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村支书日记》（叙事诗集）H
(2022-03-21 09:53:33)| 分类： 诗歌 |
村支书日记之四十三
（2015.10.21，星期三，晴；乙未羊年九月初九，重阳节）
今天重阳节，第一书记带领我们村班子和老党员
去省太平洋保险公司的一个扶贫点参观学习
这个点是有名的高山村，名曰椒林村
椒林村，山高林密，深潜在雪峰山腹地
我们像游行在蛇肚子的虫子
盘旋而上，到了山顶
我们被一台大巴，吐在山顶上的一个产业基地
这个村利用山泉水资源
成功开发了一个矿泉水公司
它产的矿泉水，水质奇特，清爽甜美
矿泉水“沁潇湘”畅销省内外
成为该村的龙头产业
我放眼凝望
这里的每一片叶子
像是从土里吐出，从树枝头吐出
从一次梦的冲动里吐出
被一线线光扯开，成土的翅膀
或低或高，都在呼唤飞翔
飞的欲望在风里，飞的理想在云里
飞的爱在雨里
飞，娇美的姿态
让所有的星星落下，开满漫山遍野的花
一片月芽，吹开，又吹落
叫天子，蒲公英花
把飞的图腾化为最美的声色
落下来，化为这里的山径古道，小溪流水
时间在这里聚满又消逝，多少青春在此气宇轩昂
多少生命在此堆积又消亡，那些没有名字的记载
都存活在树木花草的演绎中
我刚想走近这里，再近一点
一片落叶飘下来
已叼走了我的青春
村支书日记之四十四
（2015.10.24，星期六，晴；乙未羊年九月十二，霜降）
今天天气有点特别
一早起来，外面草地上霜雪白茫茫一片
天空雾都茫茫，伸手不见五指
远处天空中透出鸡蛋黄似的太阳
邮递员给我送来一个包裹
说是地址有误，打回原处
这是我一个月前寄给现在国外留学女儿的一个包裹
这让我想起学生时代寄给恋人的一封信
那时，也是这种情况
人，其实就是一个邮包
时间是个邮差，上帝它本想把你邮给我
结果地址有误，无法找到我，时间让你一时没有着落
时间当时很傻，不知把你打回原址
致使你流落他乡，孑然一身，孤独迷茫，弃于旅途
在尘世蒙尘，受世人鄙夷
世易时移，岁月早已换了新天地、新时空
已把你发回了原址
一次巧遇，我从你错误的地址里看到了有我的名字
啊，原来当时我们原本是邻居，你就在隔壁村
如果现在时间知道收件人就是我
你说我还能签收吗？
我多想仍能签收啊！这样让我把你轻轻打开
时光在时空中穿梭，上帝赋予每个人以各自的使命
我们都只是上帝发送的一个邮包
时间是个邮差
最终会把我们都带到本应去的地方
村支书日记之四十五
（2015.11.1，星期日，晴；乙未羊年，世界植树日（万圣节））
镇里安排我今天带省扶贫考察组
考察村里的古森林
这一片古森林林
生长的树木花草都像甲骨文
它们是生命留给这个世界最原始的信息符号
它们的秘密隐藏在飞鸟的翅膀里和鸣叫声里
每一片叶子所隐藏的思想，暗暗积聚在一起
成为露水
汇成山坳里，清清流动的小溪
蚊虫，处于白垩纪时代
它们不知道丛林之外还有更广袤的世界
它们解剖静里的血，让这里的空气生鲜
它们把噪音注入叶子，成为花开的声音
还有那些爬行物从远古带来的生命基因
在告诫我们怎样在特殊的环境里去生存
让自身超脱飞升之后
把卵的基因密码，粘贴到所有的植物脉络里
形成果实
我从松鼠、野兔、猴子、山蛇、狐狸……
看到了人类的起源
它们各自有自己的领地、巢穴
各自有自己的语言发声，各自有自己的食物类别
它们有思维，混沌的眼睛不断发出亮光
它们一边觅食，一边胆怯地窥视外面的世界
蚂蚁与蜂在模仿人类，它们都很忙
它们都在为了一个族群的王的活着而忙碌
它们的命运因一个王的更替
决定自己意志的改变
走出林子，来到山下隔壁村朋友的新居
他养了几箱蜜蜂
我从那飞舞的蜂群看到了现在进化了的人类
看到了人类未来与希望的光
这个世界自从眼睛发现了光
两只眼睛，打开了大脑的窗
窗，无论挂在哪？只要这个世界有光源
一切生命都会沿着光的方向不断开启各自的世界
村支书日记之四十六
（2015.12.7，星期一，雪；乙未羊年十月廿六，大雪）
