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管窥生命本体论视阈里的林目清诗歌的生命哲学

李不白

引言：诗歌与生命哲学的邂逅

林目清作为中国当代“新乡土”诗人，其创作兼具“乡土情怀”与“形而上思考”。他的诗集《远去的村庄》被罗鹿鸣称为“乡土中国的‘史记’和挽歌”，而更多作品如《天空之下》《探寻生命的本源》等组诗，则直接触及“生命本源、时空本质、存在价值”等哲学命题。从生命哲学视阈切入，能够深入挖掘其诗歌中超越乡土叙事的深层意蕴。

一、时间与命运的辩证：流动中的宿命感

林目清常以时间作为生存的隐喻载体。在《时间是个邮差》中，他将人类比作“邮包”，被时间这一“邮差”送往未知的远方，暗喻人生的不可控与命运的偶然性。诗中“我此时也是一个发错邮址的邮包/需要再次发回原址”的意象，揭示了人在时间洪流中的被动性与对宿命的无奈接受，同时也隐含对“修正”与“重启”的期待。这种对时间的哲思延伸至生命历程，如“皱纹是时间最后冲刺的跑道”一句，将衰老视为时间对生命的终极审判，却又试图以舒展皱纹的姿态抵抗时间的侵蚀。

二、自然与生命的共生：回归本真的存在

林目清的诗歌常以自然为镜，映照人类生存的本质。例如《池塘》中，他将自我融入自然景观，成为“镜中人物”，被自然“解剖心思”，暗示人与自然在微观与宏观层面的同构性。在《去深山老林做神仙》中，诗人与青草、树木的互动，表现出对原始生命力的向往，而“阳光挤出云层，从枝叶间射下来喂养青草们”则隐喻自然作为生命滋养者的角色，传递出“天人合一”的生态哲学。这种对自然的亲近，既是对现代文明异化的反思，也是对生存本真状态的追寻。

三、匠人精神与生存尊严：技艺中的生命延续

通过诗集《远去的村庄》，林目清聚焦乡间匠人群体，将其技艺升华为生存哲学的具象表达。如《李木匠》中，失去手臂的木匠仍执着于“带着手艺养身”，甚至在死后要求工具随葬，暗示技艺是生命意义的核心载体。这种对匠人精神的讴歌，不仅是对传统手工艺的挽歌，更是对机械化时代个体存在价值的捍卫——通过技艺的传承，生命得以超越物理消亡，在精神层面延续。如果我们把诗歌也视为 “身体”，那么诗人的修辞策略也是赋予其生命。林目清的诗歌语言被形容为“诗意充盈的口语：平易、亲切、直白、质朴”，却能抵达深刻的哲学高度。他善用意象转换，如“太阳平整了土地/夜色是种子，播下来/每一颗星星对应一粒种子”，将宇宙生命化，体现“万物有生”的生命哲学观。在结构上，他常通过“日常场景触发形而上学思考”，如从“老家的故事”引申出“活着就是为了等待发生故事”，将具体经验提升为普遍生命真理。

四、乡愁与异化：现代性夹缝中的身份焦虑

林目清的乡愁书写超越传统怀旧，直指现代性对生存空间的撕裂。《乡愁》中，他将乡愁喻为“城里的下水道绕过家乡的小溪”，以城市化进程中的荒诞意象，揭示乡土记忆与都市现实的冲突。而在《随地球迁移国籍》中，诗人以科幻笔触想象地球成为宇宙移民的载体，追问“身份证是否有效”“银行卡是否可用”，将身份认同危机投射至星际尺度，隐喻全球化时代个体归属感的消解。这种对生存异化的批判，体现了他对现代文明矛盾的敏锐洞察。在《是谁在谋杀我们的村庄》中，诗人愤怒地指出：“我们的城市……/它像一个巨大的恶性肿瘤/癌细胞以一座座高楼的形式/肆无忌惮地扩张蔓延”。这种对现代文明的批判，呼应了生命哲学对“技术理性压制生命本真”的警惕，表达了对生命原初状态的眷恋与守护。

五、向死而生：语言对生存困境的超越

林目清将诗歌视为对抗虚无的武器。在《句子》中，他区分愉，后者则承载“凝结的泪水”，暗示诗歌的双重功能：既记录现实，又挖掘生存的深层痛感。其自称“用诗歌撑着身体行走的人”，更直接点明诗歌对肉身的救赎意义。这种诗学观呼应了海德格尔“语言是存在之家”的哲学，将写作本身升华为生存的终极实践。林目清不回避死亡，而是将其视为生命的组成部分。在《李木匠》中，老人因车祸失去一只手后，思考的是“后悔没有亲手替自己打一副棺材”，并希望死后让工具“跟他一起走/他要带着手艺养身”。这种直面死亡的态度，体现了“向死而生的生命智慧”——通过死亡意识唤醒对生命的热爱与珍惜。

余论：生命诗学的当代价值

林目清的诗歌在生命哲学视阈下展现出三重意义：一是为现代人提供“对抗精神虚无的诗意途径”；二是为消逝的乡土文明建立“精神档案”；三是在技术异化时代守护“生命的本真状态”。如上所论，他的诗“不仅是对一个时代的告别，更是对一种生活方式的珍藏”，这种珍藏本质上是对生命本身的礼赞，在荒诞与诗意的张力中，探寻生命本体意义上的尊严与可能。

 参考文献：

[1]林目清.远去的村庄. [M].吉林：吉林文史出版社，2020.

[2]林目清.天空之下. [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23.

[3]林目清.村支书日记. [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23.

[4]罗鹿鸣. 林目清诗集《远去的村庄》：为乡民纪传 给乡村立碑. [N].文艺报.2023.06.23.

[5]袁娇素.匠人、匠艺与匠心——漫谈林目清诗集《远去的村庄》. [N].湖南日报.2023.05.26.

（作者：李不白，80后，湖南洞口人，文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