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

                     ——《樂游记》第一回：雪如婴前传

 

 

 

【篇中人物】（按出场先后顺序）

雪衣：雪谷现任谷主，前任谷主雪心之大弟子。精岐黄，通音律，工诗赋，擅丹青。自幼双腿残疾，行走不便。今六十有三岁。

 

雪如婴：雪谷圣女，前任谷主雪心之关门弟子。机灵乖张，喜欢舞文弄墨，自三年前师父出谷云游后，索性搬进师父的书房。学之甚杂，会之颇多，但样样不精。因入谷最晚、年龄最小、天资聪慧颇受师父喜爱，在雪谷中淘气之极，无“恶”不做，老鼠见之都夹紧尾巴逃之夭夭。二九芳华。

 

雪清：雪衣之大弟子，男，长雪如婴十八岁，五岁入谷，早如婴入谷七年。

 

 

 

【正文】

 

雪衣：如婴，你决定了吗？

如婴：是的，师兄。我决定了，决不变卦。

 

雪衣：你可想过前方等着你的是什么？

如婴：想过。崎岖小道，四周荆棘丛生，坎坷不平；一朝出谷，此后四海为家，颠沛流离。三闾大夫有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毛润之说过“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雪衣：将来你可会后悔今日之决定？

如婴：我自己做出的决定，从来都不后悔。佛家有言“我不如地狱，谁人地狱？”；地藏无菩萨以“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愿导行，以行上填愿海。小妹自知修为不够，不敢自比众菩萨，但也不希望自己所发的誓愿成为空愿。当今尘世物欲横流，世人一味追求功名利禄，这给了那些利欲熏心之徒可乘之机，借此机会浑水摸鱼。“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返璞归真，礼序乐和，已是大势所趋。这一步终归要有人迈出，小妹愿做这只先出头的鸟儿。

 

 

雪衣：难得你有这份胸襟，既然如此，为兄也不便再横加干涉，阻止你出谷了。其实早在你写下“他人我若为师者，报得莲花遍地生”之时，我就预料到你会有今日之举。

如婴：谢谢师兄的理解与支持。离别在即，还望师兄点拨一番。

 

 

雪衣：你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你的悟性远远高于为兄，日后的修为也必定在为兄之上。点拨一词愚兄愧不敢受，不过临别赠言还是有的。

如婴：承蒙师兄抬爱，小妹惶恐。请您赐言，小妹洗耳恭听。

 

 

雪衣：其一，“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此乃《周易》第十五卦乾卦之“彖”。你天资聪慧又勤奋好学，但毕竟年轻气盛，加之出身雪谷，难免会产生骄傲情绪。须知那谷外是“太外有天，人外有人”啊！修为在你之上者甚多，为兄希望你能谨记“谦虚”二字，“谦虚纳百福”，它可以在无形中为你化去许多的灾祸。

如婴：师兄的教诲，小妹牢记在心。那其二呢？

 

 

雪衣：师妹你心地善良、秉性刚直，这本是好事，却也是出谷后为兄最为担心的。谷外是个大染缸，人群聚集、鱼龙混杂、形形色色人心难测啊！你切记，不可人人都与之亲近，更不可人人都与之交心。正所谓“日久见人心”，时间久了，你就学会如何辨别“君子”和“小人”了。对待“小人”，你也须讲究策略，要做到“君子以远小人，不恶而严”，如此才能明哲保身，免招祸端。这是其二。

如婴：哦，我懂了。师兄讲的是“遁卦”。那其三是什么？

 

 

雪衣：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循序渐进，才能有言无咎，无咎无誉。此其三也。

如婴：所谓的“事缓则圆”就是这个意思吗？

 

 

雪衣：也不尽其然。“无咎无誉”出自《周易》第二卦乾卦之六四爻辞，原句为“括囊，无咎无誉”。就是要你守口如瓶，谨言慎行。祸从口出，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凡事要谋定而后动，且不可意气用事。

如婴：小妹记下了。还有呢？

 

 

雪衣：“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在正义得不到伸张时，天下一片昏暗，这时你要学会随顺时势和韬光养晦，等待形势的转变。等待也是一种修养，并且等待之时你还能够反躬自身然后充实自己。

如婴：嘻嘻。师兄一下子就为小妹讲了“明夷”和“随”两卦。

 

 

雪衣：你没有说错，难得你会对《周易》感兴趣，可惜愚兄学艺不精，不能为你占上一卦。最后我还要提醒你一点。

如婴：师兄请讲。

 

 

雪衣：前几日看你在读《道德经》，里面有这样一句“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你可有印象？

如婴：哎，说来惭愧，前阵心血来潮翻《道德经》。只是为了找我这名字的出处，因为师父说过“如婴”二字来自《道德经》。因而翻到“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一句，便打住了，没有再往下看。不过我倒是将它装到我的行囊之中了，准备在路上读。

 

 

雪衣：这本书确实应该随身携带的。那么，现在我来为你解释刚才那句的意思——所谓“微妙玄通”，就是有些事很美妙，很神秘，但又很说得通，一点就破；所谓“深不可识”，就是深藏不露，让人不可知或不可全知。拿庄子说过的“钝刀易割”来补充——字面的意思很简单，就是钝刀容易割手，因为它的锋芒看不见。看似没有刀锋，只要你陷入它的机锋，它就会锋芒毕露。从深藏不露到锋芒毕露，最后又善刀而藏之，锋芒内敛而消失。刀伤人而刀不觉，人被伤而刀无伤，造成这一效果的乃是刀的“刀锋”。这些你现在或许不会全懂，先记在心里罢，日后可以用得上。出谷后，你须记住一条——轻易不要报出家门，另外要收敛锋芒、低调行事、韬晦藏拙。切记！切记！

如婴：谨遵师兄教诲！

 

 

雪衣：好了，你且去罢！为兄行走不便，就不送你出谷了，遣雪清代送你到谷口罢。是时候放你出去历练一番了，毕竟将来雪谷要靠你来发扬光大的。法不远人，密在汝边。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好生照顾自己！

如婴：师兄，谢谢您。我走之后，谷中之事，您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小事交给雪清就好。小妹这就走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回谷，您要保重自个身体！等我回来。

 

 

清纱2011-07-03夜23:55完稿  原创作品    请勿转载或为他用   

 【小注】

礼序樂和：出自《礼记·樂记》“樂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

【参考书目】

1、《听傅老师讲<易经>》，著者傅佩荣，中华书局，2009.7

2、《老子处世绝学》，王少农著，北京：中国长安出版社，2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