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流楫·前传·墨淡情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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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流楫·前传·墨淡情稠(3)
记无忌
第七章 醍醐
“好眼光!这便是构型之道!”东园主人道,“你一定对阿秋的纸椅很好奇吧?她的纸椅之所以能承受一人的重量,便是因为她构型巧妙,将一个人的重量分散至椅子各处,使之消散无形。”
东园主人道:“其实那玄秘坊是东园所开,我已看过你的字,结体构型很有几分功力,显然深谙习字的法度。不过法度虽然重要,却不能太过拘泥,否则,便只能是鹦鹉学人语。心存形声与点画,何暇复求字外意?真正的书家,要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
这话如同黄钟大吕一般,让苏寒食心头一震,东园主人看着苏寒食的双眼道:“现在,你遇到了一个瓶颈!”
苏寒食下意识点头,东园主人接着道:“笔法、墨法、章法缺一不可,你的墨法基础很好,笔法也达到一定的功力,章法的知识也不缺,书画中的常识和规则你都明白,而且你也遵循了这些规则,只是你还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些规则而已,只欠东风,只欠东风啊……”
苏寒食心中一紧,东园主人道:“我问你几个问题吧。一般章法都讲究停匀,而且字距和行距皆有分寸,四周各留边角,这是为何?”
苏寒食一时答不出来。
东园主人道:“为了留一线,书法布白要如此,做人行事更要如此。空白的地方都可蕴藏生机,就好比武功,出招都要留一手,才有转圜余地,这个余地不是留给别人,而是留给自己。”
苏寒食有些拨云见日的感觉,但还没有细想清楚,东园主人便道:“我问你五个问题,你不必急于给我答案,但你要花时间去想清楚。”
“您说。”
“第一问是关于停匀,我方才已经问过了;还有四问,你听好了,为何人写字要从上到下,从右到左?为何大多数人写字都是左欹?为何写字时要逆锋起笔?收笔时还要回锋收笔?”
苏寒食被这一连串的问题说得发怔,东园主人从身边的桌子里拿出一本册页,递给苏寒食道:“这五个问题留给你慢慢去想,这本书给你拿去,若有什么疑惑,可以在每日喝晚茶的时间来找我。”
苏寒食接过册页,和东园主人道别,回到西园给他们准备的厢房,已经是夜里。秦珺楚正备好宵夜等他回来,苏寒食心不在焉,脑子里只想着东园主人说过的话,等他回神的时候,秦珺楚已经倚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苏寒食心中涌起一抹温情,将她抱上床,掩好被子,提过蜡烛,从怀里拿出东园主人给他的那本册页,页面上有三个字:“管城诀”。
苏寒食心中顿时一个突,笔墨纸砚文房四侯之中,笔是“管城侯”,他自幼修习松滋功,这时见到管城诀,难道它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打开册页,那第一页写的是:“管城诀,又可名‘永字八法’”。
“永字八法?”
永字八法当然也有典故。不过天下人均知这是学书入门的笔法。苏寒食再展开一页,却看到一段论述:“构型之道,可通万理,书道也可同武道共契一理,墨法如同内功,笔法仿佛招数,章法宛如套路。”
这段论述居然和松滋功的开篇一模一样,苏寒食心中激动,一下子将整个册页完全展开,却是一幅图画。画中一个小人,摆出各种姿势。苏寒食立时便反应过来,这本册页虽然名叫永字八法,讲的却非笔法而是武功!
第一幅所画之人,身如惊鸿,翼然腾跃,双手下击,仿佛雄鹰扑食,气势惊人。旁边一行注释:点为侧,如鸟之翻然而下。苏寒食急忙看了一下第一页的那个“永”字的一点,笔势果然和画中这一招的气劲走势相同,而且威力无穷。苏寒食心脏砰砰跳,迫不及待地去看第二幅图,上面也画一小人,双臂连势击出,类似通臂拳的动作,却又不尽然相同,旁边也注一行小字:横为勒,如勒马之用缰。
接下来是“竖为弩”、“钩为趯”、“提为策”、“撇为掠”、“短撇为啄”、“捺为磔”,一共八招,都是永字八法演化而来,威力无穷,难以度量。
后面还有图,却是八个持剑的招数,是八招剑法,也是与永字八法有相通之处。然后是刀法的八个小图,鞭法的八个小图……苏寒食越看越惊,这上面的武功招数,都是妙用无穷,赤手空拳的掌法、缥缈灵动的剑法、势大力沉的刀法……这本薄薄的册页之上,用永字八法囊括了数种武功,每一招都蕴藏极大威力。
永字八法里面,“永”字上的每一笔都是一个模型,表现出的是用笔规则。只要遵守这个规则,再加变化组合,便是全新的招数,永字八法可以衍化出千千万万个字,那就能衍化出多少招数?
苏寒食每天晚上都去东园,每一次都是满载而归,收获颇丰。
十多天过去,西园集会接近尾声。这天清晨,西园再次召集宾客。依照往届的经验,这应该是总结这次集会的时候,不过这一次谁都知道,真正的压轴大戏才刚开始,昭陵图鉴和《阳门图录》,便在今日揭晓!
