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z:杀死一个内向者_Kill an introvert
(2013-08-16 13:54:43)转自校内,太同感了,我自己都总结不了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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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杀死一千个人是屠杀,一个人被一千个人杀死却是咎由自取。
我清楚地记得,小学低年级的时候,有一天父母做菜时发现料酒用完了,便打发我到楼下小店去买一瓶。
为此,我攥着母亲给我的十元纸币,躲在房间里惊慌失措了整整二十分钟,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我该如何开口呢?我该怎样组织我的第一个问句呢?我该问老板要“料酒”还是“黄酒”呢?该买哪一个牌子多少容量的呢?如果老板问我要哪一种我该怎么回答呢?“随便”还是“一般的”?我会不会因此显得无知和易于欺骗呢?如果老板说卖完了我该怎么办呢?我该不该像母亲常做的那样砍价呢?若是不砍价会不会因为是小孩子被欺负呢?如果人们一般不砍价我却砍价了会不会显得我拮据和吝啬呢?如果老板找错了钱我又该怎么办呢?如果老板专注于看电视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小男孩,我该不该大声呼喊引起他注意呢?我该喊得多大声才合适呢?太大声了是不是又会显得愚蠢呢?我又该喊什么呢?“老板”还是“老板我要买料酒”还是“一瓶料酒”?人们平日里去买料酒时究竟是怎么做的呢?
这些问题在如今的我看来当然愚不可及,事实上即使是当年的我也羞于向父母表达我的这种种困惑、
可是时至今日我也常常看见那个神色惶恐、满头是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当我要参加某个同学会聚餐时我会看见他,当我应邀去KTV或是桌游店前我会看见他,当我向导师汇报研究进展时我会看见他,当我步入实习单位第一天见领导时我会看见他,当我过年回老家探亲向长辈拜年时我会看见他,当我和终于答应见面的女孩约会时我会看见他,当我打出或接到重要但不甚熟识的人的电话时我会看见他,甚至当我有求于人而撰写电子邮件或是短信时也会看见他。
很多时候,对于建立、维系人际关系的恐惧已经压倒了我对生活中一切事物的欲望乃至我对生活本身的欲望。
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全然的悲观者,即使我脆弱的乐观往往随着不期而至的挫败(包括上述的恐惧及其影响)而转瞬即逝。
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彻底的内向者。
我并不害怕演讲、辩论、或面试。在这些场合下,人和人之间有着确定的距离,也有着确定的语境和对话方式,用怎样的语气语速语调说怎样的语句表达怎样的观点,在怎样的时间以怎样的方式进行怎样的互动,这一切都像是一套程序,我只要遵照执行即可。可是当我要与普通的朋友/同事/亲戚在一般的情境下进行寻常的社交时,我却又变成了那个强忍着眼泪的小男孩。
过度的敏感是病,也是天赋,可归根结底还是病。内向者或许是诗人、作曲家、艺术天才,但归根结底还是病人。更何况大多数的内向者只是因为敏感和脆弱而备受朋辈压力和社交障碍的双重煎熬,在社会化的路途上跌跌撞撞、一无所成。
那一天,我的母亲最终因为锅中的菜快要煮烂而不堪等待,才发现她的儿子仍躲在他自己的房间中,面色惨白。
我最终还是在父母的循循善诱和轮番催促下去买回了料酒。后来我还学会了买醋、买酱油、买味精和盐。
可时至今日我还是认为超市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有了超市,你不用和任何人说任何话就可以完成购买。
我要感谢超级市场这一伟大发明的首创者迈克尔·库伦先生,他让我过去二十一年的生活轻松和简单了不少,事实上我能顺利生存到现在,他和他的创想功不可没。
相比之下,我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感谢我的父母。他们一如既往地教导、帮助和支持着我,就像他们当年激励我独立去买料酒时所做的一样。
Maybe the only thing my parents did wrong was giving birth to me.
The next time you see an introvert, don't help him, don't guide him, don't even comfort him, just kill h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