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村支书日记》（叙事诗集）FGH
(2022-03-22 16:35:38)| 分类： 诗歌 |
村支书日记之一百八十七
（2022.1.20，星期四，多云；辛丑牛年腊月十八·大寒）
冬，已进驻这里很久
所有的东西都已冷得有点僵硬
天地被白色笼罩
像一张医院的病床
阳光是吊针，让生命维持呼吸
冷是有原因的
气候需要许多日子的酝酿
一棵芽从污垢里爆出来
它的痛和忍一般人无法领悟
草从墙缝里挤出这是它的习惯
蕨生长在悬崖是它闹着玩
飞鸟潜入水里是它在开心表演绝技
唯有你九死逃生才抓住那点绿
纯属运气
绿是阳光的根
然后你才能攀援而上
你把阳光包裹
裹成一条血脉
再在血脉的皮上开花
阳光为弱小者吊成藤蔓
为勇敢者挺拔成树
那都是你逃生的出口
或呼吸的气管
小草在风中为你踮起脚跟
水草在水中为你举托
生命总是向上
不肯埋没
螺往岸边走也是期望沿着水势爬上陆地
鱼跃出来也是在探寻适合自己的空间
冒险总会有牺牲
留下躯壳
也是挑战自我的见证
沙漠那是屠杀生命的菜市场
生命的血在沙漠下汇成水流
在低处积聚湖泊
成为新生命的奶汁
它们要缠住阳光的根
让生命攀援
带着它们的绿
孵化沙漠
让尸骨的沙漠还原生命的本原
留住温度
提升温暖的空间
在雪山以上制造暖流
把雪埋葬
阳光是吊针
生命在复苏
村支书日记之一百八十八
（2022.1.31，星期一，晴；辛丑牛年腊月廿九·除夕）
今晚我坐在灶膛，蒸煮着腊肉萝卜
满屋子冒着浓浓的香味
接下来我还要蒸煮鸡鸭鹅或其他东西
农家的年夜菜总是丰富多彩
我觉得这一次过年恰恰在冬天
让人特别能感受温暖，我非常开心
一年的每一个季节，除了春天
我都特别开心
因为夏天，庄稼和我一样开心
我喜欢待在水边欣赏杨柳依依，水波荡漾，心旌摇荡
喜欢看雷把云突然劈开，掉下来敲打万物，震天撼地
喜欢听夜里青蛙的歌声，闻着果香，数星星
在夏天我很有存在感
我与庄稼一起经风雨，与水一起共呼吸
与雷一起守天地，和青蛙一起鼓干劲
而秋天，落叶和我一样开心
我喜欢谈起小鸟追云儿，到后来一场空的那桩子事
喜欢说一棵树，偷看一对恋人光天化日下，竟敢做那样的事
喜欢讲小草暗恋一贵妇人的大腿，被风发现羞得不敢见人的事
在秋天我很得意
我比落叶容颜要好，比小鸟轻松快乐
比树精神振奋，比小草扬眉吐气
再是冬天，田野和我一样开心
我喜欢孤独地望着天空，任凭风吹
喜欢一场大雪，给自己戴个面罩和小鸟捉迷藏
喜欢抱着一只小狗取暖，看小伙子在冰河里捕鱼
在冬天我很踏实
我和田野一样一无所有，和天空一样舒坦
和雪一样坦然，和小狗一样自由
一到春天，我发现我什么也不是
因为我只是一块石头
埋在土壤，一直没有发过芽
也长不成其他什么
空有一身硬骨头
什么也做不了
村支书日记之一百八十九
（2022.2.4星期五，晴；壬寅虎年正月初四·六九·立春）
今天我仿佛看到从前的你
看到你春心已动
心动，如云雾朦胧
朦胧中，你似向我走来
摸一把你，手上全是花瓣
抓一下你，手指缠绕了柳技
我害怕我的手指头结出桃子
我担心我的手指甲长满柳絮
我只好远远地望你
如云似雾
我看到一颗涌动的心
柔柔地
在撩着我的心，在动
村支书日记之一百九十
（2022.2.10，星期四，壬寅虎年正月初十·国际气象日）
今年的春，血压有问题
春的血糖也有问题，老是头晕
浑身冰冷冰冷的
柔弱，而没有一点力气
老是受冬的欺负
天，一直在下雪
冬，不接受春的接管
赖着不走
已是第五天下雪了
雪，且越下越大
天大的雪盖下来
盖下来，盖下来
草没了，花没了，树木没了
村庄没了，水沟小溪田野都没了
河流没了，山没了
路没了，最后城市没了
一切界限，一切规矩也没了
一切的一切都没了
剩下一片雪白的雪
和继续疯狂的雪舞
我用一根千年历史打造的绳索，用历史的力
首先把村庄拔出来
我看到了仍然健在的母亲
再拔出来，我看到了已故的父亲
再拔，拔，拔，一直拔
看到了我的童年，看到了父亲的童年
看到了祖辈的童年，看到了先祖的童年
看到了元谋人的童年
他们都在玩雪，打雪仗，造雪人