礼花放罢,西园园主段金德走上正厅,朗声道:“诸位武林同道,西园集会已经告一段落,距离上次集会,已经是二十五年过去,昔日惊才绝艳的高手,有好多已经陨落,我们仰慕他们的风范,可是已经无缘得见。但是这次西园集会,让我们看到武林总是后继有人!西园集会,从来不少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更不会缺少才华惊人的青年俊杰!”
正厅上下,一片叫好之声,段金德接着道:“谁都知道,西园文房之侧,有一块立碑的地方。每一届西园雅集之后,这块碑就会重新换一个面貌,试问天下,有谁不想在这新碑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段金德说的是西园金榜碑。每届西园集会之后,在集会中大放异彩的风流人物,都能在这碑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这决定了门派的排名和武林人物的身份地位,更是诸多江湖势力标榜自身话语权的方式。
却听一个声音道:“不就是个破榜么,别把自个儿的名字糟蹋了。”
段金德脸色顿时一黑,群雄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就连文房三侯、四大家族的家主都是一脸目瞪口呆,他们都是大有身份的人,这种表情在他们脸上同时出现的场景,可真是难得一见。
一时之间,千百目光向一个地方集中,只看见在一角落中,一个络腮胡子大汉,端着一碗酒正兀自往嘴里倒,浑然不觉有这么多人在看着他一般,喝酒也没有半分斯文气,活脱脱的一个莽汉。
段金德道:“这位同道似乎觉得我西园的金榜碑一文不值?”
“不敢,不敢!”那莽汉似乎是被酒呛到,脸色居然一红。
很多人都在想:赶紧道歉,否则便永无天日了……更多人却在想:这时候道歉,已经迟了,只怕明日就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哪知那莽汉又说道:“听说那石头也挺稀罕,至少值一百两银子吧。”
即墨侯身子靠了过去,在段金德耳边说了一句话,段金德恍然大悟。朗声道:“这位同道,西园可能有待客不周之处,等此会之后,本人在即墨阁设宴招待阁下,算是赔罪。”
那莽汉笑呵呵道:“好说,好说!”
众人纷纷议论,这个莽汉看来也过了半百的年龄,怎么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在很多人看来,西园园主这句话,显然是要秋后算账。
秦珺楚皱了皱眉头,小声道:“这个西园园主,也太斤斤计较了吧?”
苏寒食这几日见识大涨,看出其中蹊跷,摇了摇头道:“未必。”
秦嵛德道:“那个莽汉名叫赵云飞,号称‘始皇刀’,江湖中有为数不多的世外高人,不惧西园的势力的人中他勉强能算是其中一个。”
苏寒食恍然:“原来如此。”
只有不多几个人看出来,不管赵云飞的下场会不会是遭到西园追杀报复,但这一刻,堂堂的西园园主却是吃了个小亏。
段金德环视全场道:“群雄聚会,乃是第一大幸事!等到西园雅集结束,金榜碑便开始篆刻,聚天下英雄于小小一碑,算得是第二大幸事!”
却听另一个声音道:“未必,未必!”若说段金德说话的声音,是滚滚浪涛,这两个“未必”就像是在洪流之中横生出来的堤坝,流水到此,被猛然隔绝。
段金德险些被呛住,而在座之人却都心中骇然。这是有人第二次当场在段金德话中挑刺,只是这个声音并不像先前赵云飞说话一样有迹可循,而是在众人耳边同时炸响,没人能够听出声音到底是从何处发出。
几乎所有人都转眼向赵云飞看去———只有这个疯子敢挑西园的场。
赵云飞正端着一杯酒,看了看四周道:“看什么看,不是老子说的!”
段金德闭上眼,再睁开,一脸的晦气被瞬间蒸发,朗声道:“这位朋友,段某方才的言语,可有何失礼之处?”
“老夫只是想说,一个小小的金榜碑,只怕还容不下天下英豪!”
这下子所有人都找到了这个给段金德捣乱的家伙,他并没有隐藏形迹的意思,而且在段金德面前自称“老夫”,算得上是捅破天的手笔。
一个葛衫老头,手中只一双竹筷,无碗无菜,颇为怪异。
第八章 少主
铸剑锋!苏寒食与秦珺楚对视一眼,心中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段金德和文房三侯都一阵头大。江湖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西园的尊严绝对不容半点侵犯,以前违反过这个规矩的人和势力都已经消失了,可是在武林之中,却也有存在于这个规矩之外的人。当然这种人物只有寥寥几个,一把手都数得过来。寻常人一生都难得遇见,而铸剑锋却恰恰是其中一个。
方才的赵云飞只能算是半个规矩之外的人物,段金德选择了避实就虚,为了西园集会顺利完成而刻意容让,但此时的铸剑锋的分量却更重。
秦嵛德等几个老江湖都同时意识到:有好戏可看了。
段金德抱拳道:“铸兄请见谅,西园真的是很想能请到你来赴会,但铸兄是绝世高人,侠影难寻,西园无法送上请柬,段某正遗憾不已,不想铸兄大驾光临,当真是大惊喜啊!”
铸剑锋道:“老夫不请自来,一直等着喝酒吃肉呢。”
段金德道:“是西园礼数不周,蒙铸兄不弃,等会后再请铸兄用膳。既然铸兄驾临西园,这名单确实不该少了铸兄的位置。”
其实像铸剑锋这等人物,一般都是不上金榜碑的,一来是由于他们各个心高气傲,多半不会赴会;二来榜上人物的排名都是在依照武功来排,若是将铸剑锋也排进去,是该在段金德的前面还是后面?
