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老去，天地沧桑。那些曾经络绎来往的边境古道，是否安在？有一种远古的声音在呼唤。
    2006年12月31日至2007年元月2日，踏着年末岁首的步伐，我们匆匆上路，去寻找那一声苍茫的回响。

踏月出行，枕一溪清水入梦霍童镇

    将年终的工作匆忙安排妥帖，抛开一切繁杂心绪安静地上路。心已远，总有一种美丽和感动在前方。
    迟延而至，紧紧张张。熟悉而亲切的面孔已包围等候。才知道，我并未迟到，时间已延至晚上七时半。
    或许是种种原因，今天上路的队员并不多。11人，一辆15座的面包车还不满座，但却被高高的行囊挤满。
    上路，向北，高速公路指引，车向200公里外的宁德市蕉城区霍童镇疾驶而去。
    夜幕下，或赏乐，或说笑，或入梦，暖暖的车厢内，温馨流动，有一种无言的幸福在每一个人身上流淌。
    车轮飞滚，时间如梭，遗忘中，我们就要将2006年跨越了。蓦然间，我心头涌上无限的感慨、感叹，那收获的满足，那真情的感动，那失落的痛楚，那自由的困惑……如酒、如蜜、若酸、若苦，萦绕在流放的心灵，让自己孤单地品味，心向远方，寻觅生命的真正归属……过去了，又是一年，再次迈步，或许希望已在不远的前方。
    不知不觉间，车出高速，折向西，沿霍童溪向古老的霍童镇驶去。
    全面修建中的公路让车行变得缓慢崎岖，颠簸让队员们从此清醒了过来。速度比预想得要慢。沉沉的夜幕下，静谧隐约的霍童溪是这一路的牵引，而隔岸扑闪扑闪的几盏灯，不时擦亮了我们的眼睛。无言走去，生动存于脑际，盼望系于心里，目标总是那么的令人向往和期待。当我们终于抵达霍童镇时，时间已是夜晚11时过。霍童镇依然以它有些烂漫的灯火迎接了我们。
    找到了入住的旅馆，安顿妥随身携带的行李，于店门口的小吃店填充完空空的饥肠，把自己拥入被袅，枕一溪清水入梦，以美丽的期待迎接又一个崭新年度的到来。

最后见证，伤别行将灭迹的古瀛洲

    伴着乡村的古老生籁醒来，脚步叩响了新年远行的晨钟。
    元旦的霍童镇迎来了岁首的第一个圩日，丰足的市场里有了鼎沸的气息，淳朴而古老的生活开始了又一个新的延续和改变的节奏。
    一切在不慌不忙、不露痕迹中进行，懒懒的旅店老板娘还未起床，我们已开始了出行的安排。队员们或出街自由解决早餐，或自己动手烧水就着干点充饥。当车轮再一次启动时，镇头溪旁，霍童古老的风迎面吹来。

    黄鞠故里逗留了我们的脚步。黄鞠（公元567--？），号玄甫，官任隋朝谏议大夫。辞官携眷入闽后，肇居霍童，凿龙腰、开霍地、兴水利，是中国开凿隧道水利的第一人。黄鞠故宅位于霍童溪旁，几棵老榕树镇守溪边，枝桠长长地伸向溪面，霍童溪的水静静地淌过。溪流的前头，一条浮桥长长地跨溪两岸，把两岸村落连接。古榕下的老渡头，渡筏歇在溪口，等待着渡人的呼唤。远山，青黛连绵，奇形瑰丽，透出云翳后面的晨曦，倒影在静静的溪面，凝成写意的墨彩。一排落尽秋叶的空枝立于对岸的河滩，俏立出浓浓的冬景，宁静安祥。一切似乎都可以入画，只要有一双慧眼，大自然的和谐便将美丽奉献出来。

    流连过这一片风光，脚步最终被归入到古老的人文中。黄鞠故宅内，牌坊、泉池、碑刻、雕梁，无不透出历史的遗风，尤其是那棵千年的古瑰，落于院中，它以粗壮和沧桑陈述着古老，铭碑岁月。

    龙儿独觅风情，艄公把她渡向溪对岸去了。当她兴奋地在我们的呼唤声中返回时，清江独渡，渡筏生动了这一江溪水，她和渡筏便成了我们捕捉的风景。

    又一次上路远去，公路依然处在修筑中，摇晃的车行无改我们兴奋的心情。窗外，美丽的秋色和风光常引起车内的骚动，车不得不在走走停停中让我们搜集镜头。当车拐向洪口乡时，进入山中，高耸的峡口现出山谷，水库工地便隐约眼前了。

(以上两图为山友当当摄)

