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世间走过是一次冒险旅游（组诗）

 

 

林目清

 

 

虫豸与蝴蝶

 

尽管丑陋，扎扎实实啃吃叶子

和蚕一样，吃饱了喝足了就停下来吐丝

作茧自缚是为了对抗丑陋的自己

一味地爬着吃喝不是自己该有的命

要用叶子飞的思想构筑飞的翅膀

下半生要挣脱自身的桎梏

自己与自己决裂

用另一个自己撕裂过去，冲出樊篱

以蝴蝶之身正名一个全新的自己

蝴蝶，多美的名字，多美的化身

你要自由飞行，你要享受自由的生活

你要欣赏世界的美

你要像鸟一样在空中追求爱

获得凤凰一样的爱情

谁说谁会终生窝囊丑陋

逆命而行，向死而生，华丽转身

留下一曲曲恋歌

 

 

这次上坟，满坟山的蝴蝶在飞

 

那么多的蝴蝶在坟山飞

我走到父亲的坟前，蝴蝶绕着我飞

我不知这个清明节，蝴蝶受谁的邀请

不知上天安排了什么新仪式新礼节

满山的杜鹃花都提前早早开了

鸟们在树上看着我们，不时发出叫声

它们在看人类表演什么节目，神秘兮兮

上了三牲祭礼，焚纸烧香，鞭炮声声

鸟惊飞了，蝴蝶没有惊走，越聚越多

是不是它们也都刚从地狱而来

要和先人们在一起欢聚

庆祝泥土里蜷缩的生活终于得到飞升

 

 

大事小事

 

时间总有办法让人随时生随时死

没有时间的随便就没有那么多生人和死人

今天老家打电话来，村里又死了一个人

要我出丧礼钱

下午又接到哥哥电话说他小女儿又生了

是不是有空去喝酒

生个人，死个人都是大事

都是大家的事

唯有生下来后与死之前中间都是小事

都只是自己个人的事

人从生到死，斗天斗地一生

最大的事不算事

就只有生与死两件是最大事

 

 

今天北风不吹我，也很悲伤

 

植物也是不平等的

它们的待遇被掌控在不平等的季节里

一些树一些灌木，一年四季都发新芽

一年四季都是青色时光

不开花不结果，只打扮自己

几十年上百年都看不到它衰老

我为那些昙花哭泣，为那些稻秸悲伤

为那些果树冬天的光秃秋凉痛苦

由此我看到了没有退休工资的牛

伤一只腿退役没有呷上低保的马

被人抛弃流落湖边没有力气下水的鸬鹚

 

今天北风不吹我，也很悲伤

我看到地球的囚笼里

链着的生物链与食物链上

被链在植物与动物中间微小的我

与一只毛毛虫，摇头摆尾

心怀各种欲望时刻都在忌惮吃与被吃的危险

 

 

冬，派风在四处摸底搞谋杀

 

冬来了，风就变质了

风藏着刀子，刮进我的骨头

试探我这把老骨头还硬不硬

尽管我老了骨质疏松，但骨气仍硬朗着

冬，太狠太狡猾了

究竟有什么谋算，手段这么阴毒

我知道风，如果不是冬操控

一直是很和善很温柔的

在冬的手上变得这么无情

寸草不容，寸叶不留，比镰刀斧头还厉害

留下的那些青色植物

都是祖上就拥有免死金牌的族群

在风的背后，雨也跟着变质了

雨一下来都藏满细小的刺刀

一碰就刺痛心尖

有的明目张胆变成子弹向地面射击

击杀幼小生命或击碎房屋，冰冻生命

啊！又有多少老人和弱者

挺不过这一个冬季

 

 

租赁

 

春天一来，所有的草木都受到时间的租赁

连那个枯死的树蔸也受到租赁

租赁它用根发一棵芽

从春到秋长成一棵枝条

然后按年租赁找回原来那棵树的样子

看一棵桃树租赁了，照样开桃花结桃子

正挤出一些痛苦的泪滋润苍老的皮肤

看一粒稻谷租赁了，照样按时令长出稻穗

收割季节让自己闪烁心怕被遗漏在田野

看一株草租赁了，生育着春天养育着夏天

养肥了秋天，然后开花结果枯黄了自己

最后给秋送葬，埋入冬天

 

