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二)
(2019-06-25 08:18:17)
标签:
范成大生命杂谈 |
分类: 宋诗名句 |
“蝼蚁乌鸢何厚薄, 临风拊掌菊花秋。”
宋高宗绍兴二十四年(公元1154)进士,初授户曹,又任监和剂局、处州知府,以起居,假资政殿大学士出使金朝,为改变接纳金国诏书礼仪和索取河南“陵寝”地事,慷慨抗节,不畏强暴,几近被杀,不辱使命而归,并写成使金日记《揽辔录》。后历任静江、咸都、建康等地行政长官。淳熙时,官至参知政事,因与孝宗意见相左,两个月即去职。晚年隐居故乡石湖。卒谥 文穆。他与尤袤、杨万里、陆游齐名,号称“中兴四大诗人”。
他从江西派入手,后学习中、晚唐诗,继承了白居易、王建、张籍等诗人新乐府的现实主义精神,终于自成一家。风格平易浅显、清新妩媚。诗题材广泛,以反映农村社会生活内容的作品成就最高。他使金途中所写的七十二首绝句,如《青远店》、《州桥》、《双庙》等,反映了北方人民的痛苦生活和他们的民族感情。爱国情感激昂悲壮。其《催租行》、《后催租行》、《缫丝行》、《劳畲耕》等揭露封建剥削的残酷,表现对人民疾苦的同情。他晚年所作《四时田园杂兴》六十首,描绘了农村景物、风俗人情和农民生活,风格清新明快,优美流畅,富有韵味,有民歌之特色,是古代田园诗的集大成者。这类诗在南宋末期产生极大影响。他的文赋在当时也享有盛名。词作情长意深,前期作品与秦观相近,后期作品则近于苏轼。范成大的作品在南宋末年即产生了显著的影响,到清初影响更大,当时流传着“家剑南而户石湖”(“剑南”指陆游《剑南诗稿》)的说法。如其中《夏日》一首说:“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写农民一家辛勤劳动的情景,亲切、淳朴,有浓郁的乡土气息。他也写了一些应酬唱和、山川行旅、叹老嗟悲以至讲论佛典禅里之作。杨万里《石湖居士诗集序》说:“(范成大诗)大篇决流,短章敛芒;缛而不酿,缩而不僒。清新妩媚,奄有鲍谢;奔逸隽伟,穷追太白。求其支字之陈陈,一唱之呜呜,不可得世。”生平详见《宋史》卷三八六。有《石湖居士诗集》、《石湖词》等。
一是唐代沈既济《枕中记》记载的“黄粱美梦”。说有一个名叫卢生的书生,在邯郸客店中遇到一个叫吕翁的道人,卢生自叹贫困而渴望发达,吕翁便给了他一个枕头,卢生倒下就睡着了。睡着后便做大梦,梦中梦见自己升高官娶美妻,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不久,大梦醒来,发现主人给他蒸的黄粱饭还没熟。回味良久,顿悟人生如梦,梦如人生,拜谢吕翁而去。北宋年间据此修建一处道观——吕仙祠,明清时期曾扩建,现位于河北省邯郸市黄粱梦镇,这个寄托“梦文化“的吕仙祠也叫做卢生庙,千百年来拜谒造访者络绎不绝。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苏轼《西江月·黄州中秋》)人生在世,生命苦短,芸芸众生大都以求得荣华富贵为终极目标。实际上,哪里有永恒的荣华富贵,古语说的好,荣华是草上露,富贵是瓦上霜。高贵和富有总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的,永是一场大梦。正像宋朝范成大写得诗句一样,“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古代有钱有势或富贵家庭的门槛不但要高还要包上铁皮,希望这个门槛能存在一千年,富贵长久,但是别说一千岁,就连一百岁又有几人活到,到头来都是遗留一个“土馒头”而已。就如吕仙祠中的一副楹联所曰:“睡至二三更凡功名都成幻境,想到一百年后无少长俱是古人”。
不过,吕祖殿还有一楹联曰:“修到神仙,看三醉归来,也要几杯绿酒:托世人生,算百般好处,都成一枕黄粱。”这个联则告诉众生的入世和出世关系,看穿生死,彻悟人生,但也不要做个苦行僧,还要积极生存追求幸福生活。虽然世上没有永恒的荣华富贵,不过神仙世界也没有长久,路过吕仙祠的红尘客也有积极心态的,也有不慕神仙世界的,他们觉得什么也不值得向往和羡慕的,明代王崇庆诗曰:“一笑乾坤终有歇,吕翁亦是梦中人”,清代张铭则是劝人“不做梦”的,“平生无好梦,醒眼过邯郸”。
是啊,世上虽是浮生梦,神仙无梦更渺茫。不过,世人哪有“不做梦”的,神仙无梦是虚空,凡人还须有尘梦,否则凡人都就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了。
