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9号,大家送走了雪光。
今年元月,雪光两口子做了一次健康体检,在雪光的身体内部发现了一个瘤子,这瘤子足有小孩脑袋大,也长得太不是地方,长在了肾上腺、胰腺、和肝的连接处,后来就串到了肝上。
儿子让雪光到北京来做手术,但北京医生说,做手术只有20%的希望,家人因此打消了做手术的念头。
雪光的儿子请中医学院的一位著名老教授给雪光号了脉,配了中药,吃了一段时间后瘤子明显缩小。继续用药,并加大了剂量。其中有几味药毒性大,雪光吃了很难受,说坚决不吃了。6月回襄住院。
雪光得了癌症的事实一直没敢告诉雪光,怕她思想负担重影响治疗,因此第一次住院就住在了消化内科,这样雪光就不怀疑自己是不治之症了,病情也有了一定缓解,精神状态很好。
但是医保规定,一个病人一次住院不能超过15天,不管轻重死活,到了15天必须出院,再进来治疗必须15天以后,就是这要命的15天让雪光的病情一下子恶化了。
再次住院住的是肿瘤科。为了不让雪光起疑心,炳文告诉她说消化内科没有病床,暂时住在这里,雪光欣然接受。
炳文严格对外保密,所有亲朋好友被告知不要来医院看望,要是都去看她,一是她这人总怕麻烦别人,二是她肯定觉得自己的病不一般。因此亲朋好友也都自觉不去医院看望,只在心里默默祝福雪光能躲过这一劫。
直到8月中旬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大家说再不看怕是看不到了,因此纷纷前去医院探望。先是堂哥的担挑去看望,雪光埋怨炳文说你怎么告诉他了?炳文说他也在医院住院,碰上了。接着是堂哥的内弟又去探望,雪光又是一顿埋怨,炳文又说内弟是来探望担挑的,不知住何处,误打误撞撞上的。紧接着堂哥堂嫂从外地赶来,其他亲戚也陆续来了,雪光晚上跟炳文吵,说你这人就喜欢给别人找事,炳文又一一搪塞过去。
8月中旬,雪光开始吐血,大家觉得不好,医院也下了病危通知,后来就发展到疼痛,这是快到最后的症兆。开始打一针杜冷丁,过了几天要打两针才能止疼,到25号两针都不管用了,又加了一片口服药。
25号晚,大家都已散去,这时的雪光突然非常清醒。炳文突然感到,雪光近日将会离他而去,确切时间就在明天。
炳文对着清醒的雪光说:“雪光,我对不起你。”
雪光说:“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欺骗了你。”
“你欺骗我什么了?”
“你的病我没有对你说实话。”炳文把病情如实告诉了雪光。
“我早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6月份我就知道了。”雪光这时非常平静。
“你怎么会知道呢?”
“我同病房的人好几个都是肿瘤。”
炳文震惊,“你为什么不说?”
“我怕你们伤心。”其实雪光内心的压力一直很大。
“你有什么要交待的?”
“没有了。”
这是雪光、炳文夫妻一生中最后的对话。说完,雪光便在药物的作用下呼呼睡去,从此再没醒来。
26号,雪光处于肝昏迷状态,到了晚间,先是痰堵喉咙,后又口中吐沫,炳文用了32张餐巾纸给她擦拭。
炳文对儿子说,你妈今晚就要走了,你去把她用的东西收拾好,全部扔掉,儿子应声而去。炳文开始给雪光擦洗身体,又把事先准备好的衣服给雪光换上。这时,雪光的血压两格两格地往下掉,直到最后安详地离去。
雪光和炳文都是外地人,在襄阳没什么亲戚,人数最多的亲戚当数我们家。虽说近些年来往不多,但情深谊厚。
记得那一年刚刚兴起钩毛线拖鞋,雪光利用工余给每家亲戚都钩了不下5双,有的家人多鞋就多。后来我看到有人钩这种拖鞋,难度大不说,手都磨破了,想那雪光一年都钩了几十双拖鞋是怎么钩的。当时我还不以为然,觉得十分笨重,后来想想非常过意不去。
雪光从小父母双亡,姐妹三人都寄养在亲戚家。雪光自从嫁到炳文家,跟公婆处得相当融洽,几十年没红过脸。
有人说,每去一次殡仪馆送人,就会受到一次深刻的教育,这话不假。生命太珍贵了,但生命也太脆弱了,我们没有理由不珍惜自己的生命。生命是父母给的,过好这一辈子才对得起父母。生命从大自然中来,最后还要回到大自然中去,虽是必然的,但也不能枉过一生,当我们告别大家时总要无愧无悔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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