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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云港海州志朐阳纪略相才地方志 |
分类: 连云港乡土历史文化 |
转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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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光绪丙申年(1896),海州才子相才撰写的《朐阳纪略》终于刻板印刷了。嗅一嗅那油墨的清香,相才活动了一下那不太灵活的腰肢,轻轻舒了一口气。毕竟,他已年逾古稀,那一年相才75岁。
和嘉庆十年由海州知州唐仲冕等数十人编著的煌煌巨著《嘉庆海州直隶州志》相比,相才单枪匹马编著这本仅十万字的《朐阳纪略》就显得单薄了,毫不起眼,因此面世不久便散落于民间,近乎湮灭了。
我市一些现代方志专家曾不无遗憾地断定:清末民国间海州无志。
一
时光匆匆过了近百年,1992年,曾任连云港市博物馆馆长的李洪甫在翻检一本由叶敬堂先生提供的旧籍时,意外发现了这本纸质灰黄、木刻版式、目录严谨的古书是一本海州旧志———《朐阳纪略》。李洪甫先生分析断定这是清代失传的一本旧志,它的发现填补了海州200年无志的空白!
可惜的是,这本《朐阳纪略》只是一本残本,仅存有“人部”、“物部”的下册。
那么,《朐阳纪略》的上册又在哪里?历经百年沧桑,港城还能找得到这部完整的、堪称为清代最后的方志吗?
1992年4月17日,李洪甫先生在《连云港日报》上发表了题为《读〈朐阳纪略〉残本———海州旧志的新发现》一稿,以十分欣喜的心情,叙述了《朐阳纪略》发现的经过,文中,也流露出面对残本的遗憾。
奇迹竟然发生了,就在李洪甫的文章发表不久,灌云县孟凡思先生紧接着在5月15日《连云港日报》撰文《新发现的海州旧志有圆无缺》,文中叙述他有《朐阳纪略》上册。
双玉终于合璧了。
百年前木刻版式,百年后成海内孤本,也曾天各一方,如今又神奇地盛世相逢,真是宛如神助,令人感慨。
2001年,由我市方志专家张卫怀标点注释,五洲传播出版社出版的标点本《朐阳纪略》正式出版,标志着这本海州清代最后的方志重获新生。孤本不孤,该书成为港城诸多文史工作者竞相收藏之书。
二
《朐阳纪略》由海州人相才编,沈云霈作序。相才,字用庵,在《朐阳纪略》“人部”中有“用庵自述”,文中介绍自己幼时“花逆右腕坏”,少时又“坠驴右肱折”;真可谓多灾多难,虽“博览强记,好兵法、地图、医卜、地理、子平”,但到41岁时才得一等八名补增生。
相才一生所著丰硕,有《左传比目鱼》、《周易启蒙》、《后姓组词》、《石室课艺》、《莲花尺牍》,可惜皆已失传。年老倒心康体健,时年七十有五,仍作《朐阳纪略》。
笔者曾查“海州相氏族谱”,但并无对相才的记载,因此,对相才的了解只能局限于其本人的自述,没有更多的文字,十分遗憾。
《朐阳纪略》全书约10万字,分天部、地部、人部、物部四部分,所叙事物大都为亲身经历,因此,读来如身临其境。相才的文字也较为生动,毫无迟滞、晦涩之感,竟不像出自一位七十多岁高龄老人之手。
三
天部:《朐阳纪略》天部记载了作者在道光、光绪年间经历过的苦雨、异风、雹灾、祁(大)寒。
“试院苦雨”记述的是道光已亥年一场大雨突袭海州(试院:今海州中学所在地)。文中这样描写:“但见彩篷中央,水柱圆如石瓮,怒下击甬道,声如万马奔腾”。
特别形象地描写是作者坐车进城,“试毕,东门登舟,路中麦穗齐舷,舟人手摘麦穗。与来时水陆不侔”。
“州境异风”记述的是道光辛丑年一场大风,那风的威力使“椿树二百年,仆;西浒石坊巨石千斤,风撞坊倒”。
“海州雹灾”记述的是光绪元年一场雨雹,“雹如鹅卵”。令人称奇的是“雨雹时云中有红人红马”。
“祁寒记”记述的是光绪壬辰年的大寒。“越日霰集,鹅毛飞舞,雪盛寒增,茫无日色,宇宙皆白,朔吹无休。”“越三日,渤河封”、“河广里许,任辇车牛,如履平地。”
四
地部:该部记述的是海州地区地理名胜。有海州城、白虎山碧霞宫、茶庵、云台山、锦屏山、大伊山、羽山、房山以及海州诸镇,可能是因为相才家住锦屏山下,对锦屏山最为熟悉,因此诸篇文章中,描写最为详尽、细致、文采斐然的是“锦屏山记”,幸好文字不多,将其部分文字录于此,与诸读者同飨。