另一个著名的梦是“南柯一梦”。说唐朝李公佐在《南柯太守传》中记载:淳于棼有一次醉倒在庭院的槐树下睡着了,梦见槐安国国君请他去做南柯郡的太守,国王还把公主嫁给了他。淳于棼把南柯治理得很好,国王也很欣赏他。后来,檀萝国攻打南柯郡,淳于棼的军队打败了,妻子也因病而死。 后来有人诬陷淳于棼,国王没有查证就把他罢黜送回了老家。一离开槐安国,淳于棼就醒了,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场梦。大梦初醒,淳于棼发现庭院槐树下的一个蚂蚁洞就是梦中所见到的槐安国。淳于棼想起梦里南柯的一切,觉得人世短暂而又无常,功名富贵如过眼烟云,不久就归隐道门了。后人用“南柯一梦”指白日做梦或比喻一场空欢喜。
再则是“庄周梦蝶”。说的是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飞舞着的蝴蝶,感到特别愉快和惬意,不知道自己原本是庄周,突然间醒过来,惊惶不定之间方知原来是我庄周。不知是庄周梦中变成蝴蝶呢,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庄周了呢?庄周化为蝴蝶,从喧嚣的人生走向逍遥之境,是庄周渴望的境界。而蝴蝶梦为庄周,从逍遥之境步入喧嚣的人生,恐怕就是蝴蝶的悲哀了。“庄周梦蝶”则提出了一个哲学论点,即人能不能确切区分真实和虚幻。庄子则站在“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高度看待万事万物的发展和变化,从而自内心获得了理解生命的最高境界。
“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李白在大醉醒来后,感到人生若梦,写下了《春日醉起言志》一诗,抒发了对人生的见解,似乎饮酒高歌方可忘忧解愁,对待人生的态度则转为消极,觉得人生何必太过操劳忧苦呢?李白的消极处世不可称道,但人生若梦的现实的确无法改变,要紧的是如何积极对待。
世上没有永恒的东西,一切都在流转变化。人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只有一个短暂的时空属于自己,从简单到复杂而又从复杂到简单,从有意识到无意识的循环往复中,人只能感受一下世界的存在,不知何来与所终,浑浑噩噩懵懵懂懂凄凄惨惨虚虚空空。由来同一梦,正是“悲喜千般同幻缈,古今一梦尽荒唐”,陶渊明更是以“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陶渊明《久去山泽游》)的偈语揭示了人生的根底,肉体的灭失导致虚无成为任何生命的最终结局。人们都刻意回避死亡两字,讲究吉利,内心那怕痛苦无比,表面还要微笑掩饰,不过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庶民百姓,在面对无法抗拒的东西面前都是平等的。
的确,人被欲求和梦幻所支撑,为填补生存的空虚我们不断地追寻一个大梦,为这个大梦美梦而奔波。觉得有一个美梦可期待是一种幸福,虽然大梦初醒时就是痛苦和烦恼降临时。十九世纪悲观主义德国哲学家叔本华在《生存空虚说》一书中说,人的生活一方面是被希望所愚化,一方面跳进死亡的圈套。生物愈高等,意志现象愈完全,智力愈发达,烦恼痛苦也就愈显著。
明白大梦的含义,并不是让我们觑破红尘而悲观地放弃生活,及时行乐,今日有酒今日醉,醉生梦死般的去消极地生活,而是让我们珍惜生命、珍惜生活,更好地去理解人生、理解生活,最终是为了更好地去享受人生、享受生活。
而人类的所谓“终极真理”不过是:地球是要毁灭的,太阳也有黯然谢幕的时候。“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即使“伟人”也是不可能“万岁”的——在天国的户口本上阎王爷出的是一个价。“圣人”是没有的,“政治忽悠”是可笑的,“权力至上”是可怕的。所谓“左右人类命运的十本书”,其实他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左右;而会给人看相、算命的“大师”十有八九倒是“骗子”。谎言和真理仅一步之隔,魔鬼和圣贤唯“面具”之异。和尚也是有“七情六欲”的,所谓“拈花微笑”,以心相传,那是糊弄无知信徒的。“好便是了,了便是好”——人生其实就是瞎忙乎!
