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昨夜星辰）【义山诗】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题解】

无题：诗有寄托，又不便明确标题，即用“无题”为题。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八：“唐人诗中有曰无题者，率杯酒狎（xiá）邪之语，以其不可指言，故谓之无题，非真无题也。”

本诗共二首，此为第一首。自来解释义山无题诗者，或谓皆属寓言，或谓尽赋本事，各持己见，争论不休，根据上引陆游所言，唐人无题，率杯酒狎（xiá）邪之语。义山之作，亦大抵属于艳情，实有所指，而又不便明言，故谓之无题。这首诗大约作于会昌六年（846）李商隐任职秘书省其间。诗中追忆昨夜于灯红酒暖之筵席上与所思女子相遇的情景。首句记时，二句记地，三句写形相隔，四句写心相通，五六句记相遇时若即若离的情事，七八句写分别后的抱憾。全诗融情于景，使事入化。“身无彩凤”二句，设喻巧妙，言情细腻，措辞圆润，洵为千古传诵的警句。

【注释】

“昨夜”二句：星辰，众星的统称。《诗经·唐风·绸缪》：“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邂逅。”“今夕何夕，见此粲者。”这里化用其语，以暗喻男女幽约的情景。画楼，雕饰彩绘的华丽楼阁。桂堂，桂木所构的华美厅堂。二句回忆相聚的时间和地点。

“身无”二句：灵犀，传说犀牛角有种种灵异功能。朱注：“《南州异物志》：‘犀有神异，表灵以角。’《汉书·西域传》：‘通犀翠羽之珍。’如淳曰：‘通犀，谓中央色白，通两头。’”冯注：“《抱朴子》：‘通天犀角有白理如綖（yán），置粟中，鸡往吸辄惊，南人呼为骇鸡犀。’”上句以彩凤设喻以谓不能如其比翼齐飞；下句以犀角设喻以谓恋人之间两心想通。

“隔座”二句：隔座送钩，是一种藏钩的游戏。做游戏者分两组，一组将钩藏于手中，隔座相送，让另一组猜钩所在，猜中为胜，不中罚酒。冯注：“《辛氏三秦记》：‘昭帝母钩弋（yì）夫人，手拳而有国色，先帝宠之，世人藏钩法此也。’······周处《风土记》‘腊日饮祭之后，叟妪儿童为藏彄（kōo）之戏，分为二曹，以校胜负，若人偶，即敌对；人奇，即令奇人为游附，或属上曹，或属下曹，名为飞乌，以齐二曹。’······‘隔座送钩’者，送之使藏，今人酒令尚有遗意。”分曹射覆，也是游戏的一种。分两组来猜谜赌胜。射覆本是猜测覆盖之物，是古代近于占卜的游戏。后发展成酒令的一种，用相连字句隐物为谜而使人猜度。见清俞敦培《酒令丛钞》卷一《射覆》条。《汉书·东方朔传》：“上尝使诸数家射覆，置守宫盂（yú）下，射之，皆不能中。”师古注：“于覆器下而置诸物，令暗射之，故云射覆。”二句写相遇时若即若离的情景。

“嗟余”二句：听鼓应官去，唐代官吏应更鼓而上班。应官，犹当官。李商隐《韩翃（hóng）舍人即事》诗：“通内藏珠府，应官解玉坊。”兰台，即秘书省，掌管图书秘籍。李商隐曾为秘书省校书郎。转蓬，蓬草被风吹得乱飞。《后汉书·舆服志》：“上古圣人，见转蓬始知为轮。”曹植《杂诗》：“转蓬离本根，飘飖（yáo）随长风。”二句描写分别之后的抱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