春天来了，谁都被时间重新租赁了

谁都被时间赶着忙碌去了

我最后受到被租赁的通知

要我严格过好退休生活

除了吃饭玩手机还要运动睡觉适当旅游

底线是要好好活着，把日子活长一点

 

 

爱，总是遗失在黑夜里

 

夜色已降临

那枚远山上的月亮，不是老家丢失的磨

是谁家遗失多年的老奶奶

孤独的飘落他乡，一直没人来认领

找不到回家的路

多像四十年前我九十岁的奶奶

因为脑萎缩，痴呆，经常出走

我父亲经常四处找她

每次都在她回娘家的路上找到了

最后一次深夜找到她在一座山林里

在她母亲的坟旁

父亲把她背回家，天亮就离世了

眼睛一直像冰冷的月亮睁着

我们儿孙们放声哭喊好几天

终于才合上了眼睛

还有那些跟着月亮后面的星星

多像谁家遗失的孩子

等着父母来找他们

多像贫困地区的留守儿童

等着父母回家

这个世界总有人出走总有人遗失

总有孤苦的灵魂走丢

使得光明的天总有黑暗降临

让我们在黑暗中懂得珍惜与爱，学会怜悯

 

 

蚯蚓奇遇

 

我一直在挖掘中前行，越掘越深

由于某种错觉，我已深入地底

我担心进入地心，在岩浆中葬身

我必须返回，找回梦的身影

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的争论声

仔细一听，他们的声音多么熟悉

是不是我的祖先或我已故的亲人

我想穿过去找到他们

却又担心他们没有躯体，看不到他们

他们在讨论如何找回自己的躯体

才能实现自己的思想

他们说他们的后代已经上了月球

自己却还在空想

他们说发现了岩浆的巨大能量库

他们想利用地壳内岩浆为动力

制造新型导弹，载人发射到各个星球

说来说去，他们认为没有躯体的支持

最好的计划也无法实施

于是他们决定返回地面找回人形

争论声停止，这时前面一道光忽闪不见

一瞬照亮了我

此时，我也幡然醒悟

光一腔热血怎么能松动更深层的土壤？

我也需要返回地面，换一个钢架的躯体

正想着，突然我被人类一种叫挖土机的东西

挖出地面，被挖斗悬在半空

险象环生

 

 

年末给动植物一个简单总结

 

这个季节，蛇禁足，青蛙禁足禁言

与其说蛰伏，不如说是软禁

蛇一向冷血，不作为

青蛙一向只是瞎鼓动

日夜搞抖音做直播，刷足存在感

鸟尽管没什么大作为

但为给天空制造轻松的空气与歌声

扩开更远的眼光与视野损失了不少羽毛

所有的蜜蜂与蚂蚁为了一个大家在忙碌

至少稳定了一个家族的生活

虫豸苟且，但为自己的命运

改变了世界的色彩

用爬行的丑创造了飞的美

发挥了突破自身的创造艺术

鱼把自由的生活总是发挥到极致

考察了陆地水域与探测海洋第一手资料

除了庄稼与鸡鸭鹅猪牛马羊是功臣

其他动物植物不用赘述

多般是在干自私自利的活延续后代而已

唯独有一种花，我要赞美

就是梅花，她的出现是为了给雪花领舞

在大家都处于苦难的时候制造温暖的空气

让大家看到雪宫后面是春天的暖床

 

作者简介：林目清，湖南洞口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张家界市国际旅游诗歌协会首届副主席。出版诗集《心尖上的花蕊》《远去的村庄》《村支书日记》等10余部，其中诗集《远去的村庄》获第三届中国年度新诗优秀诗集奖，诗歌《时光》被选入中学语文教材，其40余年的创作成果在央视中学生频道进行了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