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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29 15:44:31)| 分类： 诗歌 |
活的声音（组诗）
林目清
活法
你把文章写成一种铜鼎或瓷器
那是一种艺术，是藏品
只能拿去欣赏
我的文章只能写成一种粗矿石
它是俗物，必须拿去提练
再分流制作各种产品
人活着
不能活成器物或一座雕塑
就活成一种撒入泥土的肥料
土地里有活着生长的声音
黑暗在光明中潜行
如坐在行驶的列车上
忽明忽暗中，不断在黑的隧道里穿行
期待在光的世界里能滞留长一点时间
但终究会不断坠入黑暗，只是心念着光明在前
此生托于一辆列车，何时能够到达
到达的又是一个什么世界
是否仍有黑暗来袭，纠缠光明
挺过一次又一次黑暗
光明究竟能为我们眼前带来什么呢
天，忽明忽暗
只是在黑暗中正在燃烧我们
因燃烧我们而生的光明
在为黑暗指明继续潜行的方向
粜籴平衡
人间的烟火洗白以后，便成了云彩
向天阐释人世清白
那些阴暗的部分，成为草木的食饵
化为寻找利益的渠道
世间是一个蒸馏器
好的，供奉给上天，就像酒奉承给了神仙
坏的，留给人间，滋生蛆虫，酿造美酒
迷醉那些有梦的人们
世界只是开在人间的市场
你今生来，你是为了购买前世所缺
还是为了卖出前世富余
今生需要慎重衡量
粜籴平衡，人生安好
天锅煮鸡蛋
蓝色的天锅，倒扣在海底
煮沸了一锅海水
水浪翻滚，不断喷射浪花
浪花老是在天空飞着，便成了海鸥
不时发出尖叫声
锅里，好不容易煮熟了一个鸡蛋
它的蛋黄就从浪波里浮出来
勾起人们晨醒时的胃口
蛋白如月，脱落下来，慢慢沉入锅底
当蛋黄像供品在蓝天被神仙吃过
搁置于大山里的寺庙
世界再次沉没于锅底的黑
这时蛋白煮碎了
浮上来，满锅星光闪闪
化为此时世界之上饥饿的眼
夜，每时在审判闪光的东西
天地突然都静下来
有时为了审判你
有时为了突然炸响，庆祝你
今晚为何这么静，我无从知哓
时间还没歇休
我一歇休便成了坟墓
在到达坟墓之前，我也很勤勉
因精力不持，固而安息
星是我的闺蜜，早知道我隐居
月亮是我的导师，只是传输太阳的教导
我是什么？我是因为他们照射到我
就让我闪光的东西
如大地深处的煤，请不要把我点燃
守陵草
皇帝最大，也会被时间拖进坟墓
我最小，时间可以让我长在坟墓之上
我在坟墓上摇头晃脑
看管皇帝曾经掌管的世界
坟墓里的财宝富可敌国，但皇帝已用不了
我守在坟头，财宝都归我所有
坟墓里是黑压压的大金库
坟墓外是我用金库抵押到的大世界
死的风光
人死了，再穷都要请美容师刻意打扮一番
人在去另一个世界的路上
不免会遇上熟人，不免要走亲访友
换上新装，阔阔气气，体体面面，容光焕发
一路鸣炮开路，一路大把散钱
好不风光
这让我想起了八十年代
作为游子的台湾佬回大陆，神气十足
一边走亲访友
一边大把散钱的模样
听寺庙里的诵经声
诵经声洒落一地又一地
诵经声惊落的微尘落下一批又一批
诵经声惊飞的寂静
一批一批落到了山那边的密林里
诵经声，一停下
一个突然关闭的世界
像半空中的电梯因意外停电失控
骤然掉下来
一个抱着扫帚的僧人，打开寺庙大门
电梯立即恢复正常
那个关闭的世界大门一下正好打开
停到了尘世一层
骨头
我异外挖到我五百年前的骨头
通过检测，DNA比对完全吻合
只是骨质差异很大
五百年前的骨头比现在的骨头要坚硬得多
坚硬得轻轻一下就能砸碎现在的骨头
据科学家预测我现在的骨头埋在地下
未能等到我后世的出现，骨头早就没了
于是我申请把我五百年前的骨头
存放博物馆
做为我所有前世后世，乃至万万世
在世的证明
我从现在可以不再活了
可以不需要再做重生的梦了
即可以不必再有后世了
因为我不想让我的未来
活得越来越没有自己的骨头
圣人
圣人从不乱说话
一说话，天不是下雨，就是太阳布施阳光
圣人老是说一种话，不是水灾就是旱灾
圣人不说话的时候就是天黑了
大家可以安歇，做梦，做私下见不得人的事
圣人说的话很有道理，苍生不解
才有四季，才有万物勃勃生机
让它们去阐释
一年一次
下次来年才能再说得清楚
年年，大同小异
一旦有一年说不出新词
说破了天机，出了漏洞，或无法自圆其说
圣人就被轰下台
于是又有另一个圣人站出
重新解说，一切变得越来越玄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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