刚从县里开会回来
天，突降大雪
会上，县里要求我们各村做好年度扫尾工作
总结成绩亮点，部署来年工作计划
生命太多的奔波，太多劳累
积累一起，累积一年，总算轻松地飘下来
生活的艰辛，展示在山河大地，铺盖了田园山冈
那么白，覆盖了所有的衰亡，深藏了生死轮回的玄机
风，在狠命驱赶寒冷
心，都蛰伏着，保持能存活下去的温度
当一场雪下来，到一场雪融化
生命仿佛又活过一回
那些终年积雪的山峰与南极冰川
似仓库，库存着无法抹去的远古人的劳累痕迹
它们在不断制造新的人间气候
让气流与海水环流，不断演化人间新的生活
与一个个春天到来的故事
每一个人都可以从一粒雪里，审视今生
找到自己的前生，看到自己的来生
冬天来了，树放下叶子，举手向时间投降
此时，雪花纷飞，岁月逼我们向时间投降
染白了我们最后一根发丝，就像此时遍地芦花
代表大地宣布向时间投降
历史无意中，刨开了秦皇兵马俑
我们看到所有冤死的白骨纷纷向时间投降
太阳一走，我看到月亮
就带着满天星星，向时间投降
此时，我听到世界在静默中的欢呼声
每一场雪的降温，不只是一贴膏药
温降下去了，心还是那么热
就是蛰伏的蛇与青蛙，尽管外表那么冰冷
心脏照常跳动，血温就是不改
我们一生下来，总是有那么多强加的理由
那么多上天安排的原因逼我们走向死亡
而我们偏要坚持活下去，哪怕明知道明天就会马上死亡
其实，生命就像一场雪
一次绚烂，一次血流的过程
把生命从降生到死这个短暂的意义演绎而尽
不管再艰难，也坚决拒绝向时间投降
村支书日记之四十七
（2015.12.17，星期四，晴；乙未羊年十一月初七，中国成功发射暗物质）
清晨打开窗，一股寒风
从脖子衣襟钻进我的胸怀
然后从裤裆里逃出来
让我全身一阵激灵
仿佛一次意外性侵陡然发生
风这种暗物质，有时的确很可怕
谁都不知道它是从什么地方放出来的流窜犯
我走在路上，又有一股股寒风
接力棒似的，一股一股，追着我跑
它们从衣襟、衣袖、裤裆进击
抚摸我的每块肌肉，肉麻肉麻的感觉，难忍
直到我全身冰凉才死心，停在路旁
不再追我
大半辈子，直到这个冬天
才知道自己是寒风的暖巢
才知道自己被许多寒风深爱过
被许多暗物质袭击过
村支书日记之四十八
（2016.1.17，星期日，雪；乙未羊年腊八节，佛成道节）
今天县里扶贫年终总结大会上领导要我发言
而我无言
在赶往县城的路上，我把发言稿交给了天上的神仙
天气这么冷，霜降一日紧似一日
冰雪早已来临
剩下这些枯枝残叶，我怎么对你诉说？
想表达的，在冷风里哽咽着
我一身无言，是岁月给我最好的说明书
我的一生，我的工作
星光里有记录，月亮里有拷贝
冬去春来，不屈的灵魂
总会在春天拱破残存的生命之躯
一次又一次诠释自己退场后最后的痛
那些不死的呻吟，都是逝去前的尾声
新的生命，一个一个在这尾声里诞生
这个冬天，所有的路都还原为泥泞的小路
它们从田埂里伸出来，爬向小村
路上零星的赶路人，摇摇晃晃，俯身前行
小村里有孩子刚脱开母亲的双手，歪歪扭扭
在屋檐下学走路，没走多远，就摔在墙脚
这一个冬天最后一场雪终于已等来
雪，落下来
慢慢把路凝固，把田野凝固，把水凝固
然后凝固的各个板块慢慢吻合，大地一片白
眼前不再有路，不再有田野，不再有树木花草
不再有小溪、池塘，不再有小村
只有一片白上的大大小小的白蘑菇
我看到我的童年从白蘑菇里走出
在一片白上走动
突然一下，滑倒
滑倒，爬起来；爬起来，又滑倒
摔出一阵阵飞溅而出的咯咯笑声
接着一个个童年的我，纷纷从白蘑菇里走出
做同样快乐的游戏
此时我听到一片白，突然碎裂的声音
是地在沉陷？还是春，已拱破了凝固的一片白？
恍恍惚惚，我感觉到在一片童年的欢闹声里
仿佛有一种东西，从另一个世界伸出手
把我从这个世界重新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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