铸剑锋道:“少了老夫的位置没什么大不了,但少了傅老头的名字,却是大大的不该了。”
离铸剑锋不远另一个老头瞪着铸剑锋道:"你个铸老妖,别以为就你眼界高,我老傅虽不像你那么怪
脾气,也没把什么金榜碑放在眼里!"这人头发花白,面色红润,脸上皮肤极是细嫩,仿佛孩童一般。
“华发红颜!”有人脱口叫道。
“红颜”自古就是美人的专用词,“华发红颜”听起来,多半让人联想到深情白发的美人,其实这是一个武林高手的外号。此人名叫傅襄,当年凭一双铁掌,数日之内连挑二十多个门派,压服江南群雄,威震天下,而传说他的内功运到深处,脸上显露红光,便有了这么个称号。
段金德也终于明白,此事至此,已是不能善了。
一个赵云飞,认出他的人不多,还可暂时遮掩,但铸剑锋和傅襄公然驳西园园主的面子,若是再加避让,未免有失武林龙头风范。
段金德道:“原来傅兄也在这里,久仰久仰。西园这个金榜碑确实有几分小家子气,难不成傅兄对这此不满,要考较考较段某来着?”
段金德说话间,已经出现在正厅之外,这七八丈距离,竟是一掠而过,庞大的气机澎湃而出,一股压力排山倒海而来。
身为西园之主,决不容任何人触犯底线,即便是万千人关注之下,依旧强硬无比,这才是枭雄本色!
虽然这股气势是冲着傅襄而去的,但是段金德的威压是何等厉害,在正厅之外坐的众人即便是触及余波,都像是遭遇惊涛骇浪一般。
“数代西园园主无一不是厉害角色,能考较段园主,也真是无上荣耀了!”对段金德的气势,傅襄也不起身,而是逆势而上,如同是面对满江洪流,他生生将之硬顶回去。传闻华发红颜本就是个不知退让的家伙,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段金德道:“傅兄看不上金榜碑,难道是想把名字写在九天之上不成?”
“我没有要与天公试比高的雄心,能将名字刻在西园这块风水宝地,也算知足!若是能请段园主亲手题额,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原来傅兄是想在西园选一块墓碑来着?好说好说!我看傅兄身侧那块石砖便不错!”段金德转身从身边的桌子上拿过一个银杯,在手掌中一捏,顿时化作银水,在他手中闪动金属光芒。段金德伸手在空中一笔一笔划过,银水在点画之间流动,凝成“傅襄”两个字。
段金德手指一抖,这两个字如同脱缰之马,猛然向傅襄的方向飞去,仿佛暗器一般。傅襄身边确实有一块汉白玉石砖,被这两个字击中,顿时内陷凹入,形成“傅襄”两个字,而那两个字闪动银光,满是霸烈之气,如同刀师用刀笔精心刻画而成一般。
石头与金属不同,若是在一块钢铁之上,依仗强力压出一个印记,虽然困难,但只要是内力达到一定深度,当可做到。但石头却不似钢铁,不可能挤压,段金德却仍是能在石头上面深深弄出一个印来,其中力度把握,可说是到了神乎其技的地步。到底是西园园主!
傅襄笑了笑,随手拿过那块石砖,皱了皱眉道:“我老傅向来是不能比别人低一头的脾气,你把我的名字打入石块里头去,我可不大喜欢。”说罢,拿着那石块抖了抖,仿佛在抖抹布似的。只是转眼间,那“傅襄”两个字就被抖没了。
秦嵛德等人看得汗毛倒竖,他们自然看得出,傅襄抓着那石块,内力浸透石砖的表面一层,生生将那一层挤压成粉,而后轻轻抖落。
傅襄道:“我老傅最喜欢高人一头,名字自然也要高出一截来!”随手在石砖后连拍两下,石砖前面立时被他拍出两个字:“傅襄”。
这两字不是凹进去的,而是凸出来的。
在石头上凹进去一个印简单,但要在石头上凸出来一个印,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再者,一掌拍出一个掌印简单,拍出两个字,更是众人见所未见。
段金德道:“傅兄这一双肉掌,当真叫人钦慕不已,西园也有两路掌法技艺,幸得傅兄在此,正好请教请教!”
“老傅早便听说过化蝶飞掌和五指玺,若能领教,幸甚至哉!”
