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靖節之作《閑情賦》,或疑其卑瑣。封龍君謂爲六朝定體,張蔡已下,多有擬之者,猶平原之步趨古詩然,非靖節之創制也。余深以爲然。又觀類書之所集,似無謝客片羽,故不揣鄙陋,代其唇吻,補其未足,而用惠連之事。夫康樂者,天資刻薄人也,諸公之以爲節情,彼未嘗不以爲耽情也,因以爲題。
夫何名族之美子,重修態以清心。秉天爵之夙慧,顯親戚之嘉音。承世家于一國,愛玉體于千金。豈下濟于董袖,終長望于鄂衾。居空谷而煢獨,避風日而不任。憂陽春之易逝,悲友聲之難尋。對散帙以縱筆,坐薄帷而低吟。閟香膚于郡齋,損柔澤于郊林。宜行人之爭睹,雖同氣而欲耽。
侵夜前席,終宵接袂。理語轉清,詩聯入麗。酒貯琉璃,燭停叆叇。絳帳含溫,秋瞳善睇。
受厚貺于滄浪,展微波之慇懃。欲披阡以度澗,共曉月與夕曛。恨餘生之無樂,慚鈍才之非群。跡睽孤以如班,心往蹇而如焚。
願藉之而爲枕,慰虛室之苦寒。懼寶器之在冊,僮僕識而諑謾。願懷之而爲香,志傾蓋之私慕。懼相顧之失宜,旋萎絕乎末路。願操之而爲翰,弄詞采于柔尖。懼丹青之變易,俾離居之多嫌。願攬之而爲鏡,映瑟臺之明月。懼顏色之蕪穢,陳欹冠之白髮。願帶之而爲劍,曾陸離而遨遊。懼前盟之未絕,期心許于荒丘。願掣之而爲囊,恒覆手而不脫。懼高堂之垂鑒,致親憂而見奪。願襲之而爲衣,極芳菲之彌章。懼絺綌之可卷,對北風之其涼。願納之而爲屐,近如霜之賁趾。懼道路之轗軻,難同歸于遐邇。願服之而爲韉,共萬里之風塵。懼年行之已長,生髀肉而少親。願安之而爲車,步江山之幽宭。懼男歡之無終,御兩輪而莫盡。
計愛廣而行難,苦身卑而志弱。君容與乎中洲,余登臨乎大壑。始情搖而形放,終時乖而命錯。原隰荑而紫蕨,墟囿發而紅萼。感仲陽之煙景,悵暮春之空約。
聊援蘿乎石崖,偶回首乎沙岸。陰霞興以象豐,深流激而成渙。水聲喧以方來,日影入而將半。喬木析以就衰,景星動而互燦。思靈匹以不得,徒仰瞻乎銀漢。淹祍簣以痗瘵,數顛倒以昏旦。冀夢魂之相從,魂從風而歷亂。索筳茅以問卜,封狐告以當斷。
于時支頤人倦,背燈窗明。戾鴞肥遯,浮雲晨征。思覓硯以墨澀,欲報書以不成。身復還以末厠,神惝恍以隨行。及佩玉之猶冷,應鑾金之初鳴。唯狥祿以在公,假草玄以忘情。雜五色以相與,摧肝腸以誰知?
固色天之循道,紛邂逅之有時。執朝菌之修短,貪影響之逐馳。察品類以知分,依正覺而止悲。貴達人之無我,期殘因之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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