你倘觉悟了、菩提了,你就可以在社会上混饭吃了。有饭吃了,还去“书展”凑什么热闹呢?照叔本华的说法:“读书仅仅是独立思考的一个代用品”,“只有当你自身的才志枯竭时,你才应去读书”。倘书读的越多,人却越发愚蠢,则“尽信书不如无书”!
昨天的妙玉曾是今日的众千金,而明天的她们又焉知不会成为另一个妙玉呢?那惜春后来果然如此。所以,众人对妙玉,多有惺惺相惜之意。
她要将刘姥姥站的地用水洗过,将其喝过的茶盅拿出去,不过是她的任性比较外露而已。洁癖非恶性,何必以为怪?
这听起来有点悬,但于我,却是事实。年轻时,只是把死亡看作一个普通的词,随着年龄的增长,偶尔脑子里会冒出这样的念头:人,应该如何面对死亡。其实,这没什么可回避的,人的生死就在一瞬间。
给我这样的心灵震憾源自美国的“9·11”事件。这件事当然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当我听到这则消息之后除了吃惊,很快也就没有什么了。甚至还会像许多国人一样有点幸灾乐祸。这样强横跋扈的国家,早就应该受这样一点点惩罚了。然而不久之后我得到一组资料,是那些劫后余生的人的感言。于是,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是啊,瞬间失去的这些人,不正是当今社会的精英吗?但是,命运并没有对他们特别青睐。甚至,正因为他们是精英,恐怖分子才把矛头指向了他们。他们自身是无罪的,有罪的是戗害他们的人。然而,上天却偏偏要做出相反的惩罚。不管是送他们上了天堂抑或下了地狱,一切都不重要了。毕竟,天堂和地狱也只是生者想象出来的,是对生者的一种安慰或惩诫。而失去生命的那些人,大多还在风华正茂的年龄,他们还没有机会想过身后该到哪里去,上帝就给他们做出了无情地抉择。
于是,在幸存者的感言里,也就有了太多的淡然。是啊,人生到底为了什么呢?这是一个难以回答清楚的问题。按理说,上帝回馈给每个人是相等的,我们看到的却是社会极大的不公,唯一公平的就是一旦生下来,就要面对相同的结局。秦始皇、汉武帝采集的不死药也并不能使他们留在世间更久。《红楼梦》里讲的就更为直接:“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什么娇妻美妾,什么功名利禄,到头来只不过都是一场空。即使如此,人们还是在不断追求,财永远没有嫌多的时候,官永远没有嫌大的时候,然而面对死亡,所有的人都是一脸无奈。也唯有此,人们无法做出第二种选择。
在人们的心目中,天堂是美好的,知道了世间的短暂,也就为更长久的来世设计一个最理想的处所。其实,人们心目中的理想处所也不过是人们所能想象到的穷极华丽的地方,还是骨子里那点穷奢极欲。可见,只要是人,就永远也摆脱不掉俗气的一面,即使安排身后事的时候也不例外。于是,皇帝们自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开始为自己造坟墓。可高广如骊山陵,秦始皇所占的地方又有多大?据说吕雉死后几百年仍鲜亮如常人,反招赤眉军对其肌体的凌辱。我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即使是真实的,她在天堂也难得安生。
每当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离世,心里就会产生一丝丝悲凉。但更让自己感到悲哀的是活着的人并没有从一个个死亡中省悟过来,如疯狗般争权夺利。夺来夺去,这一生也就走到了极限。或许,这类人活着的意义就在于夺取最后难得的平静,也或者生下来就为之后不久的平静做垂死的挣扎。
前不久看过一部片子:一头被雄狮追逐的狂奔的野牛,在精疲力竭之际扑到水里,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本以为由此可以躲过一劫,可谁知一只鳄鱼正张着血盆大口对着它。于是野牛又惊惶失措地逃上岸来。就在狮子和鳄鱼的夹击之下,野牛疲惫不堪地持续了十二个小时。我不忍心看着那头野牛被残暴的狮子和鳄鱼吞食的情景,可好奇心又驱使我继续大睁着眼睛。还好,编导仿佛善解人意似的把那残酷的场面留在了下一集。于是我想,或许,一个小小的意外会使野牛摆脱险境。