旁人都急忙闪开,留出一片空地。
傅襄说话之间,大踏步上前,宽大的双袖仿佛鼓满了风,双手如同结印,分分合合接连九次,他脸色本来就红,现在都有些红光四溢了。
段金德立马迎上去,双掌一叠,手腕交错,转眼之间漫天都是掌影,双手翩跹而动,宛如蝴蝶扇翅,许多招式都是匪夷所思,叫人怀疑他的手腕是不是已经断了,否则怎可能做出那般动作,直欲化蝶飞去。
就在傅襄和段金德针尖麦芒撞出火花的一刻,傅襄双掌一分,猛然往后退了一步,段金德往前迈出一步,双掌直欲漫天飞散,压迫过去,傅襄再次退出一大步,段金德再次逼迫上前,傅襄便又退了一步。
秦珺楚皱了皱眉头,小声道:“不好,傅襄形势不妙。”
苏寒食摇头道:“你错了,现在的形势对段金德不利!别看好像是段金德逼得傅襄步步后退,其实这和傅襄用的这路掌法有关,他这掌法叫做‘大重门’,他向段金德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便是在‘关门’,关在身后的是气势和威压,双掌分分合合一共九次,是关了九道门。听说他那个门派之中练习大重门的,能关二重门算是入门,能关五重门就已经是很难得了,没想到还真有人能关出九重门来。”
秦珺楚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两人交手,傅襄每退一步就是打开了一道气势之门,释放出门内的劲气,他手掌上的掌力也就加深一份,段金德已经不能退,否则便是要完全被对方压住,现在他只能一步步陷进去……”
傅襄的掌法本是一个大内侍卫所创,之所以叫做“大重门”,是与皇宫之中的造势和威压有关。皇帝居住和的宫殿都甚是巍峨雄壮,外围一层层院墙城堡围绕,早朝之时,朝臣觐见天子,宫门一层层打开,从宫外一直到内殿,那种一重重的威压,就是让臣子感受到天子威严。
两个功力相仿的高手对战,气势便是重中之重,傅襄将这九重门一扇扇打开之时,不仅仅是打开了一重重气势,也是叠加了一层层掌力,只有一步步走进九重门的人,才能知道其中的威压有多么庞大。
第七重……第八重。
第九重!
段金德双手幻化出的漫天掌影突然一收,纷纷泯灭,一改方才翩跹飘然的掌势,无比凝重地向前依次拍出两掌,与傅襄的双掌激撞在一起!
马上就要打开第九重门,傅襄的掌力已经在此时涨到巅峰,段金德却选择在这个时机以硬撼硬!
却听“哧———”一声,第九重门终于开了———但不是傅襄亲手打开,而是在段金德厚重的掌力激撞之中崩溃坍塌,第九重门背后蕴藏的无穷气势顿时如同开闸泄水,消逝无形。
两个人同时受到震动,各自后退了一步,交手到这一合,算是平手。
苏寒食看得目不暇接,尤其看到段金德最后那两掌,不由奇道:“这是什么掌法?似乎在左掌之中,蕴藏着右掌掌力?”
秦嵛德看了苏寒食一眼,道:“不错啊,眼光这般高了。这是‘五指玺’中最厉害的路数之一,叫做‘子母印’。”
五指玺是从印章之中领悟出的掌法。自从秦始皇用和氏璧造了传国玉玺之后,“玺”这个字就成了天子印鉴的专用词,可说是这一方小小的印鉴,有着足以颠覆天下的分量。这路掌法称作五指玺,就是说每一掌都是气势万钧,如同玉玺落定,不可更改。
而“子母印”则是印章的一种,魏晋六朝时比较盛行,由大小两方印合成,母印之中潜藏子印,极是巧妙,创造五指玺掌法的那位贤人,竟运用子母印的法子,在左掌之中蕴藏右掌的掌力,实是巧夺天工。
这两人四目相望,互感钦佩,心头同时涌出“名不虚传”这个词来。
而铸剑锋却是心痒难耐,只因身在绝顶,对手难寻啊!
铸剑锋是个危险人物,早在段金德与傅襄开始交手的时候,文房三侯已经警惕地盯着他了,这时看见他一手拿着一只筷子,两眼冒光,盯着段金德和傅襄两人,活像是饿鬼看到美味佳肴一般,立时便知道不对。
果然,铸剑锋叫道:“好功夫,好掌法!老夫也来尝尝味道!”
十指拨动,两只筷子猛然刺出,两道劲气直射而去,分刺段金德和傅襄两人,铸剑锋也是公平得很,不想占人便宜,更不想落下一个以多欺少的名头,所以这一出手,段金德和傅襄都得接招。
即墨侯眼见铸剑锋神情不对,立时将放在怀里的一块砚台拿出,当作暗器向铸剑锋那边掷去。
铸剑锋当然感觉到有东西带着极大的力道飞至,两只筷子还是照旧刺出,力道半分不减,其中一只筷子刺中那砚台,仿佛是刺中豆腐一般,无声洞穿,而后猛然停住。
好的砚台都要质地细腻圆润,比一般的石头更加坚硬,铸剑锋以一只竹筷,穿透一方端砚,就连不懂武功的人都明白那只竹筷的威力。
两只竹筷,在铸剑锋手中,决不亚于任何利剑。
但是这两只利剑却如同陷入泥潭一般,不能寸进,众人凝神看去,有一只手抓在那砚台之上,按住了那只穿透了砚台的筷子,这只手的主人是个中年书生,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头上戴一条白色纶巾,虽然是标准的穷酸打扮,却是有十分的潇洒气度。
便是这人挡下了铸剑锋劲道无筹的竹筷,众人都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正拿着一双筷子,夹住铸剑锋另一只筷子尖端。
这是什么人,能够用一双筷子夹住铸剑锋手中的武器?
