的廉價硬板床上,他聽到對方低沉沙啞的聲音,叫著自己的名字。
帕里……
他從不知道原來這普通的人名竟然可以被呼喚的如此性感。
他沒有感受到這其中的壓抑與落寞。
于是記憶中只剩下河面上那些流動的反光,點點光斑在時間的流逝中逐漸擴散,變成了一片片連在一起的模糊的光芒,在沖刷著岸邊的水聲中來回搖曳。
呼吸沉重,肢體升溫,狹小的臥室中帕里感覺到幾乎快要窒息,無邊的黑暗籠罩自己,路奇帶著力度與複雜情感的懷抱變成了一種封閉的培養皿,在如同潮水沖刷一樣的肢體碰觸感覺中被翻滾被攪拌。鏡頭旋轉,他看得到的只有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來自于那雙漆黑的瞳孔,帶著溫潤的潮濕,像泪光一樣。
空氣中來回激蕩的是呼吸的撞擊,帶著雪茄味道的吐息是自己的,帶著血腥味道的呵氣是對方的,他被掐著手腕,疼痛隨著那些因爲牙齒啃噬而帶來的戰栗感融爲一體,被扯下來的衣服在床脚下胡亂地堆放著,床邊還搭著一條路奇的黑色長褲。
下方撕裂的痛楚傳來的時候,帕里的腦海裏將當下的情景和過去重叠了起來,血液飛濺,右肩被釘入了指槍,然後又快速的抽了出來,自己的粘稠溫暖的血液滴到了臉上,他感到憤怒充斥了整個大腦,腦袋裏只剩下腦漿煮得沸騰的聲響,他聽不到周圍的聲音,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四肢,這樣的憤怒之下是更深沉的悲哀。
不是被背叛。
而是一種被命運之輪碾壓過後留下的無力感。
那是對自己的仇恨。
帕里感覺到疼痛,和這疼痛之中微微興奮起來的軀體。
他壓著對方後背的骨頭,將他拉向了自己。
某種程度來說,路奇很瘋狂,而帕里便配合著這種瘋狂。
他遷就著對方將自己揉捏成各種形狀,幷且縱容著對方在這些略帶折磨的過程中帶著隱約溫柔的直接的親吻。
儘管這種親吻在開始之前與結束之後都只是一種窒息感。
帕里睜開了眼睛,在親吻過後,斷斷續續的壓抑低吟間,他看到了路奇垂在自己面前的黑色長髮,以及透過發絲看得到被風吹起的乳白色窗簾,在黑暗中緩慢晃動。
他坐在海上列車上,來回回蕩的是車輪與鐵軌撞擊的有規律的聲音,窗外一片黑暗,汹涌的大海仿佛一隻可以吞噬一切的生物。
他感覺到車厢裏其他草帽海賊團成員大聲喧嘩與打鬧的聲音,像是隔了一層玻璃,來自于遙遠的地方,自己就像是一個聽力很糟糕的老人。
于是他咬著雪茄閉著眼睛輕笑了一下。
他只記得那些河流的聲音,鴿子在陽光下腹中發出的懶洋洋的咕嚕嚕聲音,河岸上的孩子們追逐打鬧,發出歡笑的聲音。
自己身後偏右的男人沉重的氣息,這種不遠不近的距離一直沒有改變過。
他在這些聲音中握緊了對方的肩膀,他深吸著對方黑髮間的血腥味道,那些皮膚上粘膩的焦灼質感深刻的印在了自己的感知當中。
無論是疼痛還是歡愉,無論是深沉的悲傷還是溫柔的回憶。
他們在無聲的吐息之間交換著彼此的呼吸。
不發一語。
在寂靜中他聽到那些低沉沙啞的聲音輕喚著自己的名字。
帕里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他感覺自己在黑暗但是又溫暖的液體中緩慢下沉,周圍柔軟的質感將自己包圍,沒有一點聲音。
脚下可以看到點點亮光。
他感覺到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沒頭沒尾的夢,夢裏他又回到了從前,他仰頭可以看到卡庫在樓房上面跳躍,仿佛一陣輕柔的風。他羞紅了一張臉指責著卡裏法剛剛可以遮住大腿的短裙。他咬著雪茄烟大聲歡笑,他聽著站在自己後面偏右一點的路奇肩膀上的鴿子喋喋不休,他抽出繩子把來鬧事的海賊們打得落花流水。
一號船塢中溫暖的氣息讓他覺得安心,于是他在木鋸來回切割木頭的粗糙聲音與鐵錘敲打在釘子上的節奏中露出了釋懷的微笑。
路奇定定地看著蜷縮在被單中的帕里,和他緊閉著眼睛却露出笑容的睡顔。
然後收回輕撫對方臉龐的那只手,默默的起身,撿起搭在床邊的長褲,和散落在地上的襯衫。
帕里不知道路奇是什麽時候離開的,當他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空已經變成了一片金黃,外面可以聽得到剛剛收工之後的人群熙熙攘攘的聲音。
剛到黃昏的夕陽帶著熱烈的溫度透過半開的窗子照射進來,連窗簾也變成了美麗的鵝黃色。
身邊的床單皺成一團,還可以看得出之前躺在上面的人壓出的痕迹。
儘管上面只剩下微風吹過的凉爽溫度。
餐廳木桌上擺著一碗湯,已經凉透,旁邊的碟子裏面有個煎鶏蛋,蛋黃已經完全凝固。
水池旁邊洗過的碗筷已經晾乾,沒有收起來。
帕里終于無奈的笑出聲來,然後抬起雙手,將臉埋在了手掌之中用力的蹭了兩下。
他知道自己完全不瞭解對方,就如同知道自己完全瞭解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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