因为太血腥,我们都不愿意去直面。然而,当我们行走着地时候,会有无数个小生灵命丧脚下,我们却又视而不见。可见,人的怜悯也是有限度的,或者只是停留在某些方面。几十万人魂归东南亚海啸,然而,当需要我们捐一点善款的时候,手却打颤了。因为,很多人的心里想得是这些爱心会不会真的传递到灾区人民的手里,而是进了某些贪官污吏的腰包也说不定。这样的事情多了,人的心也就冷了。还有一点,就是那些冰冷的数字根本无法唤醒沉睡的灵魂。也就在那个时候,我看过一期寻找东南亚海啸中失踪的中国女孩的故事。讲的只是一个人的命运,但她父亲的执着的眼神,校园广场上的烛光祈祷,给我造成的心灵震颤远远超过那十几万的数字。我们的感动源自那些活生生的例子而不是坚硬的数字。
这方面的实例不可胜数。我在这里之所以想起这些,是因为在不出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参加了两个熟悉的人的葬礼。仙逝的两个人中,一个九十六岁,一个六十九岁。我并不感到这两个数字有什么不同,即使相差几十年,在历史的长河中也只是一瞬。反正,人总要有这一天的,不管这一生是休闲还是忙碌。其实,活着的那些人,争风吃醋,争权夺利,撕来扯去,也就这几十年,甚至,撕扯的越厉害,上帝赋予的痛苦会更大。人人都知道最终会走向同一结局,可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平淡一些,再平淡一些。想想也不难理解,要有庄子濠上观鱼的闲情逸致,陶潜东篱采菊的悠然心态,除了自身的达观,还得具备外在的条件。如果让这两个家伙饿着肚子,朝不保夕,看他们还有没有闲心来干这些无聊之事。
不管怎么说,天堂距离地狱也不过一步之遥,何况那还是未来之事。只有当我们想到这些未来之事的时候,才会感恩上帝给予我们的生命,因为生命的短暂,才使它的存在显得更有意义和价值,如果世间老就这些面孔,自己也会厌倦了的。所以啊,在短暂的生命中,才感觉一切是新鲜的,才会每天都有好心情。当然,好心情可不是上天给予的,而是自己寻求来的。除了天灾人祸,人的心理并无不同,区别只在于你是守着甜蜜的爱情天天品味初恋的感觉呢,还是秦楼楚馆任逍遥追名逐利过一生。
功名、金银、娇妻、儿孙,想必这是天堂是不再有的吧,所以,每个活着的人都在为这些奔忙着,然而到头来,难免“荒冢一堆草没了”。
人到天堂的距离,也仅一步之遥,人人都在为迈出这一步做着充分的准备。
“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在《红楼梦》第六十三回中,曹雪芹借妙玉之口说自从汉、晋、五代、唐、宋以来,就只有范成大这首七律的颔联是好诗。看似大彻大悟,但若仅仅简单地从生死的角度来看待人生,则似乎显得不够完整。
著名学者、哲学博士周国平认为,人身上有三个最宝贵的东西。第一是生命,第二是头脑,第三是灵魂。这三个方面与严复说的民力、民智、民德是一致的。而人文精神展开来说表现为三个尊重:尊重生命是人道主义精神,尊重头脑是科学精神,尊重灵魂是广义的宗教精神。李叔同的学生,著名的漫画家、作家、和美术教育家丰子恺认为,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物质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学术文艺。灵魂生活就是宗教。”尽管说法不一,却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人生疏密各异的年轮,不仅只是时间的纪录,同时还彰显着生命的厚重和尊严。尽管身处同一个世界,却各具不同的境界,有的甚至迥然有别。
《周易系辞下》曰:“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虑虽种种,理归于一。正因如此,才会出现不同的方法、同样的结果,不同的轨迹、同样的结局,不同的志向、同样的追求,如此等等。
也许,人生如同登山,无论从哪个方向、用何种办法、以何处为止境,但终极目标都是心目中那座神圣的顶峰,即使未必能够到达。莫非那些教义不同的信仰果真只是珠穆朗玛峰南坡北坡风景的各异,抑或只是奔流汇入浩瀚海洋的江河那发源之地的不同。
茫茫人海中,心灵相通、携手相伴的同道者毕竟难得,但尽管无缘相识,有的或许就在你的不远处,他们正默默地与你一同前行。而引领我们行进的先驱者的足迹,是一代又一代上下求索、自强不息的仁人志士留下的。他们,走在我们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