这并不难猜,武功能和铸剑锋比肩的没几个,段金德和傅襄已经在这里,那这个中年书生的身份也就唿之欲出了。
“诸葛生?”铸剑锋愕然道。
这书生正是诸葛生,和铸剑锋、傅襄是同一级别的人物,不过他的年纪比之铸、傅、段三人小一些,刚过半百,是罕见的武学天才。
诸葛生将那方砚拿过来,啧啧道:“好砚啊,这个眼生得多好啊,居然被铸兄刺个对穿,可惜啊!都怪书生我学艺不精,手慢了半拍!”
这话听起来是在调侃,其实诸葛生也是心中惊凛。他早发觉即墨侯掷了一方砚台过来,自以为凭借自己的本事,足以在铸剑锋竹筷之下保住那方砚,不想铸剑锋出剑诡异迅捷,这筷子还是比他的手快了半分。
秦嵛德道:“这些绝世人物怎么像是说好了一般,同时找上门来?”
苏寒食苦笑,眼前的形势,确实是越发微妙了。
铸剑锋道:“好本事啊!若不能会一会你这个诸葛生,老夫定要睡不着觉。”铸剑锋性子怪异,杀气极重,见到高手自然便会手痒。
诸葛生摇头道:“书生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同他人比斗,再说身在西园,总要给段园主留几分面子的,我们这些孤魂野鬼要是乱七八糟的斗来打去,主人不悦,客人抱怨,这集会岂不是要四分五裂了?”
一边又有人道:“诸葛先生自谦了,你要是与铸老爷子比斗一场,相信在坐诸位人人愿为你们捧场!”
又一人道:“未必啊未必,想必段园主便不高兴得紧。”
西园的弟子们面面相觑,文房三侯神色难堪,段金德脸色发黑,扬声道:“铸兄,段某诚心一问,你们这些人来我西园,究竟是所为何事?”
铸剑锋道:“没什么,老夫也不是来西园找乱子的,只是……”
一个女人声音道:“只是咱家少主人在西园,我们等着见他!”文房三侯和段金德同时一震,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个中年妇人,管城侯和即墨侯猛然站了起来,段金德也有些发怔。
众人纷纷奇怪不已,就算是铸剑锋和傅襄等绝世人物现身,文房三侯和段金德都不曾这么动容过,究竟是谁,竟惹得他们如此震撼?
段金德脸色古怪,叹了口气道:“阿秋?你回来啦?”
阿秋道:“我是在等我家少主人,与西园无关。”
傅襄道:“对啊对啊!这位少主人,老傅还未曾见到哩!”
诸葛生道:“书生也不曾见过少主,怎么着也得等着上前拜见。”
段金德脸色越来越难看,沉声道:“好啊!好啊!你们拜谒你们的少主人,拜到我西园来啦,难不成你们的少主,是我西园弟子不成?”
阿秋道:“西园的人都是阴险狡诈之辈,怎当得我家少主人?”
段金德被阿秋抢白,却似乎偏生对这个女人发不出脾气,问道:“究竟是哪家门派的少主人,能让铸兄、傅兄还有诸葛贤弟俯首称臣?”
诸葛生道:“书生现在也不是孤魂野鬼了,现在可是东园的人!”
“东园?”段金德一阵火气上涌,“好一个东园!是想在我西园头上撒野来着?好!你们的那位少主人是哪一个?让老夫见识见识!”
诸葛生道:“我家少主姓苏,名讳叫做寒食!”
第九章 松滋侯印
“苏寒食?”段金德一怔,他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却又想不起来。
厅内众人也是纷纷问身边的人道:“苏寒食是哪一个?”
西园的诸弟子也是极为奇怪,那个“东园”既然要闹事,其少主怎么会是个无名无姓之辈?王铭艺解释道:“苏寒食,便是秦家姑爷。”
秦家在武林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这位秦家姑爷也在这次集会上主持秦家弟子的事宜,颇有些当家人的味道,将来也必定是执掌秦家门户的大人物,知名度可不低,不过却很少有人知道秦姑爷姓苏。
秦珺楚在扯苏寒食的衣袖,秦嵛德也是满脸惊骇地看着他,愕然问道:“你是……你真是他们的那个什么少主?”
苏寒食苦笑道:“应该是了吧。”
苏寒食早就预感到情况不对。能有这么大能耐,让如此多高手俯首,只怕也只有那位神通广大的东园主人可做得到。当日他平白无故要收自己为徒,苏寒食早便怀疑这不会那么简单。还记得东园主人当初曾说:“难道你以为我这东园集会,就请你们这几个小毛孩?”
原来东园主人真正要请的,竟是这些威震天下的人物。
即墨侯道:“原来是秦姑爷,呵呵,秦姑爷当真是真人不露面啊!”
