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村居。
已是向晚,绕宅徐行,清寒恻恻风萧萧,树枝疏朗水波寥。
入夜,更是冷得透彻,室外近零度,室内也不过高上四、五度。没辄,我直接窝灶膛口不动弹了,就着熊熊烈火,取暖,拍照,发微。
唯乡间可见的大锅大盖大铲大钳,引多少友人怀旧情浓,纷纷问我可曾制些简易美食。没有,我没有煨蛋、烤地瓜、烘苞米,只是就火发呆,任儿子在室外疯玩。
想起年少时的冬季光阴,似比现在更为清冷,难为每冬都为手指与耳尖的冻疮烦恼着,如了那流不尽的清水鼻涕,诉不完的轻愁薄恨。
离去之时,望见夜空挂一丸冷月,铺一地月华如霜,而星子稀疏寂寥,相对默然。
元旦未至,已是匆匆回了小城,陪伴父母。母亲自12月入冬始,便一直疲累不适。我虽两遇教授,也带母亲前往面诊,奈何病势随冬而重。
入睡前,母亲未要我修剪脚趾甲,上回已修得齐整极了。她只要我挠挠背,挠挠腿。曾经的虎背熊腰,如今一摸即摸到脊柱骨,幸而仍有些肉。臀围与大小腿更削了肉般,坐的时间长了,便会屁股疼。上回外出就诊,即为了专门为她备了汽车气垫床,让她一路躺着的。
一路挠下来,她欢喜极了:“舒服啊,比你爸爸挠得还好!你爸边挠,边说会不会越挠越痒,其实我不是因为痒才挠,而是挠了经络舒服。”她指点给我看:“要挠到经经络络,像脚内侧这些地方,顺着筋的方向挠,通到里面去的。”
我尊重她的感觉,不仅是因为她是我母亲,还因为她是个感觉灵敏的人。虽然她说不出十二经脉、奇经八脉、十五别络之具体名称,但她对身体有感觉,或许,练过气功之后,感觉更敏于常人?
记得冬至前某晚,半夜了,妹极兴奋地来找我说话,“晚饭后给妈妈读金刚经,不得了,我全身麻,见识金刚经的威力了!”又说:“我还喜欢阿弥陀佛给我的感应,不同声部念佛号,身体不同部位振动发麻,中音、低音更明显,念佛号有如吐音功。”想来,这该是同频共振吧?
我妹认真按寄娘所嘱,要于元旦前念满30000遍“阿弥陀佛”。我则有一搭没一搭,从不计数,反过来还劝她不要有“打工”心态,随缘就好。而吐音功,该是郭林功中的高级功,我初级功学了尚忘,何论高级功?
我为她随喜,果然理论是灰暗的,投入实修,才能感受到惊喜啊!先做后悟,边做边悟,她率先感受到了能量的输入。更可见笨有笨的缘分,有时候,“笨办法”才是真正的捷径啊!如了武侠传奇中常见的段子:某人掉入悬崖、摔进深沟、跌入绝境,忽至一异地,得一神秘指令,要求在蒲团上磕100个头。无缘无故,无人无鬼,谁愿意平白无故地磕这100个头?偏有人这么干了,磕完后,发现蒲团裂开,显出一本秘籍来。
不料,她随之问了我一个超级萌的问题:“那么阿弥陀佛也是用那样低沉的声音在念?”
我傻了,只得打哈哈:“佛祖不念佛经,阿弥陀佛当然也不念自己名号!他们有他们的实修法,直见性命。”
妹打破沙锅问到底:“那我和谁在共振呢?”
哎哟喂,俺晕倒!这老妹向是把老姐当度娘使用的,老姐为了维护一向无所不知的光辉形象,只得硬着头皮谄下去:“和阿弥陀佛的自身能量共振吧。今人读经念佛号,只是一种方便法,佛法念众生之苦而设。孔子有教无类,而佛祖涅磐后,弟子们反而搞出了统一教材吧。”
妹又说:“妈妈傍晚听我读金刚经和心经,听我读解释,妈妈听得认真,她说要好好打坐,好好念佛的。我亲身体验到文字的能量了,金刚经第一品,只是介绍佛祖讨饭,我就读着全身发麻。”
好家伙,那佛祖乞食,可不是普通的讨饭啊!我暗忖。
元旦前夕,我也终于为母亲诵满30000遍“阿弥陀佛”,耗时十日。临睡说道:“如果我可以许一个愿望,那我说,请让我能再陪伴我母亲一年,然后在明年此时,说同样这句话。”感谢诸位好友为我一起祈福!
元旦上午,我为母亲诵读金刚经。
阳光透过窗棂,一室静暖。
为母读至“得成于忍”、“若世界实有者,即是一合相”,想起路途带着的徐浩峰《大成若缺》之书名,不由心生欢喜。
而起始乞食一品,描事绘状,简洁凝练,简直可作文学典范。
父亲依然欢欢喜喜地陪着病重的母亲。入夜,他非要主动去倒垃圾,看着他欢欢喜喜提桶而出,欢欢喜喜空手而回。问他桶呢?他茫然不知。我赶忙出去寻找,果然他欢欢喜喜将桶连垃圾一起扔了。
我淡淡地看着这一切,心如止水,无觉无情。
同样元旦上午,千里之外的雪域,传来别样的新年问候:“谢天谢地你们都好!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而久不联系的某友,悄悄发来短消息:“你去外滩没?”
瞬间的暖意,就此荡漾开来。
昨晚,取出笔墨,习几小篆。久未动笔,字形免不了松垮丑陋,唯喜手倒是更稳健了。而新加入的几个中医、经方、肿瘤群,只默默看着听着,已经别样洞天。
我要在心间安一书桌,低头翻几页纸间美好单纯,抬眼瞅一眼世间兵荒马乱,静待一池莲放,一树花开。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