都在雪地里狂舞，欢乐着，快乐着
我累了，手一松
嗦的一声，所有的一切都掉下去了
一下，什么也没了
一个绳索样细小的洞，马上被雪覆盖
只剩下一片白
和一片白以下的神秘、构陷、阴谋
与不可知
这个世界怎么了？
真的太丑陋？太龌龊？太可怕？
太忍无可忍？
我们真的需要把它埋葬？
从那冰冻的翅膀与拆断的树枝
我抬头看清了天
从那不敢游动的鱼与不敢动弹的蛇鼠
我低头看明了地
其实我们面对的
只是为了一种意外所造成的无法预测
而后带来老天的发泄
去掩盖一个非人所知的绝密
春天不怕受委屈
春天知道这一切只是暂时的
一切机密或绝密
都会排除雪压，不听使唤地冒出来
村支书日记之一百九十一
（2022.2.16，星期三，雪；壬寅虎年正月十六·光明星节）
出了正月十三
县里领导就下了督导乡村振兴工作
今年冬季雪灾严重，指导大家怎么防寒
怎么保护小麦、保护油菜、保护好反季节蔬菜
做好规划，如何实施抓好
新一年的春耕生产和项目开发
七七八八，忙到今天正月十六
才终于歇了口气
真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好不容易静下来喝口酒
庆祝自己五十九岁生日
然后思考一下自己
马上就六十岁的人了，即将退休
一路想过去，二十八岁当村干部
天天夜夜忙，不知自己忙了什么
自己只是一种肥料
头发是输肥管
对这块土地太多的爱只能从这里输出
头发白了
青春年华什么也没有了
唯有留下了割不完的庄稼
时而显现我青春逝去的丽影
像一棵树一样
为了一树的果子
它抽出自己的心
用绿色掩饰自己的心血
一片片叶子
一片片血，在输出
等一种收获，就像等一个心上人
等得太久
叶子青了黄了；黄了，又青了
直到青了又黄了，叶子飘落
一切都白了，天也白了
最后的血被岁月挤干，被风吸去
结果怎么样？留下自己的枯骨
敢问我所望的你，又在何方？
我又能怎么样
所有的生命都这样
哪怕一株小草也是这样
你没看到一株小草青了，黄了，白了
就像母亲的发丝在冰雪里飘扬
一辈子活过去，无欲无求，从没有过叹息
我没什么交代
我只是母亲在青春里留给我的一点绿
它要寻找根植的土壤，变成更多的绿
我担忧它过早地变白了，没用在有用的地方
一旦耽误了，就白活了
什么也没有了
今天我要把自己的灵魂葬在父亲的坟头
要自己最后的一点绿插在他不眠的梦里
不管岁月怎么无情，嗜血的风怎么张狂
我要把自己头上还残留的几根青丝
插入土壤，长成森林
把风吞噬，把岁月掩埋
村支书日记之一百九十二
（2022.2.19，星期六，雪；壬寅虎年正月十九·观音菩萨诞辰日·雨水）
这几天，天一直在下雪
待在家里看书
我看《百年孤独》《高山上的花环》
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时间走过
岁月总是和时间产生隔膜
一回首就是苍凉一片
岁月只是时间的背影
就像火燃烧后的灰烬
在生的背面，以死亡而冷静
时间制造光环
也制造灰暗与残迹
有多少人能走进光环的点
住进聚光灯里
成为无数人在灰暗里欣赏的那个舞者或歌者
生活这个舞台上谁都在天天演出
无数的我都在光环以外忙活
你以不起眼的角色弄出炫目的动静
就会有人停下来观看并琢磨你的演出
动静大了看的人多了，你就被笼罩在光环里
光环是人的眼光制造的
是什么制造了人的眼光呢？
我们活下来都在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有人找到了一丁点，有人找到了许多
有人什么也没找到
这种东西在暗处不断在打磨人的眼光
时间走过
岁月在后面把一切掩埋
一旦在时间里错过
要找的东西就无法回过头去找回来
黑夜像幕布，拉过来拉过去
一个个昨天的我一去不复回
一个今天的我
不再做无谓的演出或去找到什么东西
我的笔蓄满昨天的黑，面对今天的白
我要书写对时间最后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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