阿秋不悦道:“他是我家少主,叫苏公子。”
诸葛生和傅襄等人心高气傲,听见众人都叫他“秦姑爷”,都有些不悦。
姑爷一般是娘家人对自家小姐女婿的称唿,并不适合外人叫。
管城侯走进几步道:“阿秋,现在你虽不是西园弟子,但我们当年情谊还在,我们也不好与你为难,还请你带你这些朋友们离开……”
“昔日情谊?”阿秋手中拿着一张纸,将之夹在两指之间猛然掷出,一张纸如同一张铁片,风驰电掣而去,飞向正厅,横掠数十丈,正中一根大红木柱。那柱子径长一尺有余,那张纸从柱子上一透而过,仿佛那柱子是透明的一般,没有丝毫阻碍,直直砸向即墨侯。
一张薄薄纸片,居然能够割断木柱,在座众人纷纷变色。
即墨侯脸色顿时一僵,反手掷出一只袖箭,射将出去,与那张纸撞在一起,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同时坠落。只是那张纸却不是整片下落,而是分成两片,其中一片被袖箭挡住,另一片却去势不减,直击即墨侯咽喉。若是被这纸片割到,即墨侯的脖子将会和那根柱子一个下场。
好在即墨侯并非等闲之辈,双手探出,内力逼出体外,那张纸瞬间燃起烈火,飞过来的时候,已经成为飞灰。
阿秋道:“这样,昔日情谊便算是没有了吧!”
西园的老一辈个个脸色难看,段金德道:“阿秋,好多年不见,你功夫已经精进到如此地步啦!哼……你即便不是西园人,总也是姓段,难不成连我这个哥哥也不认?”
原来这妇人,居然是西园园主段金德的妹妹!
阿秋并不回答,而是转口道:“听说西园要立金榜碑,少主也在此做客,我们过来看看而已,你们用得着这般如临大敌的样子么?”
阿秋表明他们并非是“闹事”,而仅仅是为了等着拜见少主,西园倒也不好主动寻事。可是,若是不去追究,岂不是失了西园的威严?
便在此时,王铭艺站起来道:“师父,苏公子未参与以武会友,也没有在金榜碑上留名,这就算不是苏公子的憾事,也是我西园的憾事。”说到此处,王铭艺向苏寒食作揖道:“苏兄,小弟斗胆,希望能陪苏兄过过招,一来可以为苏兄在金榜碑上觅一个位置,二来,小弟着实对你这位东园少主好奇得紧!相信有很多人,都盼着能一睹风姿!”
段金德点了点头,心中暗赞王铭艺机灵,将现在的事态化大为小,避重就轻,既不会让人感觉到西园小气,也同时保全了西园的面子。
王铭艺这招很是巧妙,苏寒食身为铸剑锋等人的少主,非得接招不可。
若是王铭艺能赢了这一场,西园自然高兴;若是输了,却能将苏寒食的名字名正言顺地搬上金榜碑。东园的少主既然名列西园之碑,这些人看不起这块碑的态度,也便好说了。
秦珺楚扯着苏寒食衣角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苏寒食冲她笑了笑,站起身向铸剑锋等人一拜道:“铸前辈、秋姨,还有各位未曾谋面的东园朋友,今日有幸能见到你们,苏寒食当真是三生有幸!”
铸剑锋等人纷纷屈身,单膝跪地,向苏寒食拜道:“参见少主人。”
这些人是单膝跪地,可见并不是完全为苏寒食折服,想来他们真正服
气的,是苏寒食背后的那个东园主人。这些人都是孤傲心性,只怕等到他们甘心让另一条腿也曲下来,才算是真正地认了苏寒食这个少主。
段金德道:“来人,为诸位来自东园的朋友设席……各位,请上座!”
王铭艺向苏寒食道:“苏兄是擅长拳脚还是兵刃?”
其实王铭艺与苏寒食同门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武功路数,不过这时却当作是互不相识一般,苏寒食道:“也谈不上什么擅长与不擅长,嗯,比武嘛,自然是会什么便用什么,王公子尽管出招便是。”
在如此多人面前,与昔日的同门兄弟对战,苏寒食胸中当真是五味陈杂。王铭艺也不再搭话,双手一错,向苏寒食攻过去,这是一手化蝶飞掌,掌势翻飞,颇见声色。
苏行波教给苏寒食和王铭艺的是内功,至于招数却有限得很,在王铭艺眼里,相较身在西园的自己而言,招数是苏寒食的弱项,自己完全可以依仗精妙的招式将之击败。
苏寒食用的自然是《管城诀》中的武功,不过并不局限于其中八种基本姿势,而是据此推演,衍生出各种路数,而且招招不凡。王铭艺本以为能在招式之上胜过苏寒食一筹,哪知反而着了道,被苏寒食攻得措手不及。
都说行家看门道,苏寒食一出手,即墨侯与好侍侯便极为疑惑,盯着管城侯道:“这人的招式,似乎有些《管城诀》的迹象啊?”
管城侯摇头道:“《管城诀》早在七十年前,便遭破坏,我们两代人用数十年之功也未能推敲完全,一个小毛孩怎么可能通晓?”
秦珺楚看得稀里煳涂,而又提心吊胆,而秦嵛德却是津津有味,顺口还问道:“好招数啊!他什么时候这般厉害了?”
诸葛生侧身问傅襄道:“傅老兄,你怎么看这位少主?”
傅襄道:“内力不错,底子很扎实,招数……虽然变招生涩,不够熟练,但是招数精妙,繁杂多变却又威力奇大,很难得,很难得!在小一辈中,算得是出类拔萃……只是,下盘功夫怎么这么烂?”
铸剑锋翻白眼道:“哼!三年之前我便见过他,都过了三年,下盘功夫连半点长进都没有。”
阿秋沉声道:“他是个可怜的孩子……自小就有残疾,左腿比右腿短两分,因此对腿脚功夫比较避讳,下盘功夫自然有些疏漏。”
傅襄三人恍然点头,心中都有些好奇,东园主人怎么会选择一个跛子当继承人?而阿秋为何又对这个少年知道得如此清楚?
