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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海拾贝》之
在那偏远的小山村
文/洪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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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村的那天傍晚,天空就飘起雪花,断断续续的洒了好几天。昨夜大雪漫天飞舞,一觉醒来,千山万壑冰清玉洁,一派北国风光。古有“燕山雪花大于席”的诗句,我无缘目睹,这西山顶上的大雪也着实让我开了眼界。我站在村口的山岗上,无心欣赏这美丽的雪景,只是无奈地望着下面农舍屋顶上的几缕炊烟,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个啥滋味。
这是公元1975年的冬天,我被抽调参加地委组织的农村基本路线教育工作队,进驻贫困落后的社队,开展党的基本路线教育。工作队进村是一个生产大队一个组,一个生产小队一个干部。我们进驻的大队位于海拔1200多米的山里,整个大队几乎与山下隔绝,没有公路,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盘山小道,山上竟有好多老人和小孩没到山下公社驻地去过。这里虽说是山区,可四周的山梁上看不见一棵像样的树木,尽是一蓬蓬的荆棘和茅草,典型的穷山。
我凝神注视这个将要工作、生活一年的村子……唉,说村子,其实只有三、四户人家。房子大都是用石片码砌的,只是顶部有几路青砖做平铺桁条,窗户小,开得高,通光通风效果很差。我所在的生产小队共有四个这样的村落,彼此隔着一个山梁,住在山牌上。像眼下这个大雪天,他们都窝在屋子里,轻易不出门,或围坐火塘取暖,或赖在被窝里,几天难见一面。不是因为懒惰,而是他们穷,穷得没有像样的绒衣,没有一双雨鞋。工作队进驻那天召开动员大会,许多村民穿着蓑衣,我不解的问大队干部,他们告诉说身上衣服少,披着蓑衣会暖和些。大队干部还提示我看看他们的脚,我循声望去,一下子惊呆了,不少人脚上没有雨鞋,只包裹着几层棕皮,为此我几次提醒工作组组长讲话快快结束,好让村民们回家。惹得组长好大不高兴。我出身贫寒家庭,吃过苦,但这里的情形着实让我震惊。
清晨起床,我无处可去,便一人来到村口,顺着出村的唯一山路爬上山岗。本意是想看看山里的雪景,看看封了两天的出山路。可一路走来,兴致消失殆尽,趣味索然。我在山口站了会儿,又踏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沿路返回。随着脚下“咯吱、咯吱”的踏雪声,我的心情也噔噔的变得沉甸甸的。
就在我进村的第二天,队里的粮库被盗了。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我很严肃地要生产队长查办。当天下午,队长轻轻地告诉我说,查出来了。我决定晚上召开村民大会,好好地批判一下,也藉此树立工作组的威信。队长走后,房东嫂子怯怯地对我说:“洪工作组,那是个可怜的人,老婆也不大清楚,三个孩子两天没吃上一顿饱饭了。他也是没法子,逼的。”我愣了一会儿,象泄气的皮球,刚刚升腾起的兴冲冲的劲头没了。晚上,村民大会没开。第二天上午,我拉着队长到那位村民家,一看,傻了。屋子低矮,黑黢黢地,籍着说话的声音,知道他们一家人都卷缩在床上取暖。我一路上想好的话语说不出口,只简单的打个招呼就出来了。
“他今年多大了?”我问队长。
“嗯,36了吧。”
“才那么大,就有三个孩子了?”
“隔两年一个吧。”
“也不计划生育?”
“还计划生育呢。这不,一到下雪天,成天窝在被窝里,一来冷,二来没事干。年轻人挤在被窝里还不找点乐,待来年开春,种下去的就开花结果了。你不见那荒瘠的山梁上茅草长得最盛。既然生了,那就得养啊。这叫穷生,越穷越生,越生越穷。”队长说得很诙谐,但听得出,他心里是苦涩的。
……
我一路走着,一路想着进村几天里发生的事,专拣那冻实的雪块用力的踩踏,“咯吱”声越大,心里越快活,像是能踩踏掉那贫困。
“洪工作组,我们来堆雪人吧。”一个清脆的童音把我从沉思里唤回。哦,是房东家的小女孩枣花,她也同大人们那样称呼我。
“哎!”我应了声,看见她两只小脚上也包裹着棕皮,在雪地上不停的跳动着:“回家去,外面冷。”我上前抱起她往回走。人还没进门,就听见房东嫂子喊:“枣花,快下来,你那双脚别弄脏了洪工作组的衣服。”
“没有关系的。”我把小枣花放进火桶里,一边解开绑在她脚上的棕皮,一边责怪房东大嫂:“你怎么不给他穿双胶鞋?”
“小孩子走不了多远的路,用不着那东西。”房东大嫂在脚屋厨房里继续忙着。工作组在村里是吃派饭,今天正好在房东家。
“大嫂,吃饭还早呢,不要那么忙。”我侧身看了看,见大嫂正从一罐子里拿鸡蛋:“雪压的蔬菜好吃,那鸡蛋留给孩子吧。”
“哎,山里人家穷,没什么拿得出手。不是因为工作,你们到这鬼地方来做么事。”大嫂一边说话,手还在不停的干活。
山里人纯朴、好客,这几天派饭的人家都有炖鸡蛋。这鸡蛋,平日里他们是舍不得吃的,是拿到大队小卖部去卖钱,或与串村的货郎担换些针头线脑什么的。每次吃饭时我都说不用的,可接下来的每顿饭都有这碗菜。
中午吃饭时,我不理房东大哥和大嫂的阻挠,把炖鸡蛋舀到小枣花的碗里,小枣花高兴地吃着。忽然抬起头问我:
“洪工作组,胶鞋是什么东西做得?”
我愣了下,用手拍拍小枣花的头,笑着说:“胶鞋是用一种叫橡胶的原料制作的高统鞋。这种鞋穿在脚上,水渗不进去,小脚穿在里面呀就是暖和的。”
“姆,也给我买一双,我要穿着去堆雪人。”小枣花扭过头,睁着一双渴望的眼睛对大嫂说。
“小伢别乱说话。吃饭!”大嫂嗔着脸。
“城里的孩子真好,我以后也要到城里去住。”沉寂了会儿,小枣花嘀咕咕地。
“那好啊!”我高兴地笑了:“小枣花应该上学读书了,以后到城里去读初中、高中。到时啊,叔叔去看你。”
“是想明年让她上学。哎,到时再说吧。女伢……”房东大哥嘀咕着,没再说下去。
我看了一眼房东大哥,也没再接着说。我想,小枣花还不知道上学对她有多么的重要,但她那双渴望穿上小胶鞋的眼神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
因为工作需要,我在山上只待了五个月,被调到工作队队部去工作。虽然离开了那叫我心情纠结的山村,但小枣花那双眼睛让我难以忘记。六、一儿童节前夕,我特意到供销社去买了双红色的小胶鞋,托人捎给小枣花。不几日,房东大哥拎了只老母鸡下山找到我,激动地说:“小枣花高兴得晚上睡觉都抱着那胶鞋。”
房东大哥临走时,我再三叮嘱他,一定要让小枣花上学读书。房东大哥点了点头,答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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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离开那偏远的小山村距今已有三十多年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再去过。但只要一有机会,我即打听那里的消息。听说在后山坡上修了条土石公路,尽管地方政府很重视,花了不少财力和人力,力图消除那里的贫困,终因地理条件太差,村民的生活没有多大改善,小枣花也只上了两年学,不到20岁就嫁了人,如今已是二个孩子的母亲了。枣花的孩子是否还要重复她昨天的故事,我担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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