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丢了殖民地，但茶依然是非喝不可的。19世纪初，英国仍是“日不落帝国”，在世界范围内拥有霸主地位。但偏偏在茶叶生产上，英国人既不能控制产量，也不能控制价格——这一权力依旧掌握在国力日渐衰落的中国清政府手里。

　　当时中英两国的贸易来往的主要形态，就是英国以鸦片向中国换取茶叶，但鸦片很快成为两国外交争端的源头。英国人意识到，如果他们想保持其国人的茶叶消费量，又不能保证和中国的交易，那就只有自己种植茶叶。

　　英国商人开始计划在印度殖民地发展茶叶种植，显然他们首先需要从中国搞到优良的茶种。他们决定为此进行一次“历史上最重大的商业间谍活动”。美国作家萨拉•罗斯（Sarah Rose）在一本书里详述了事件的始末，书名是：

　　For All the Tea in China: How England Stole the World's Favorite Drink and Changed History

　　为了中国的那些茶：英格兰怎样偷走了世界上最受欢迎的饮料并改变了历史

　　罗斯在接受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NPR）采访时，讲述了书中的主要故事。有趣的是，虽然书名中写着英格兰，他们挑选的这位茶叶大盗却是苏格兰裔：

　　“完成这个任务需要这样的人：他应该同时是‘植物猎人’、园艺师、小偷和间谍。英国需要的这个人正是罗伯特•福琼。”

　　The task required a plant hunter, a gardener, a thief, a spy. The man Britain needed was Robert Fortune.

拍摄于1866年的罗伯特·福琼家庭合影

　　福琼出身贫寒，作为一名植物学家，他与英国的许多同行不同——当时的植物学家大多拥有大学学位，并且还被培养成医生。但福琼却是从底层工作做起，一步步走入专业植物学领域，更多依靠的是实践经验而非书本。

　　随着第一次鸦片战争结束和1842年《南京条约》的签订，清政府被迫向英国商人打开大门。1843年7月，30岁出头的福琼受英国园艺学会指派，第一次来到中国搜集植物。在接下来的三年旅途中，福琼在中国各地进行短途考察，据他的记述，他的旅程颇为坎坷，曾经碰到长江上的盗贼，还遭遇黄海上“疯狂的风暴”。

　　1846年，福琼返回英国，随后出版了他的日记，书名为《在中国北方的三年奇遇》。游记出版后，福琼吸引了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注意——合适的人选找到了。

　　罗斯在NPR的采访中解释道：“他们想要的是中国最好茶园出产的上等的茶种，还需要专家。他们需要中国人来印度指导英国种植园主和印度园丁。”

　　1848年，福琼带着东印度公司的任务第二次来到中国。在这趟旅程中，福琼假扮成一个中国富商，在少有欧洲人涉足的许多区域逗留——当然包括了盛产茶叶的福建武夷山等地。

　　在几年时间内，福琼将两万多件茶树种子和幼苗从中国偷运到印度，同时也带走了一批经验丰富的中国茶树种植者。虽然大量茶株在印度并未种活，但福琼的“商业间谍”行动依然足够成功，印度从此开始了大规模茶叶种植，并在日后超过中国成为世界最大产茶国。罗斯就认为：

　　“中国（茶业）一直没有缓和过来，尤其在西方市场上。如今亚洲经济发展蓬勃，中国重新成为了颇具竞争力的茶叶生产国。但这花了一百多年。”

　　"China has pretty much never really come back from that, certainly not in the Western markets. Now that Asia has such a booming economy, the Chinese are again pretty fierce tea producers. But it took a hundred-plus years."

　　有了这段经历，福琼自然有了个不佳的名声——“茶叶盗贼”。但对于他的功过是非，中西方都有不同观点。作为植物学家，福琼在学术和实践上的成就不菲，除了将茶种引出中国，福琼还将台湾和日本的许多树种、花种介绍到了西方国家，其中一些玫瑰花种成为如今西方常见的园艺花卉。

　　NPR记者也问作家罗斯，她认为福琼究竟是不是个大盗呢？罗斯选择为福琼辩护：

　　“我认为他将他自己视作中国专家和一名园艺师。他不认为自己是在窃取什么不属于他的东西。他认为植物是属于每一个人的。”

　　"I think he thought of himself as a China expert and a gardener,He didn't see himself as stealing something that didn't belong to him. He thought plants belonged to everybody."

　　斯人斯事，现在就任人评说吧。■

　　原文参考：

　　Tea Tuesdays: The Scottish Spy Who Stole China's Tea Empire（原载NPR网站）

　　Plant Explorer网站Robert Fortune资料

　　For All the Tea in China: How England Stole the World's Favorite Drink and Changed History（作者Sarah Ro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