王铭艺所使的化蝶飞掌出招极快,苏寒食选取的战斗方式也是招式对决,两人交手很快王铭艺的化蝶飞虽然纯熟,但是对其理解能力有限,所以威力不能完全发挥,而苏寒食则是对《管城诀》的这些衍化法则理解得极是清透明朗,但是他研习时间尚短,换招时难免滞塞。
两人交手,招数都极是精妙,一时之间难辨胜负。
不过苏寒食对永字八法极为熟悉,《管城诀》的衍化法对他来说并不困难,只是不够熟练而已。这时与王铭艺交手,生涩之处渐渐熟练,招数越来越纯熟,威力越来越大。而王铭艺却打定了一上场便要先声夺人的主意,以为化蝶飞掌能够给苏寒食来个当头棒喝,却不料苏寒食招数一点也不弱于他,使得王铭艺开始时其实便弱了一头,越发发挥不好。
此消彼长之间,苏寒食不久便占得上风。
这时那些高手们也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另外一个差别,论起内力,苏寒食显然又比王铭艺高了一筹。这与性格有关系。两人都是自幼修习松滋功,苏寒食比较实诚,基本功练得扎实,而王铭艺性子油滑,喜欢偷工减料,时间长了,内功自然便高下有别。
傅襄等人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铸剑锋却是看不顺眼,撇嘴道:“手软脚毛,下手跟个娘们儿似的,没半点味道,难道生怕伤了他不成?”
苏寒食占了上风,确实有很多机会可以将王铭艺击败。只是他对招式控制尚不够熟练,能发不能收,要想击败王铭艺,对方非受重伤不可。
自从从那封信中知晓王铭艺和秦珺楚以前的关系之后,他便对王铭艺心存愧疚,再加上二十年师兄弟情谊,他很难下得了手。
这便是击伤对方容易,胜而不伤却难。
阿秋道:“这个王铭艺,是和那孩子一起长大的,有二十年同窗情谊。那孩子心慈手软,自然下不了手。”
王铭艺眼光自然不及阿秋等人,但是他对苏寒食十分了解。斗了这么多招,渐渐也明白苏寒食数次留情,没有出手。他知道苏寒食是若不受辱,决不恣意伤人,这时计上心头,对苏寒食的进招略有放松,不再一味处于守势,而是开始向苏寒食左腿攻击,给苏寒食下盘加压。
苏寒食的下盘功夫不扎实,王铭艺是最了解他这个弱点的人。
铸剑锋瞪大了双眼,口中叫道:“兔崽子!真阴险!”
王铭艺数次出腿,苏寒食眼见他灵台穴门户大开,只需一击便能得胜,得一山庄(凤歌《沧海》):得一山庄位于南京城南,庄主沈舟虚,门前有一对楹联“天得一则清右楹,地得一则宁”,因此叫做得一山庄。当日陆渐、谷缜来到山庄大闹姚晴与沈秀的婚礼。
可如此必然会伤了他,不由犹豫了一下。但他犹豫,王铭艺可不犹豫,在他左腿上狠狠一脚。苏寒食左腿先天残缺,王铭艺一踢之下,一阵剧痛传来,苏寒食再也站立不稳,重心无法掌控,向地上倒去。
苏寒食虽然心慈,却并非没有火气,王铭艺这一腿,一下子将苏寒食胸中戾气点燃,运力使了一招《管城诀》中的“提策法”,在身体即将倾倒之时,右脚反身从后踢出。这一招是从永字八法中的那一笔“提”幻化而出,如同策马扬鞭,王铭艺避让不开,被踢中小腹,顿时瘫倒。
两个人同时倒地,王铭艺被苏寒食踢中小腹,额头冷汗直冒,似乎肠子都被这股劲道震动得打了结一般。苏寒食左腿受伤,右腿用力过猛而脱了力,自然也站不起来。
众人之中,唯有秦珺楚不在乎胜负,只是担心比斗时拳脚无眼,会有人受伤。这时急切间走过去,苏寒食双腿受伤,坐着站不起来,而王铭艺正以手撑地,努力爬起,秦珺楚看见王铭艺额头上疼得冒虚汗,突然一阵心疼。
她愣了一愣,才惊醒过来,自己已是他人妇,怎能在这时候胡思乱想?
急忙转身,将苏寒食扶起来。
在秦珺楚眼里,苏寒食和王铭艺同样是踢中对方一脚,不过苏寒食受伤在腿,而王铭艺受伤在小腹,自然是伤得更重些。眼见秦珺楚有几分失态,苏寒食心头一阵泛酸,同时也愈发奇怪,自己何时这般小家子气了?
段金德鼓掌笑道:“苏公子果然是少年豪杰,这一战,算是平手吧!”
东园诸人和秦家弟子自然都甚不服气,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苏、王二人的武功孰高孰低,但是比武结果如此,却是难以辩驳。
段金德站起来道:“请各位朋友屈尊,到西园后殿的文房,《阳门图录》和昭陵图鉴均会在文房公开!”
