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生活的夹缝里长出芽（组诗）

 

 

林目清

 

 

两块磨

 

时间破开黑白两块磨

白天碾压我们，黑夜碾压我们

我们是白天黑夜两块磨碾压后的豆浆

我们因此而活了，活成了一种体面

随时可捏扭蒸煮的粮食

做为粮食多好？

可以在滚汤中再活滚汤中再生

干嘛有歧视呢？

无论是庄稼树木花草

来到人世，都不是为了一起活吗？

干嘛还有什么高贵低贱？

我是从一块石头活过来的

只是为了一滴泪珠的不心甘

你即使是活成一座大山

如果你不是为了别人而是自己的不朽

你也活不过电闪雷鸣与心底突然爆发的火山

 

 

爱与想

 

爱，我们都在爱

想，我们都在想

那么多的爱放在一起就是事业

那么多的想放在一起就是工作

我们为一点爱来了，就是看到了你的想

我们为一点想来了，就是看到你的爱

浩瀚宇宙，想与爱那么多

都是为了尘埃有飘落的角落

为了一种声音，你漂泊成旅游区街角的琴

为了一种真心，你从白云坠下来成为池塘的雨

天地通灵，把想表达的，该表达的

一并化为气象云图

无论是爱与想

都是为了听到生命不断爆发出的回响

 

 

只是偶然遇见，世界变得无法想象

 

那么多无知让我们成为一个人

成为田野掌犁的人

成为地铁口赶时间的人

成为一个看到月亮是镰刀

就私自收割了稻穗和麦穗的人

我们在这个世界好难

干嘛允许人随便收割？

世界不是没有监管，太阳监管你的生命力

月亮监管你历经太阳后的锤炼是否活着

星星不是监管，带你们放风

告诉大家活着才有出路

这个世界你能相信什么，你尽管相信

所有的烟云都在此中淘洗价值

 

 

敞开生命的出口

 

我们允许播种，我们允许枝叶开花

我们允许一切生命在春天发展

一滴水允许它打开所有枝叶的花朵

一片月光允许它让白天没时间开放的花开放

允许没有发芽的都在夜间发芽的生命随便发芽

不管太阳公不公正，它们都尽力了

无非就是想得到太阳的认可吗？

我知道，太阳谁都认可

它认可白天实现不了的一切交给星月

把生命的实现和阳光成为所有生命的根

 

这个世界循环而矫情，心怕活不下去了

这个世界活在民间里，活在草木花卉里

只要你们活在大江南北的水声里

只要你们的恩怨都在一个爱里

你就是王后，你就是世界

你的世界就是我的梦

睡在苔藓永恒不死青翠的梦里

我与你活一瞬，人间活百年

 

 

远山，久违了的故乡

 

我是远山放飞的风筝

我是远山放飞的一只青鸟

我是远山跳出来的一只青蛙

我是远山移栽城里的一棵苦楝树

我是远山至今还没有做够的梦

 

太阳每天都在跟踪我的行踪

把我的每一个日子

都记录在远山老槐树的枝丫上

月亮每夜都潜入我睡梦里审查我

是否有带给远山的消息

是否梦到了远山的亲人

星星在我的梦里时不时地链接

编辑我在远山的童年和少年生活

证明我心底对远山一直满怀深情和爱

 

其实无需证明

我对远山数十年的爱与深情一直在

但不如白云与远山意外的一次亲吻

不如白云夜里偷偷抱着远山睡一晚

一直睡到远山被炊烟呛醒

白云抹上晨曦的口红从山后逃向天庭

 

 

城市太累了

 

你上班挤进地铁

下班从公交车挤出来时地铁已下班了

你站在车水马龙的中央，正在一个旋涡里

不知旋向哪里。打的，还是打滴滴

它们都是旋涡里的一片叶子或一只甲壳虫

抓住它们就抓住了家的方向

你站在路灯下，快撑不住了，想坐下歇会

路灯微笑说，这个城市太累了

连我都忙不过来，刚送走几个酒鬼

骂骂咧咧，踉跄着走了，你又来了

好在我是值夜班，即使躺下来睡一晚

我也会看护你到天亮

 

你在灯光的抚摸下迷蒙中看到了你的家乡

轰隆隆的车流像山涧沟壑的激流，撞来撞去

耀眼的光带像萤火虫拉着风在森林旋转

城市，偌大一堆篝火

你是这堆篝火即将熄灭时

灰烬边上的一粒冷灰

 

 

散去的我在另一个时空等待与现存的我复合

 

许多的我是小时地里没有刨出来的花生

许多的我是稻田里没有捞回的稻穗

许多的我是麦田里没有捡回家的麦穗

许多的我是红薯地里没有挖出的红薯

许多的我在奶奶的记忆里没有复制出来

许多的我在遗失的老照片和信件里

许多的我在我一个人独处时睡觉了的梦里

还有一些我，在你的爱和恨里纠结

没有交还给我

那么多的我，我都已无法找回

现在只留下一个有无数残缺的我

在岁月里千疮百孔

像一座被岁月蛀空的木屋

一些仿古新材料也填补不了那些空洞

修缮也阻止不了我的衰退与记忆的丢失

时间只有等在另一个时空

让一切丢失与保存，对我进行完整复合

 

时光的档案室虽然记录并保存了

所有生命过程的一切痕迹

但谁也进不去，也翻阅不了

 

 

昨夜大风突袭，疯狂了一夜

 

昨夜鬼哭狼嚎的风尖叫着闯入我家

四处横扫掀动，翻箱倒柜

把家里东西折腾了个遍

它们有搜查令吗？它们无法无天

不顾践踏老百姓的权益与尊严

面对它们的疯狂，我无计可施

龟缩在被窝里，忍气吞声

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听到

天亮了，它们终于走了

我爬起床，在家里巡视一遍

哇！太令人气愤了

满屋狼藉，四处布满了泥沙

仿佛整个屋子刚从沙漠中浮出来

 

走到外面一问才知道，各家各户都一个样

这是一次全方位掳掠、入室抢夺

奇怪的是谁也没报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我打开视频，再看看抖音，网上火了

全屏都是特朗普针对中国狂风暴雨加关税

原来是特朗普昨夜闹腾了一夜

在中国什么也没捞着

中国老百姓的钱财全都在数字里在云上

正在广袤的中国大地上生机勃勃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