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一辈子不做饭,只管烧火,是婆婆的火夫。可偏偏会熬皮冻。而且老爹熬的皮冻真叫一绝。光亮透明、颤巍巍地十分诱人,入口丝滑爽口,香儿不腻,让人吃了上顿想下顿。
一进腊月二十几,公婆一声令下,把他们的喽啰召集到齐,开始张罗准备过年的嚼货。首先得进行一次大扫除,必须要彻彻底底。爱干净的老妈是监督员,用手摸到之处必须一尘不染、接下来的大活就是包饺子和蒸馒头。做好的饺子和馒头放在外面冻硬,装在仓房的小缸里。足足能吃上一个正月。
年三十的头一天,老爹该熬皮冻了。我在一磅打下手。于是就偷偷地学会了。老爹一边干活,一边和我聊家常。都是过去那苦难的日子。为了供这一帮儿女读书,他和老妈熬过碱、生过豆芽、卖过青菜...
苦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
平时看起来粗心大意的老爹干起活来还真仔细、猪皮刮了一遍又一遍,油脂用碱水洗得干干净净、他说这是熬好皮冻的关键。只有把猪皮刮洗干净,皮冻才会清澈透明。滑溜溜的猪皮几次从手脚已经不太利索的老爹手里滑落。我要替他来做,他依然执着地坚持。对我说:“趁现在还能活动,也许明年就做不了呢。”此时,老爹的腿走上百米不到就得歇一歇。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努力,刮洗干净的猪皮切成丝就可以下锅开熬了。也许是老爹站得累了,搬来个小板凳坐在炉灶前烧火。他告诉我烧火也有讲究的,开始用大火煮沸,然后改小火慢慢熬。要放足汤,因为需要熬两到三个钟头的。待汤汁发白,用手指捻起来感觉发粘时才算熬好。然后自然晾凉,凝成冻儿就成功了。
一大家子里外忙活,人多手杂难免出乱子,闹出笑话来。二姐是家里最勤快的人,忙完屋里又来忙厨房。见一盆子淘米水没人倒,端起来就泼了出去。她哪里晓得,那可是老爹半天的心血啊!
晚上,老妈到处也寻不到皮冻。于是挨个审问,二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把皮冻当成淘米水倒掉了。气得老妈火冒三丈,给二姐骂得狗血喷头,二姐委屈得哭红了眼睛。可是老妈的气儿还是没消,二姐只好捂着肚子假装胃痛,老妈这才停了下来。可想而知,那年全家没吃成皮冻。十多年过去了,每每提及此事,全家还会沉浸在那尴尬的幸福里开心地笑上一阵子。
这样幸福的日子非常短暂,第二年,老爹就因动脉血栓闭塞而瘫痪了,于是我就接班了。每年熬皮冻的时候,我就把老爹推到厨房,让他做指挥。老爹欢喜得不得了。五年里,老爹让我照顾得长胖了二十多斤。直至病逝依然红光满面。
如今老爹住进‘九重塔,永远见不到了。现在的老妈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缄默不语八年了,偶尔那眼角闪动的泪花是思念起孩儿还是老伴?亦或是妈妈的妈妈......我们不得而知。多么希望她能再张口骂一句也好(老妈原来特爱骂人),若是再能打我们一顿也是梦寐以求。也许是您太累了,想彻底忘掉一切。于是就像个小婴儿一样,还没学会翻身;没学会抓握;没学会说话;没学会走路;没学会吃饭;没学会穿衣;没学会一切一切...不过您尽管放心,您的一切由儿媳来为您做。您只需好好享受就行了。
皮冻已经凉了,依然醇香爽口!
附加皮冻做法:
1 先把猪皮刮净猪毛,清洗干净。凉水下锅,开水煮3到4分钟捞出。
2 将煮过的猪皮刮净油脂,越干净越好。
3 在温水加人食用碱,清洗残留的油脂。
4 把去脂洗净的猪皮切成细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