    盘旋着上到水库大坝工地，狼烟中，大坝合围在即，水位牌高挂山峰，脚下的一切都将沉入水底，包括公路、村落、古道和田亩。这将是一种毁灭性的沉没，我们见证而来，心中充满悲怆。

(本图为山友当当摄)

    霍童溪的水依然清澈幽蓝，逶迤流涧。因上游水库的拦截，水量少了很多，但未改霍童溪的美丽。溪谷两岸，深秋的红叶顽强地坚守在冬季里，点缀在葱绿的山林中，构成了冬日山野最明媚、最动情的风景。

    路依然坑坑洼洼地向山谷伸去，路将不成为路，无人维护，行将淹没。移民的工作已经启动，几处村落，房屋已拆毁大半，满目疮痍。金造溪口，金钟渡头，河淤水涸，渡船早已无踪，古阶掩入荒丛，牌门失去踪影，下村零乱不堪，“金钟古渡”的刻石落下河滩，呜咽迎风。只有巨石下系着的一张旧竹筏，还证实着渡口的曾经存在。不远的上游，一座贝雷桥飞架，那是因洪水抢架的、还是为工程铺设的，已不重要。不久后，这一切都将成为水下遗物。

    于古渡口合影留念，脸笑心伤……

(本图为山友参谋长摄)

    离车跨过贝雷桥绕向下村，便进入古瀛洲地界了。2004年9月的一个周末，我曾随俱乐部浅浅地掠过此地，尽管那时水库的建设已给古瀛洲做出了宿命的安排，但古瀛洲的生气留给我的印象是不灭的。那是一个绝版的古村之美，莒州上村筑在夹峙的山谷间，依着峻峭的山势，吊脚在清清的溪岸上，似楼台琼阁，层层叠叠，错落有序。丽影清澈地倒映在浅蓝的溪面，一叠叠、一层层，隐约缥缈，似梦似画，美丽极了。

(以下五图为2004年9月摄)

    如今决别而来，古瀛洲将会以一种怎样的情态迎接我们，我内心藏着美丽的伤痛。
    转过金钟山后，金造溪在身后退隐，霍童溪的另一支流后垄溪湛蓝地跳了出来，那是古瀛洲的母亲河，从周宁流来，在下村汇入霍童溪。从公路上往溪中望去，下村渡头的一叶扁舟划出了码头，划向溪面，便划出了一张美丽的图画。

    半车半步地向莒州村进发，那粗硕古老的迎客松和那连理千年的夫妻松依然挺立，但时代却即将给他们的生命划上句号。当我们的脚步踏上莒州下村时，拆迁动员令已经发布，那些围在村口的村民表情茫然，脸上掩不住一股淡淡的乡愁。村边的老榕树上，三年前俱乐部留下的标志还挂在树干，但已斑驳。那流水奔腾的后垄溪，截流和干旱让水道缩小，溪床裸露，流水失去了往日奔放的气息。村庄无序而无助，感受不到当年的那种纯净热情，让我们心中苍凉。因为时间匆忙，我们未踏入村内绝别最后的老宅、老街、古府第，便又急急地奔莒州上村去了。

    “湘西芙蓉镇，闽东古瀛洲”，堪与芙蓉镇齐名的小瀛洲莒州上村，依然保存着那份古朴和美丽。尽管溪水已变得清浅，但古村临水的倒影却还是那样的宁静祥和、婉约动人。村口的老榕树葱茏无改，翠竹掩影。“惊水瀛洲”的刻石虽已褪色，但苍劲依然。那神秘的古道天街、古埠头、古渡口，那明清两朝的勒石告谕，百年的泥金木质寿屏，苍老而庄严的武圣庙、尹公宫、谢氏宗厅，古风犹存，岁月气息凝重而深厚。但是，这一切都将在不久成为历史的绝唱，我们的心笼罩在一种无言的感伤之中。村口，我们见到三三两两的村民聚在溪傍，愁眉不展。经了解，他们是实在舍不得祖祖辈辈居住了几百年的古村古厝，为此，他们还同折迁的工作人员暴发了一场不小的冲突。作为过客，我们不想多说些什么，人文兴衰，世之明晦，我们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祝愿社会明天会更好。

    沿着这一路深重的古风走进村子，行行摄摄中，行将灭迹的决别情怀让我的步伐沉重。试图遗忘，我把目光转向美丽的溪面，渡口，几名队友正拉纤摆渡，乐享水中之娱，我便加快脚步，朝他们走去。

    清丽的溪面，张开的生动风景，吸引了我的镜头。美丽的心情被重唤了回来，古村也被摄友们细腻鲜活地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