文房是西园的机密要地,同时也是二百年来,封藏宝物的重地。昭陵图鉴便已雪藏文房之中二百年,自此将重见天日!
此时的文房外,已经围了一大堆人,文房殿门打开,最里面是四扇金属窗,窗上各纹四象神兽一只,其中青龙抱一支笔,白虎衔一块墨,朱雀叼一张纸,玄武负一方砚。
人群中有人叫嚷:“快将《阳门图录》拿出来,让大伙儿饱饱眼福啊!”
一时之间,叫声连成一片,段金德向秦嵛德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嵛德点点头,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从木盒中取出一卷书来。
诸葛生愕然道:“咦?一本普通的地理经注,这便是阳门图录?”
殿内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阳门图录》,纷纷涌上前,细看之下,便有人叹道:“这不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地理经书嘛!有什么特别之处?”
秦嵛德也不搭话,段金德道:“《阳门图录》将在文房做客八天,由文房三侯亲自看守,欢迎诸位武林同道前来一睹真容!”
秦嵛德道:“西园的昭陵图鉴,是不是也该现世了?”
段金德道:“那是当然,请四宝!”
西园弟子纷纷避让开来,文房中别派的人都让到一边,文房三侯走到大殿中央,是对着大殿最深处四大神像鞠躬。
管城侯从腰间解下一方玉印,这方印佩戴在腰间,印钮是青龙形状,那条青龙鳞爪飞扬,身躯缠绕一支笔,和文房的那四扇金窗中的青龙极是相像。管城侯两手拖着这印,恭谨地走上前,来到第一扇窗前。
众人不由都向那边靠了过去,看见那扇窗上青龙的眼睛凹陷进去,不是圆形,而是方形,上面隐约有四个篆字,不过刻得太深,看不清楚。
管城侯伸手将那印章拓上去,正好对准青龙的眼睛,深深陷入,这方印与青龙眼正好契合,管城侯将印轻轻转动,这一扇金窗猛然洞开。
画龙为窗,点睛开锁。
原来,那方印是一把钥匙,打开这扇窗的钥匙!
里面是一只铜鉴,刻着细细的纹路,乃是一幅复杂之极的机关图!
昭陵图鉴共有四面,所有人都知道,这便是第一面了。
管城侯示意众人让开,好侍侯也从腰间解下一方印,这方印的印钮是朱雀,也和第三扇金窗上的朱雀图相对应,朱雀头顶的翎羽也留有一方印痕,好侍侯将玉印镶嵌进去,打开这面窗。
同样,即墨侯也拿出一方印,第四扇金窗是玄武背负一方砚台,即墨侯将印嵌入玄武背心,打开了第四扇窗。
有人问道:“不是有四扇铜鉴么?怎么还有一扇窗没有打开?”
段金德敛容道:"打开这四扇窗的钥匙,乃是这四方印,青龙印钮的,是管城侯印;朱雀印钮的,是好侍侯印;而玄武印纽的,自然便是即墨侯印!西园建派的时候,便制造了这四扇金窗,专门安放昭陵图鉴,同时制造了文房四侯的玉印,作为钥匙,同时也是文房四侯身份象征。
"
“诸位应当都知道,二十五年前,就在上次西园集会过后,我西园发生了一件大憾事!文房四侯之一的松滋侯叛出西园,打伤了很多西园弟子,而他自己也是身受重伤,我们在追寻的时候,他已经冲进了火海,他浑身经脉损伤,自然凶多吉少,哎……”
秦嵛德道:“那……第二扇窗呢?”
段金德道:“第二扇窗需用松滋侯印方能打开,不过文房四侯的印鉴,都是历代四侯贴身之物,自从松滋侯叛出西园之后,便已经不知下落了,这第二扇窗,从二十五年前开始,就已经打不开了。”
秦嵛德道:“段园主,三年之前我们便约好,要将昭陵图鉴公开的!”
段金德道:“当真抱歉了,秦家主,我们一直在努力仿制松滋侯印,三年之前本已有重大进展,以为在今日之前一定能够成功。但是不想二百年前西园建派之时,制印技术和锁芯都是异常巧妙,故而现在依然无法仿成。”
阿秋冷笑道:“好本事!好本事!年龄大了,居然也学会赖账来着!”
段金德脸色一黑,沉声道:“阿秋,你怎么说话呢?”
傅襄道:“这有什么难办的,把这破窗子一掌震开便是。”踏上一步,一掌拍出,打在那窗上,地面都震动了一下,而那窗户却是完好无损。
文房三侯一脸讥诮神色,段金德也是颇为得意,能够闯进文房来的必定是绝世高手,保护昭陵图鉴的金窗,岂能被人被人轻易损坏?
却听一个声音道:“既然如此,只要能找到那松滋侯印,不就成了么?”
段金德转头看去,说话之人却是苏寒食。
段金德冷笑一声:“说得简单,天下之大,寻一方松滋侯印,无异大海捞针。再者……那枚印,只怕已经化作飞灰,缥缈成云烟了!”
文房三侯也想出声讥笑,却见这个青年从脖子上解下一方玉印,通体莹白,印钮是一只衔着一块墨的白虎。他蹒跚着走上前去,将这方印嵌入金窗上白虎的额头,而后轻轻转动。
最后一扇金窗,就此粲然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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