“锦屏,州城南大山,名马耳。山脊东高如马后,中平如马腰,西竦双峰,类削如马耳。仆未冠,慕而登焉。寻北麓上,无非窄径,绝少人踪。里许小憩,再里,太息;勉及崇椒,吴牛喘矣。择其高处,箕踞云表。睥睨众山,见州城东阔西曲,锐如犀角,街市如画扇。北望,回肠曲曲,洪门河也;螺痕点点,鹰游山也。东望,城绕诸峰,凤凰城也。东南,烟火万家,板浦镇。正南,淡烟几缕,新坝镇也。西望,蛾眉隐雾,房山也。足力既倦,寻径而归。马耳峰西,壁立万仞,峰南西坡有仙人船,雨中远眺,持蒿挂席,忙如真人,至其处顽石耳。马耳南岩下一涧,循山阴而西北,岩下一岭,西走涧上,岭下地如宝座,曰圆林寺。滁上醉翁游人不绝,湖边灵隐诗客潜停。马耳东去,山阴石棚,石曼卿读书处,射弹种桃,名万花岩。翠微有居人。东山不起峰,唐公造塔名文笔峰。塔下凿石开道,人马可行。九折羊肠,堪比王尊之驭,千寻鸟道,不裹邓艾之棉。塔南多藏军洞,山麓居人。西行,名塔儿湾。小山别大山,有紫竹庵。塔东北东山之麓,塔北曰朐山。东门要道各朐山头,石径左右旅阺,鸡声茅店处。路南坡张鸿胪墓、朐县旧城土址犹存。朐山东名孔望山,有墨池、龙洞、孔子登山望海处。然则马耳峰骅騮开道,东来诸山瞻其马首,骐駉駀骊,莫不绝尘而奔。”
由于笔者也曾在海州古城居住过十余年,锦屏山也曾上下数十次之多,也曾攀马耳双峰绝顶,观海州街市如画,因此读此文感同身受,特别亲切。
五
人部:该部以简略的笔法给近90位“吾朐宿彦”、海属英才作传,虽然均是寥寥数笔,但明显看出落笔时的斟字酌句,踌躇再三。一方面是写人难于叙事,盖棺定论难,给活人作传更难。二是一介书生给宦官遗老作传也只能用“持生诚敬、才高学博”等陈词旧调。但其中也有几位写来文采灵动,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
孙景韶:曾任绿营统兵官。“年老,杖挂彤漆葫芦游市,人望若神仙。”一个潇洒不羁的可爱老人形象跃然纸上。
成兰亭:字香谷,从九品。幼时“黄耳围狐攫食,香谷叱犬狐逸。后水肿,腹十围,垂危。夜,仙姬搴帘入,针砭出水,姬去,病如失,焚祝数月,姬至,诉昔恩。”一波三折,委婉感人,笔墨有蒲松龄遗风。
毛孝女:营千总毛君冠玉女。“父寢疾,侍汤药三年,泪湿衣巾,孝行昭著;父病危,潸然愿替父死,绝粒而亡,时年十六。”可怜花季之年便“愿替父死”,孝则孝矣,却分明是“愚孝”。
六
物部:该部介绍了海属地区的池盐、醋坊、水晶、山石、稻米、云雾茶、葛藤粉等地方特产,虽然大都为今人所熟知,但仍有让人耳目一新之语。
醋坊:“(板)浦醋何以驰名,曰:性不参(掺)滴水耳,麦芽作成,蒸出原醋无滴水,货真价实。”如今,板浦滴醋已是大批量生产,年产达数千吨,相才若睹,定要称奇。
水晶:“天地精英,不钟于人则钟于物。”“吾朐三百年无文进士,出水晶,不钟人钟物。”海州三百年不出文进士全赖在水晶身上,看似滑稽,倒也能自圆自说。
车稻米:“云台山地力壮,稻米最美。”“有一种车稻米,煮粥长半寸,香甜肥嫩。”可惜现在已不复见矣。
葛藤粉:“云台山里有葛藤。”“真者金星闪烁,山价每斤二百。充以百合粉,真假难辨。”如今葛藤粉已成为我市旅游特色产品,但笔者所见大都无“金星闪烁”,想必假的居多,充百合粉还是好的,不充山芋粉就不错了。
七
《朐阳纪略》物部还讲了三个关于动物的故事:狼聚城、猪鱼朝庙、龙拿蜘蛛。
其一:“州城人烟萃聚,野兽不至。同治末,城内多狼。媪独居,狼入室;人聚谈,狼突至大堂鼓架;狼伏大街,黑夜惮狼不行。”为何狼如此猖狂,原因是“权蠹噬如狼,气熖所感。”锋芒直指当权者,一介布衣有此胆识,实属不易。
其二:“潮河长湾龙王庙有灵验,致猪鱼来朝”,“猪鱼千百成群,大十数丈,小数丈,至庙,抑扬拜舞。”猪鱼又称江猪,出没潮河是常有之事,但在庙前抑扬拜舞,这就令人称奇了。
其三:“伊芦、马耳二山有蜘蛛精,现人形有老少。日晚,两山间如大星忽上忽下,蜘蛛戏风。昏夜雷电风雨,知龙拿蜘蛛。拿蛛必团火在前,霹雳随后。雨后拾烧断寸丝,云水龙被缚,火龙烧之。”锦屏山脚下有蜘蛛山,前几年市UFO研究会对此作过细致研究,推断这里曾是飞碟降落基地,但“雨后拾烧断寸丝”不知是飞碟上哪一个部件。
八
《朐阳纪略》虽为相才个人所撰,但从其“文以类从”以及严谨的记事角度来看,它仍是一部正史,只是《朐阳纪略》和官修志书一本正经的面孔相比,感情色彩要丰富得多,文字也要活泼灵动得多。正如史学家、《红楼梦》研究专家周汝昌在《负暄琐话骥尾篇》中说的那样,他素来不喜欢读正史,“因为嫌他们太道貌岸然,我喜欢读官书以外的野史。野史亲切得多,有味得多。野史所记的,大抵是史官翰林们所不屑、不肯、不敢记的,所以爱读。”
综观《朐阳纪略》全篇,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热爱家乡、赞美家乡的乡土情结。在港城的历史上,这样的人还能列出长长一串:如许乔林之于《海州文献录》、崔应阶之于《云台山志》、吴铁秋之于《苍梧片影》、许绍遽之于《连云一瞥》、张百川之于《云台导游诗抄》等等,虽然他们人已故去,但他们的名字还长久地活在人们的心中,他们的方志作品仍在为今天或明天的家乡建设发挥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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