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景

文/邓迎雪

　　儿子小的时候，她每次下班回家，总会看到儿子趴在窗前，眼巴巴地向外望着，等她回来。

　　记忆里最深的一次，是儿子2岁多时肺炎住院。有天，她下了班，骑车急匆匆往病房赶。看见她的那一刻，儿子泪水汪汪，长睫毛上还沾着泪滴，笑容像花似的一下绽放。她紧紧抱在怀里，站在窗边，指着外面的风景给儿子看。窗外，几株紫荆花正在料峭的寒风里开出一簇簇紫红色的细碎花朵，明艳得晃人眼。她对儿子说：“你看，花花开了，天就要变暖和了。等你病好了，妈妈带你去公园玩。”儿子咧开小嘴乐了。

　　她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地上班，无法守在儿子身边。每次她推车离家，儿子都有些依依不舍。她耐心地告诉他：“妈妈要去工作挣钱，你才有钱上学，买新衣服，买玩具。”儿子很懂事，挥起小手，乖乖地说“再见”。

　　她单位在郊区，一路坑坑洼洼，尘土飞扬。逢到雨雪天，同事们都在单位食堂吃饭。只有她挂念儿子，中午短短两个半小时，也要回家看看孩子。她知道儿子在窗边盼她回来，她不想让他失望。

　　有年冬天，大雪纷飞，她小心翼翼地骑车，还是一不小心摔了，疼得皱眉咧嘴，半天爬不起来。棉絮一样的雪花扑打过来，脸冻麻了，手也没知觉。她强撑着站起来，在风雪里扶起车，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一路再难行，只要想起家，心就是明亮温暖的。

　　时光如梭，儿子渐渐长大，上了小学，又读了中学。家也从旧城区搬到新城区，窗外的风景也发生了很大变化。站在新家的阳台上，能看到新建成的高速铁路。每次看到银白色的列车在蓝天下呼啸而过，她总满怀憧憬地对儿子说：“你要是能坐着这高铁去北京读大学就好了。”

　　也许就在那时，儿子埋下了读名校的梦想。

    儿子的高中学习生活异常忙碌，她的生活节奏也一下子紧张起来。为了让儿子能多睡几分钟，她早晨5点起床做饭。冬天天亮得晚，她只要一醒，就习惯性地看看窗外。早上5点前，外面的马路像一条孤独的河流，一片寂静，只有路灯亮着。看到这，她就放心了。时间不晚。

    那些年，她的听力变得特别敏锐，只要听见窗子有什么动静，就立即走到窗前看。是下雨了还是落雪了？唯恐儿子受凉。中午和晚上，估摸儿子快放学到家了，她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等待那个熟悉的身影。

　　时光不停地向前奔跑，儿子终于圆了读书梦，到北京去读大学。家，变得空旷许多，像收获过后的秋天原野，泛着冷清的寂寞。她还是喜欢站在窗前望向外面，看看火车，听听鸟儿在树梢歌唱，再看看不远处川流不息的车流。在所有的风景里，她最喜欢的还是火车。每当列车驰过，她的心里总是有无限向往——那车不到3个小时就能到达儿子所在的城市。

　　那是开往幸福的列车啊。

　　儿子大学毕业的时候，她退休在家了。50多岁的她，有了不少白发，记性也不如以往，已隐隐有些衰老的迹象。她不服老，报了一个书画培训班，学习绘画，每天还去跳健身操，参加社区合唱队，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有味。她想，她的生活生机盎然，在外地的儿子也就能安心工作，少为她操心。

　　她感叹，生命就像一个圆，从起点走向终点，又回到起点。现在，她成了那个常常在窗前遥望的人，她也成了儿子最放心不下的牵挂。但无论时光如何变化，她深深知道，家中那扇面向外面世界的窗子，因为有了爱和梦想，始终是那样美丽。

发表在2017年11月25号《萧山日报》