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一束光中行走（组诗）

 

 

林目清

 

 

梦

 

都在做梦，梦中梦

梦给我们布了一个毯子，我们是梦上梦

毯子掉下来了，因为没有风吹

掉下来

掉在石板上，掉在水泥路上，掉在屋顶上

碎了

 

梦无论掉在哪，不如掉在浮云上

在云里，可以慢慢落在树叶上，草叶上

落在庄稼上，落在水波里

都不会碎

露珠一样晶莹，重新长出梦

让阳光牵着跑，与飞

内心仍然奔腾汹涌

 

 

夜色，阳光的尸体 

阳光是太阳派下来的勇士

它们杀死了时间，用生命换取了生命

太阳走了，我们才看到夜色飘落

这阳光的尸体，如灰黑的骨灰

它们被月光安葬，葬入泥土

每一草木与庄稼都是为它们立的纪念碑

星光在草木与庄稼上刻上了它们名字

那名字，只有风能识别，能读懂

风，是留给人间唯一对它们的颂歌

每当草木与庄稼开出花朵

那是它们生命的热血

穿越我们未知的时空

从人间再一次复活 

 

感觉生命怎么爱

 

第一次感觉到生命

它从风出发了，把一只蜻蜓弹上了天空

还有一滴水让小草清醒

它收集了所有星星的祝福

一滴露珠都是在照见我们人生

我没什么说了

我回家探亲，不要惊动村支书

不要和家里说

看看老百姓怎么样

老百姓，不知道我回家

房子还是房子，但那瓦片已是最新雷达

我纯对保密

新的故乡，我撤去誓言

让我最亲密的鱼保护你

那只鱼，是我孙子的闺蜜

 

 

为你而来，差点制造了风暴

 

每一条道路都是光纤

每一条田间小道都是亲情的神经

我是行走在光纤上的信号

是谁输送的我？

我的母亲？我的父亲？

他们都只是信号器材的制造者

信号来自于一个枢纽，一个发声源

巨大的磁场中心，社会的核

人心共振区，在地心，土地的深层

洋流漩涡的底心

我像光速一样奔跑，连通闪电，炸开雷鸣

我接通月亮，点亮星星

剩下最弱的信号，寻找爱你的频率

在人间潜行

去触动你的接收器，你的痛感末稍

我不知道，为一场爱而来会改变世界

但为了一场爱而来

多下了一场雨，让太阳差点下岗

多一次制造雨后彩虹，也不枉此一行

 

 

遇上你是因为错过了时间

 

我急急地赶，赶到地铁门口

地铁还是开走了

一回头，你紧挨着我身后

你一惊，我一惊，咋了？

这个地铁的一秒怎么就卡住了你我

你尴尬，我尴尬

三十年不见了，怎么眼睛有个你

你眼睛有没有我不知道

我想对你说，你想对我说

终究没有说

地铁又来了，你上去了，我上去了

不是一个门，隔壁门，差两米

我找你，找不觉

是否你下了，或疾步走入了另一个车厢

我不知，地铁也不知

我只记住你的影子

好像在天上飘

在我回家的路上，一个风筝，牵着我

牵我进小区

那栋楼，不知那一层那一间

总之，在我的路上

 

 

开关

 

是谁半夜触动了开关

灯光突然点燃了我的梦

我从燃烧的梦里逃了出来，惊慌失措

老婆说发现我突然停止了打呼噜

很久听不到我呼吸

是不是我梦里突然看到了另一个惊艳的自己

让我这个自己忘了呼吸

 

梦，只能在黑暗中生存

它是一束光折射人生的海市蜃楼

白天做梦，也必须闭上眼睛

在清醒的世界，梦无处藏身

今晚梦已逃遁，可能再也睡不觉了

关上灯，我将睁着眼把黑夜送走

 

不知道睁眼睁了多久

突然眼睛一眨，触碰了什么开关

一下开亮了太阳这个超级大灯

把人间所有的梦都点燃

一个一个从梦中逃出来

 

 

今晚喝了一点点，都是星星的眼泪

 

白天雨下那么大

仿佛天下所有的怨屈都倾泻了

一个天那么高大，总允许怨屈肆无忌惮

这是好事，至少让太阳在人间值勤安心

有一个表达的宽松环境

所有的怨屈都是肥料

都是太阳播下的种子最急需的东西

人间都是你们养的虫豸

无论大小，无论叫喊或沉默

都是肯吃的一族，因为他们有土地有所有权

你们只是佃户或佃农

人类伟大，他们搞了一些器具或模具

其实是道具，耍点手法，变魔术

你们什么都奉献出来了

我宁愿做人类一个蛆虫

也不愿做你们一棵树的伟大

或一颗草莓，一个苹果

拥有菩萨崇敬的爱

因为洪水泛滥，都是你们怨气太足

 

 

泥土，是停下来的脚步

 

所有的尘埃都是即将着陆的翅膀

所有的泥土都是停下来的脚步

它们在风中经历太多，在空中看够了世界

它们深感流浪的痛楚

是雨水让它们清醒，让它们发现心的走向

漂泊不再是它们选择的命运

让心沉下来，让思想有依附的植被

让灵魂有接地的天空，不再与风四处空喊

叫拢声音去寻找自身流动的血液与脉搏

而不是虚骨无肉的空虚

让云的虚无从太阳光里折射的梦幻

从身体里长出代言人的生命智慧

所有绿色植物都是它们生生不息的代言人

是它们内心取之不尽的力量

它们用这种力量与人类交换

实现自己的价值

 

那片原始森林，记录了它们沉默的历史

录下它们与时间抗争的过程

人类因此获得了与时间永恒共生的智慧

我从人类经过，终将汇入成它们中的一员

成为有人类基因与内涵的泥土

 

我们只是一种太阳利用的武器

我从所有的庄稼树木看到了太阳的部队

不知太阳用它们在对抗谁？

我从每一粒粮食和果子看到了阳光的子孙

它们潜入人体与每一种动物

究竟为了什么？

是不是一种奇异的子弹

转换一种特殊的枪械

从人和动物设定的枪口射出去

才能无形地杀死敌人

那谁又是真正的敌人？

也许真正的敌人不在三维空间

在多维空间未知的某一维

也许我们活着只是为太阳诱敌的诱饵

也许什么都不是

我知道星星月亮已被敌人灭绝占领

已成为敌人瞄准地球的作战基地

地球已是众矢之的

你想我们身体射出的子弹，能对抗吗？

也许我们是让太阳生存下来

唯一能对抗的武装

 

但谁也不知敌人是谁，敌人何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